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又吃回头草

　　傍晚，应宋尧邀请去他的府上喝酒。

　　卫姜很少喝酒，酒量深浅她自己也不清楚。不过盛情难却，她按时坐上了秦宿白来接她的马车。

　　明明是去宋府，却不想接她的是秦宿白，想来是顺路。可是坐上马车之后她才知道，这路有多绕。以岐王府为坐标，宋府在它的南边，而梅园在北边，好在梅园离王府不远。

　　这几日她每天都会见到秦宿白，他好像很闲的样子。

　　坐在马车里，他不说话，径自翻着书册，看得很是认真。卫姜坐在茶几的另一边，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先贤大作令他如此着迷，便探头张望，不想被秦宿白抓个正着。

　　面对他沉着黑亮的眼睛，她露出一个笑容，“王爷也爱看医书呢。”

　　秦宿白将书的封面给她看，淡淡道：“府上的藏书，宋兄要借，我顺便拿给他。”

　　“哦。”卫姜低头抚弄裙子上的褶纹，气氛有些沉闷，她觉得不自在。

　　秦宿白侧头看了看她，如此乖巧安静，嘴角不自禁扬了扬，开口道：“其实你不必急着回洛城，难得回京一次，可以到处逛逛，以后这样的机会不一定有。”

　　卫姜歪头看他，见他说得认真，想了想说：“若是王爷能护我周全，未尝不可。”

　　秦宿白弯了弯嘴角，点点头：“这是自然。”

　　马车在宋府大门前停下，这会儿门口已点上了灯笼。秦宿白带着卫姜进了宋府，直接去宋尧的小花园。

　　“宋大人可还有兄弟姐妹？”宋府很大，走了好一段路小花园还没到，卫姜想着宋尧家里应该有兄弟姐妹，不然这么大的府邸住着也太空了。

　　秦宿白侧眸看了看她，见她问的随意，这才回答说：“他是广平侯的独子。”

　　若她是抱着对宋尧别有用心的想法这么问，他是要生气的。

　　卫姜踢踢踏踏地在雨花石小径上走着，感慨说：“这么大的宅子，没有兄弟姐妹得多孤单啊。”

　　秦宿白走在她身侧，语调平平：“你倒是心善，替他考虑得周到。”

　　他这话似乎是在调侃，但是叫人没法接。她听下人说，他从小失去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想来跟宋尧一样，都是孤独之人，难怪两人能成为好朋友。

　　宋尧的小花园可一点也不小，里面奇花异石点缀得到处都是，假山水池布置得精巧秀气，实在让人惊叹。

　　卫姜觉得自己像个乡巴佬一样，被这些东西吸引得应接不暇。有权势的人就是会享受，不像她，一个小院子就觉得很满足了。

　　秦宿白将她的惊叹看在眼里，心里越发没底，怕她被奢华迷了眼，迷失自己的本心。说到底，他还是不能把她与前世的样子彻底分开。

　　宋尧让人将宴席摆在花厅，吃饭的只有三个人，他却摆出十几道菜，有几道菜必须一出锅就端上桌用，还没做好呢。

　　落座后，宋尧给卫姜斟了一杯酒，敬她：“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一切都在这杯酒里。”

　　卫姜看了一眼杯中清冽的酒，接了过来，在宋尧和秦宿白的注视下喝了下去。

　　这酒入口顺滑醇香，喝后回味无穷，她笑得眉眼弯弯，“宋大人果然没有食言，确实是好酒。”

　　“那是，我怎么可能食言。”宋尧又给她倒了一杯。

　　秦宿白看着她慢慢变红的脸颊，抿了抿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她酒量浅，三杯不过。但是酒后吐真言，有些心里话，得等到她醉了才好问。

　　这餐饭宾主尽欢，席上卫姜都没发现自己居然贪杯，或许是酒太好喝了，她一下没忍住，喝了两杯之后目光开始飘飘忽忽的。

　　临走的时候，宋尧要派个丫鬟在路上照顾她，被秦宿白拒绝了。宋尧看了看粉靥生娇的卫姜，对秦宿白说：“我知你向来坐怀不乱，只对她不同......”

　　秦宿白将软乎乎的人揽在腋下，将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胸口，回望着宋尧：“你想说什么？”

　　宋尧说：“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家，你可要顾着她的名声，我的意思你明白。”

　　席间他见秦宿白一直注视着卫姜，这下又不要他府上的丫鬟照顾，同为男人，他难免会多想。

　　秦宿白差点气笑，垂眸看了看自己怀中的醉鬼，对宋尧说：“你多虑了。”

　　说完便夹着卫姜出门，宋尧双手环胸看着他们离开，摇摇头，“嘴硬吧你就。”

