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的女人

作者:习之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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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斩妖除魔


      大婚次日,天帝称病,由锦觅临朝。若非那柄赤霄剑,更有上元仙子与破军星君左右护卫,只怕朝堂之内当真大乱。旁人不说,独太巳真人这关,已过不去。任邝露如何力挽阻拦,太巳真人直冲璇玑宫,声言务必亲面天帝。往日,璇玑宫自是股肱重臣们直入之处,但这一日,小妖坐在苑内石桌处,看着臣子们逼到近前。

      那寝宫,为结界所织,众人在外又闹又叫,不得要领。无奈,呵斥于小妖:“陛下如何了?因何忽然病倒?你......你昨夜对陛下施了什么妖术?”

      锦觅自袖中取出一方锦帛,打开来:“既然诸位不愿在朝堂之上议政,在这也可......”

      太巳真人见得这锦巾,已是大震,顾不得君臣之礼,劈手夺过。立于小妖身侧的上元仙子即时喝:“太巳真人,不得无礼!”

      天界中,女儿便是天帝近身随侍,而他,数千年身为天帝的铁翼元勋,岂有让一界妖灵颠覆朝政机会?太巳真人如何听进邝露警示,径自将那布匹拆开一览,却一怔,那并不是什么传位旨意,只是密密列满当下六界各处政务。

      锦觅望向邝露,上元仙子面无表情,沉声喝道:“破军星君,陛下有旨,胆敢对天后无礼,既是蔑视帝位者,乃大不敬之死罪,当即刻扣押毗娑牢狱。”

      太巳真人世故,即时跪下,交还锦帛:“臣昨夜接周天子奏疏,正要呈予天后一议!”

      太巳真人忽然臣服,身后诸仙茫然不知所措,见破军星君当真率兵大步上前,莫不惊醒,躬身叩首。

      锦觅展开锦帛,道:“数日前陛下命本座往人界监察,因人帝身亡,飞蝗失控,各地灾祸……”

      太巳真人阻了她的话:“此非天后所宜问,臣另有......”

      锦觅也不怒,道:“陛下为天下父,本座为天下母,众生如子,焉能不问?”

      太巳真人一凛,正视于她。

      锦觅道:“众花神归位,花族于六界生息繁衍有不可推卸重任。本座欲命妖界四族往人界施以援手,未知众位意下如何?或,可有更好决议?”

      太巳真人冷笑,道:“人界生息,乃六界至重。妖界孱弱,何德何能?天后为扶持母族,可谓费尽心机!”

      锦觅沉下心:“人界蝗妖肆虐,无鸟族蛙姬难以力敌;如今春旱严重,稻谷幼苗不能入土,百姓忧心如焚,若得风水二族,一阵暖风一场喜雨,可解民生之苦,何乐不为?花族,乃百兽之食,吾等愿奉身万灵,真人因何不许?四族虽弱,于人界却是最需。凡人之苦得以缓解,唯一颂祷,不过天恩,与四族何干?”

      “数千年前的四族,自然有此能耐。但今时今日的四族,皆为低等妖灵。诸妖修行未至,天后如何保证,它们入得人界,不会肆妄行事,祸及苍生?”

      这是逼着她立生死状呢!锦觅笑,轻轻把球踢给他:“真人最重人界民生,本座便将四族之权柄交予真人,一切筹谋行事,惟真人之命是从,可好?”

      太巳真人如何肯,冷嗤:“四族为天后座下千年,以天后马首是瞻,臣岂敢僭越?”

      她便颔首:“若不用四族,不知真人可有其他可行之计?”

      “既是天后决议,臣等不敢抗旨。”好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太巳真人呈上奏折,“周天子献上珍宝无数,天后可要过目?若不,交由天府库藏,如何?”

      锦觅便问:“既为宝物,周天子因何不自守?”

      有宝而不能固有,自是因为不得人心,不仁失德。太巳真人领会,道:“未知天后有何示下?”

      “珍宝本是死物,若可令其活转,为陛下所用,岂非更好?”

      这次,太巳真人俯首躬身:“天下至宝,为贤,为忠,惟此二者可助陛下早日一统六界。”

      这一日,由朝至暮,自朝堂到省经阁,六界之内大小政务,一桩桩,天后锦觅必亲自阅过,仔细询问缘由,可当下处置的,绝无延滞,未可的,推脱一句回宫请示陛下再议。千年来,她虽统领四族,历经人妖魔三界,在帝王身侧随侍,这些,却非六界可比。偌大寰宇,身居六界至尊巅峰,一句是非,一个裁决正缪,不止关系数十亿万计生灵福祉,更可能延绵后世数十百代。锦觅从未如这一日感受所负千钧压力,天帝在位数千年,他如何做到?

      那夜,在寝宫之内,跪在榻沿,头抵赤霄剑,已觉窒息。自幼,偃人授她君王之道,御敌之术,期望她可逐步征得六界,为天下之主。然而,心愿得成,道与术亦一早明晰,如今日,大权在握,她却发现一切并非如师父所言轻易。何时,方是归期?从未有一刻,如当下想念他。他可知她尚未有能力支撑坚持?那些臣子,无时无刻不在给她设障,托词无能为力,将所有决议推至她处,只要她须臾言辞不当,落得把柄,必毫不留情面驳斥。而她,也是今日,才知并非自己当真凭本事魅惑了他。由始至终,不过是他眷恋故人,方才宽纵了她。现在,他应已见到那人罢?一切旧有障碍都不复存在,他们之间应再无隔阂。数千年,还有什么不能放下?如瑞莲仙子所述,上元仙子猜测,那人当是懊悔不甚。天帝心慈念旧,定不会令那人有半分委屈不快......

