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贝尔：众神初醒

　　塔西娅略一挑眉，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在长达数十日的战斗后，亚莱拉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防御能力，无论是泰坦还是接下来要发生的毁灭，都注定难以抵抗。眼下反正左右也已经无事可做，她也乐意听一听，时至今日，这位守护了亚莱拉耶这么多年的老人有什么想说的话。

　　“愿闻其详。”少女提起裙摆，虚虚的向乌图诺做了一个礼节。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以及我的同伴，被那无上的力量赐予了‘权柄’，这份伟大的、由冥冥之中的存在赐予的力量为我、为我们带来了从前不可想象的奇迹。”乌图诺沙哑苍老的声音在寒冷的风里传到塔西娅的耳朵里，似乎也浸染了无边的寒意，“但我们同样没有想到它带来的另一面。”

　　塔西娅抿唇不语，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沉默的盯着老者。

　　“‘权柄’是最为纯净的力量，理所当然的，也会受到其他生物的觊觎，特别是那些被诅咒的生灵。”乌图诺丝毫不在意自己面前的少女是敌人的阵营，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下，阵营和所属都已经无关紧要，最后他们都将变成同一片灰烬，“是的，这是恩赐，也是一切灾难的起源。”

　　“在获得‘权柄’之前，我们其实与泰坦之间并没有任何冲突，我们在漫长的跋涉中也曾经偶然目睹过那巨大的生物，但并没有引起对方的兴趣。所有的不幸都从我们用新的力量建立了亚莱拉耶之后发生。”乌图诺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这个沉重的真相似乎压跨了他，他长长的叹息着，“小姑娘——访客小姐，想必你也明白，这并不是恩赐，而是有代价的交易。在过去你们也曾与之做过这样的交易，你或许比我清楚。”

　　“我们从此被困在这里，没有时间考虑如何离开深渊，只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与泰坦消耗着力量。”乌图诺最后总结道，“看起来命运遗弃了我们。”

　　“听起来，您似乎对此还有别的意见。”塔西娅耐心的按照对方的思路说下去，她隐约能理解对方之前的话语了，甚至也隐约有了预感，乌图诺所说的并不是对她所说。

　　“是啊，我终于明白，这正是因为法则选择了我们。”乌图诺微微一笑，“我们是它藏在黑暗中的武器，用以在必要时刻亮出锋芒，对付它想要抹除的敌人。而现在，看来它觉得是时候了。”

　　“您说的的确很有道理，我想我们的历史，也或许只是作为它的一把刀的历史。”塔西娅沉沉说道，“我们幸运也不幸的被选中，跻身世界的顶点，却也随时都会因为不再被眷顾而跌落王座。”

　　“这就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乌图诺甚至不需要疑问，就得到了那个显而易见的结果。

　　“是的，为了扼杀最有可能代替我们的存在。”塔西娅看着老人，忽然笑了，“不过看来，我们动手还是太晚了。我们阻止不了你们离开这里，更无法违背它的旨意。”

　　乌图诺摇头：“你本来有机会阻止他们的，那时候他们甚至还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这正是我要说的事情，我阻止不了他们，我无法做出这个命令，因为我心怀侥幸，西里尔能够在那支队伍里逃过一劫。”塔西娅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直面自己内心做出的那个错误的决定，“最终，它还是胜利了。”

　　“不，不能这么说。”但乌图诺竟然否决了她的想法，他说，“西里尔的确随着他们离开了，但这正是法则不希望的事情，他本来应该和我们一起在这里死去。”

　　“小姐，你知道我做过的最后一个‘先知’的梦是什么吗？”他神秘的一笑，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释然和轻松，“我梦见了西里尔，他登上了新的王座，他身上怀有无尽的希望，甚至连法则都畏惧他身上的未知。”

　　塔西娅微微一愣，一瞬间几乎要激动的落下泪来，她强行忍住那种激动和喜悦，让自己的声音稳定下来：“可您在这里告诉我，岂不是将他暴露在了那份力量的面前？”

　　“这本来就瞒不过它的，甚至很快，它就要修正这个错误。”乌图诺看着塔西娅，说出了最后的嘱托，“法则对世界的现实干涉是有限度的，而现在，亚莱拉耶的毁灭几乎已经是它的极限，它最多只能，只能对西里尔做出一次修正。”

　　“小姐，我希望你能帮我、也帮助西里尔最后一次。”

　　塔西娅对上了乌图诺的眼睛，深埋的愧疚终于在这个时候破土而出，让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

　　天色变得愈发暗红，这些年来，亚莱拉耶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景色。

　　厚重的云层中隐约可见红色的雷电的踪影，那血一样的颜色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毁灭。

　　失去了控制的泰坦在城市的废墟上肆意的破坏者，而它们临时的主人已经匆忙远去，风的双翼割裂严冬，摧毁所有的阻碍，以最快的速度去追赶远去的“先驱”的队伍。

　　而乌图诺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也带来了远方的血的味道，他却似乎从那里面分辨出了冬天过后的湿润的泥土的气息。

　　空气似乎变得热了，积雪有些隐约的融化，地面上的雪混着血水慢慢流动起来，仿佛从未到来的春天眷顾了这里，在末日前最后给予一场恩赐。

　　那当然只是一场美好的愿望。

　　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开始调动身体里所有的力量。

　　亚莱拉耶残存的防御法阵已经残缺不堪，但有了他的力量的加持，或许还能再坚持片刻，让这座城里无法离开的人们再多存活片刻。

　　这就是他最后的一场战斗，与那至高无上的、无情的玩弄着一切的法则的战斗，他比谁都明白这只是无谓的抵抗，但是他依然要和他的同胞们站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刻。

　　那红色的光芒愈发明亮的时候，埃达神族的第一代大祭司乌图诺双手高举，高声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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