　　走出小花园，卫姜就不肯走了，嘟嘟囔囔喊小腿痒。秦宿白一把打横抱起她，直接抱上了马车。

　　卫姜坐在软榻上跺脚，看起来气得不轻，噘着嘴满脸委屈。

　　“怎么了？”秦宿白倒了一杯茶给她。

　　“有蚊子咬我！”说着她就拉过裙子，伸手去抓自己的小腿。

　　秦宿白看了一眼那条莹白的小腿，目光别到一边去。过了片刻又将视线转回来，她的小腿上面确实有一个显眼的鼓包。

　　上辈子都做过夫妻了，肌肤之亲都有过，其实看一眼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秦宿白抬手打开车壁上的收纳格，取了一瓶花草膏出来，揭开瓶盖递给她，“擦一擦就不痒了。”

　　卫姜也不接，凑过来用鼻子嗅，然后嫌弃地皱起眉头，软声抱怨：“好难闻。”

　　果然是醉了。

　　秦宿白叹了口气，用手指蘸了些药膏，亲自替她抹到小腿上。

　　细腻的肌肤，触感极好。他抬头看了一眼她，只见她满眼懵懂，似醉似清醒，正睁着眼睛安静地望着他。

　　那柔软的目光似最烈的酒，沾一下就觉得心头发醉。

　　他收回手坐回榻上，将药膏放回去，看了她半晌，试探地问：“你跟浚王可是旧识？他可曾交给你什么任务？”

　　“浚王？”卫姜耷拉着眼皮，开始沉思谁是浚王，可惜脑子有些浆糊，想不清楚。

　　秦宿白觉得这个问题多余了，早就证实过她与浚王无关了，何必多此一问，又问：“你的医术是谁教的，还有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画尸手法？”

　　卫姜喝醉后简直乖得不像话，有问必答。

　　“老师教的呀。”

　　秦宿白眯了眯眼，“师承何人？”

　　卫姜咬着唇开始掰手指，实在数不过来了，就说：“可多了。”

　　秦宿白捏了捏眉心，再问：“若是要你在万两黄金和你心爱的人之间做选择，你会选哪个？”

　　卫姜想了想，苦恼地说：“不能都选吗？”

　　“不能。”

　　真贪心。

　　卫姜搅了好一会儿的手指，总算想清楚了，抬起头说：“黄金。”

　　听说爱一个人很辛苦的，还是钱靠得住。

　　“你......”果然还跟以前一样庸俗。

　　秦宿白话还没说出口，卫姜身子一歪脑袋就要碰到车壁上了，他眼疾手快用手给她垫了一下，顺势将她扶起来坐好。

　　他沉声道：“我再问你，你可是对宋尧有意，是不是觉得嫁给广平侯的世子，以后就可以享受广平侯府偌大的家业？”

　　这几日她与宋尧相处得那么融洽，有说有笑的，俨然一对璧人。

　　卫姜此刻若是清醒，估计直接动手打人了。可是喝醉的人思维不在线上，她果真细细想了一下，秦宿白以为她默认了，气得手都握成了拳头。

　　正要提醒她不要惦记他的兄弟，卫姜就摇摇头，突然站起身往外走，“我要回洛城。”

　　马车正在疾行，秦宿白拽住她的手腕，轻轻用劲就将人拉到了怀中，没好气地低斥：“你不要命了！”

　　卫姜跌在他腿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伸手去捏他的脸，“这个哥哥好英俊。”

　　秦宿白长了一副让人嫉妒的面孔，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惹得女子移不动腿，他亦知道这一点。不过这话突然从卫姜嘴里说出来，就是另外一种感觉。

　　他捉住她的手，敛眉凝视她的眼睛，低声道：“那你可喜欢？”

　　卫姜禁不住他低声的诱哄，低沉磁缓的声音让人耳朵发酥。她忽然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像在等表扬。

　　秦宿白一时愕然，脸颊的温软触感久久不散。他忽然笑起来，指腹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笃定道：“卫姜，你果然还是意在于我的。”

　　有了这个认知，他心中竟觉得欢喜，像是认证了她忠心不二一样。

　　夜色正浓，漫天星罗棋布，马车在安静巷道里疾行，偶尔一两只迷途寒鸦扑棱着从头顶飞过。

　　车轮轧过地面的骨碌声传进来，卫姜头枕在秦宿白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秦宿白低头看着她，心思很是复杂。若按前世的轨迹走，再过两个月，就是他与倪云苏成亲的日子了。而如今，他与倪云苏几乎没有过交集。太后没有赐婚，他又与她走得这般近，事情没有按原来的方向走。

　　明明其他事都没有意外，为何她偏偏是个意外。本来打算要好好跟她算账，眼下这情形，竟把人算到自己怀里来了。

　　如今他与浚王已经彻底撕破脸，以后会有很多麻烦要处理，明枪暗箭是不可避免，不过他能预知前事，倒也不必慌张。只是怀中这人，该叫他如何处置？

　　从一开始他便不想招惹她，奈何缘分匪浅，总是让他跟她凑到一起。若是现在让他放手随她自在，说实话，他不愿。可是留在身边，总有不安定的因素干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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