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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来世潋莲
老和尚迷迷糊糊，一路上因得步伐迟缓，故而每走几步路就需歇息片刻，才能缓过来。
“到了......”
他喘着气，黑泥的手一下接连一下拍打在底面，整个黑影匍匐泥地中。
嘴里叽叽咕咕不知晓在念叨些什么。
廖无眠一路上啃着干饼，总算一日赶到这山下。
又是山？
不得不说，门派的开创者许是真的一向欢喜将这些道观，寺庙什么的物色一块风水宝地。
这山不算得高，只是台阶过于高了些。
迈起来有些费劲。
老和尚突然用劲全力，步履见比她一个修炼的还要有劲。
拨开环绕的绿植，庙宇便坐落与此山的山顶，从山顶一路又一条河水顺流而下。
庙外红墙青苔而上，落得几抹红皮而下，门口两只长期日晒风吹的石狮，一只剩个腿，一只剩个头，也就随意排放在门前。
往日想象中门庭若市却与此有些大相径庭了。
老和尚急忙咽下一口唾液，整理他那不知几个年头未曾换过的衣衫，想尝试将衣角抚平些，可尝试好几次，依旧还是蜷缩。
堪堪将手放下，一双眼凝视这庙宇紧闭的大门，迟迟没有迈开脚。
方才在山脚时，跑的比她都快，现在就在门口，难道还是大姑娘上花轿，让人催一催才行？
廖无眠并不想将时间耗在这上面，淡定走上台阶，抓紧敲一敲门，问一问柩灵，带话回去便是了。
她一走，手中的系好的筋由于廖无眠朝前的步伐而拉扯老和尚枯发，连带着他也被拽上阶梯。
这一扯将老和尚沉浸在回忆中的思绪一下子拉扯回来。
廖无眠刚想叩一叩这庙门。
“等，等一等.....”
身后老和尚沧哑身脱口止住。
廖无眠转身狐疑瞧他，见他将黑泥的手拂在头上枯草一般打结的发梢。
低头又道了句“可否等片刻，只一会便好。”
那黑泥手发力，一扯。
地上飘落几簇枯发。
而老和尚方才手所拂之地，已然头皮混着血糊。
他.....他这是要将头发拔光吗？
果真片刻，他头皮上黏着血糊只剩了几个根贴在血逢中的白发。
这下子，没了头发遮挡，廖无眠渐渐能将这张苍老枯干的脸略微与梦境寺庙中那主持慈眉善目的面容叠加起来。
昔日香火鼎盛的主持，哪知今日会落得这个下场。
“阿弥陀佛，施主，请。”
老和尚咧了笑，口中已然无齿，却笑的十分真挚。
他等了两百个日夜，就是为了回来，将阿姐鼓带回来。
“咚咚咚.....”
这一声声空响叩击在腐朽的庙门，无数个日夜间，便是为了这一日，为了能重新敲响这扇门。
空荡荡的山顶，只剩几只偶然飞过的老鸦。
“庙中难道无人？”
廖无眠想到若是过了两百年，柩灵塑了金身，庙中香火气息不再如往常那般，或许庙宇不再有后人继承。
老和尚听到廖无眠的话，如同劈刀至头。
嘴上方才咧出和蔼的笑意一下子便挂不住了，冷冷瞧着这扇庙门。
伸出他干枯瘦黑的手，“咚！”，竭尽全力拍打庙门。
“开门!快来开门!”每拍打一下，开口奋力喊出口。
“我是方，开门啊！我是方，我回来了。”
一击击沉重厚实的回响，一句句竭力的呐喊。
“我是方！”
“我是方......”
最后老和尚浑身无力，整个身躯想卸气力一般，顺着庙门倚坐在门口。
沧哑的声音还一遍遍重复。
“我是方。”
盯着一颗血糊糊的光脑门，又哭又笑。
庙中既然无人，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
对了，柩灵。
只要找到柩灵就可以了，反正目的并不是为了找庙。
“喂，你知道柩灵在那吗？他既然塑了金身，两百年过去，该离大乘不远了吧。”
廖无眠蹲在他旁边，见他癫疯做状，还是需早些问。
“这世上早就没有柩灵了。”
老和尚扯出怪异笑脸，轻飘飘回了廖无眠一句。
什么！你大爷骗我呢？
她顿时只觉火冒三丈，一路走过来，只吃了几块干饼，等你这老头休息等半天。
好好问你一句，你跟我谁倆呢，敢骗我。
廖无眠此刻觉得浑身的火都被点燃了，轮起那只用罗帕包裹的手就掐上老和尚颈部。
如果可以她当真是能将他一脖子掐死，但晃眼间瞧见手中的罗帕。
她又冷静了些，开口问。
“老实说，柩灵到底去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世上早就没有柩灵这个人了。”老和尚还是一样的回答，却笑的畅快。
“你骗我，柩灵明明受到了稚的献祭，你怀中的阿姐鼓就是证据，他已经塑了金身，怎么可能会死。”
廖无眠手中力道又加了三分，想逼他乖乖说出口。
那只那浑浊眼球，呆呆望向远处，宛若颈部的窒息不存在。
从怀中掏出一面鼓，鼓面圆润光泽，一眼望去就知是有人常年抚摸，打理。
老和尚将那鼓，高高举起。
“砰！”
用力摔下台阶。
鼓面被石阶划过，翻了两三滚，与地上的杂草混迹一处。
“柩灵死了.....”
老和尚口中还在低喃。
廖无眠将扣在他颈部的手渐渐松乏，虽然还是不可置信。
但她显然已经相信老和尚说的话，他苟活在梵境中，为的就是带着阿姐鼓回来。
现在，鼓被他摔毁，证明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柩灵真的死了。
那.......她如何回梵境救人？
不行，需得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柩灵何时死的？”
那双浑浊眼珠抬头望了眼廖无眠，却没有开口。
算了。
与其在这里跟这老头耗下去，不如随便编一句话，回梵境赌一把。
廖无眠一想好，立马站起，想直接下山。
她才站起，门下倚着的老和尚开口。
“柩灵两百年前就死了，死在阿姐鼓做成的那日。”
“为何？他不该塑成金身吗？”
老和尚看她，盘坐在门口，深喘一口气“他堕了红尘，不再能塑金身。”
堕红尘？与.....稚？
“他的舍利子埋在梵境的菩提树下。”
老和尚还是开口说了这两百年的秘密，沧哑低沉又追溯往昔。
“那日，天色还只是蒙蒙亮，师父从菩提树下捡回一个婴孩，自觉是上天给他的机缘，亲自抚养他长大，为他取名为柩灵。”
“柩灵反之为灵柩，意在让他超越生死，为一代度众生的佛。”
“柩灵越长大，身上的聪慧便越显著，师父只当这是佛送与他的救赎，带他四处讲经，庙中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与柩灵身上。”
“师父临死前将柩灵托付与我，让我按照惯例从山下采远童女，养到了年岁便与之......修......，稚便是那时被选上的童女，双十年岁是注定要被作为阿姐鼓来为柩灵献祭。”
“柩灵十分不情愿，他理得参悟佛心，我告知他，师父对他的执念与期望，柩灵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老和尚说着说着嘴边带着一抹讽刺的笑意。
“师父何尝不是执念，柩灵何尝又不是对师父的执念。哈哈哈......这庙中的人哪有真的忘却红尘之人。不过都是白来披着袈裟的刽子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和尚，说着一口气呛住，又咳又笑。
待他平静下来，才开口言说“柩灵答应我不再心软，安心塑金身，我原以为他是真的放下俗事了。现在想来红尘大千世界，怎么可能说放下便是真的放下了？”
“他对那个小丫头很好，在剥皮之前妄想欺骗我，耗费毕生修行为她造了梵境，不过是为骗我。”
老和尚手中发恨，一双眼珠瞪的极大。
“不。”
他摇摇头。
“不，我不会让师父失望的，这世上只有我不会背叛师父，我会亲手塑出一位渡众生的佛，让他斩断红尘。”
“所以你将他杀了？”廖无眠皱眉问地上这个神志不清的老和尚。
“怎么可能！”老和尚不可置信盯着廖无眠。
“我只是将他骗到梵境，强行逼他塑金身，我便答应放了那个小丫头。”
他想到这里，眼珠竟然落下几滴泪，顺枯瘦的脸颊落入怀中。
“我怎知柩灵堕了红尘，强行塑金身，死在菩提树下。”
他哽咽“我若知晓.....我若知晓.....”
老和尚对庙门大吼“他也是我带着长大的师弟啊！”
他说完这句话，好似浮萍一般，喃喃一句“我怎么狠心.....”便倒在了庙门上，嘿呦的头上沾染破损的头皮落在红门上。
十分相得益彰。
他死了。
耗尽浑身气力，他以为师弟还会回来的，他.....执念今日许能随风而去了.....
如此也好，只是让师父失望了.....
浑浊的眼中，见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和尚，着一身不合身的袈裟，红润面庞软糯唤一声。
“师兄。”
他答“哎。”
庙中的菩提树立耸冲天，将整座庙宇容纳在自己的麾下，两百年了，这一庙宇中的满腔执念至今日也当消散。
廖无眠头一回埋死人，只是在庙中菩提树下为老和尚挖了个坑。
拆了一处禅房的房板，将烧灰的碳在木板上刻了好几个字。
“方禅师，愿执念散尽，来世潋莲。”
收拾收拾，踏上回梵莲山的路。
手上的罗帕已经被沾染的模糊不清，实在是忆不起往日的面貌。
廖无眠想起竹笙洗的时候，分明用尽气力，看来十分在乎廖麒麒给他的这方罗帕，如今脏成这个样子。
唉~
她只能将罗帕拆下来，手上的伤口经过灵力的修复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收入袖口，打算到时候回去洗干净再还给竹笙。
一夜未眠，连带昨日她已经两日未曾休息了，接近梵莲山终于在山脚看见个熟人。
小白兔，廖麒麒穿了件宝蓝色水袖，发髻用了根青灵玉涤束好，远远望过去，让人忍不住上前去嗅一嗅美人香。
“你怎么在这里。”
连着两日赶路，廖无眠实在没有什么寒暄的意思。
“啊，无眠，是你呀，你....你出来了？”廖麒麒显然很吃惊，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瞳孔都放大了些许，带着些笑意试探问道。
“那。竹公子是不是也出来了？”
哦，原来人家是来表达下对十八线男配的关怀的。
廖无眠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男子拜倒在小白兔的石榴裙下面了，这样娇滴滴的关怀，难得让人推开呀。
“没有，他还被关在梵境中。”
廖无眠倒是十分老实，直接将这个噩耗告诉小白兔。
“那无眠，是要上山救竹公子吗？”
廖麒麒又开始试探。
这个，若说是被稚所托去办事，回去接人回来算不算救呢？算了懒得和小白兔解释这么多。
“嗯，差不多吧。”
廖无眠表面上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居然会开口说去救竹笙，这另廖麒麒很惊讶。
可是，如果竹公子被困在里面死了，她也会很愧疚的。
更何况，二师兄如果知道了，就知道她....她撒了谎。
她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对转身要上山的廖无眠鼓起勇气开口。
“无眠！我与你一起去救竹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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