      偃师那一句“痛悔”,如诅咒。可是,她不能退。她能做的,只是守着他的所有,等他有一日想起,可得归来。只是,那一日,几时会是那一日?

      是她的泪溅落剑上,令剑灵不悦么?榻上宝剑铿锵作响,瓮声震动。锦觅大骇,起身退开数步。亲眼见得赤霄剑拔鞘凌空,剑指庭院,悬在她身前。一怔,即刻顿悟,探手将剑握入掌中。据闻此剑重达三万六千四百斤,乃上清天数位上神联手铸就之神器,是天帝御剑权柄,可诛仙斩魔灭妖。若非天帝赐她一滴血,亲自修复她半个肉身,又与她同修阴符经,恐怕她也不敢靠近此剑。

      “我不去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锦觅笑。默念咒语,赤霄剑迅疾轻灵如羽,为她翻转扣在身后,踏出殿去。

      院中,一白一黑一对璧人笑嘻嘻立着。白者,手中一柄云翼剑晶光熠熠,灵动剔透,黑者,背负一副荆麋角弓,弓自然是好弓,箭......更是赫赫有名,威震六界。

      那白庄公子见她现身,略施一礼:“侄儿棠樾见过天后。昨夜我二人在叔祖处叙旧,还待今日前来拜见天帝伯父,未料闻知伯父病体沉疴,特来探望。请天后准我二人入内一见。”

      素闻这位公子手段高深,往日在下界尽得人心,甫回天界便连紘父亲旧部,若说没有大志,不曾筹谋,未免轻枉了。锦觅从来不高看自己,也绝不低估敌手。如履薄冰,卧薪尝胆,方能稳坐今日之位,得登明日殿堂之巅。笑,她微微侧身:“陛下正在殿中休憩。只是,宫苑之内,多有不便,还请二位交出兵器,方可入内。”

      魔族公主“呲”一声,扬声道:“深宫之内,你又为何手握利刃,莫非正要借天帝病中施以毒手?”

      这一句,着实令锦觅哂笑。不必她开口,棠樾已瞪卿天一眼,低喝:“那是天帝御宝赤霄剑。你若不识,便请免开尊口,莫给我丢人!”一转眸,他笑:“伯父既在静休,小侄便不叨扰了。只是,那日在人帝地宫,棠樾见得天后身若虚风,剑势凌厉,一把乌金剑断骨取髓,委实大开眼界。未知,天后可愿恕侄儿不敬,与我切磋一番?”

      切磋?在宫闱禁地之内?他是礼数周到,还是当真以为自己有天家血脉,便可将天庭视为自己所有?那卿天蒙他呵斥,本也面有愠色,但闻他所言,一双手下意识握住身前弓弦,身形防备。锦觅笑着望向她:“公子的云翼剑也甚了得,一招杀敌,十分精彩,本座亦早有向公子请教之心。是了,这样好玩之事,公主可要一起?”

      棠樾凛然,沉声道:“天后愿与小侄过招,已是宽宏。卿天,你且退后,不可造次。”

      卿天大约未料他竟忘了要事,足上一顿,便要扬声。可见得他凛凛眉目,话到唇边,惟有噎下。锦觅便站在他们对面,自然见得二人神色。少年忽然的一瞬冷眼,竟肖足她初见天帝时模样。心头剧震,若是她,日日见得这番情景,与他朝夕相处,又是亲生儿子,她会如何?

      “嘿!”骤闻震声怒喝,“你看什么呢!”

      锦觅面上微热,忙移开视线。唉!是她失礼了。再回首,却见少年笑着,抬手示意:“为示公正,侄儿既为男子,自当礼让天后三招。天后,请。”

      那便不客气了!锦觅执剑拱手:“多谢!”话音方落,剑在手中,轻灵翻转,如蛇出洞,飞纵而至。

      她自幼以棘藤为兵刃,藤身俱布逆棘,除去刺杀之功,棘刺倒拖斜戳,皆可伤敌,竭尽阴狠诡谲本能,如乌金剑,一旦出鞘,必饮血而返。但棠樾是天帝亲侄,伤不得,杀不得,边上还有魔女虎视眈眈。她既要应付棠樾招数,更要防卿天暗箭。如天帝言,只要赤霄剑在手,谁也不能近身。故此,惟盼这世间至阳至刚宝剑,当真可护得她安全。

      少年移形换影之术上乘,退让间,只见他莲步凌波,意气鹰扬,若非敌手,应得她敬佩。三招!她修为尚浅,不及对方千分之一,三招之后,她必死于此人剑下。他们前来挑衅,自是要逼她使出截杀鎏英手法。如何,在三招之后,克敌制胜?

      棠樾缚剑于背,为她剑势所迫,腾身而退,便也观得此女与天界至尊宝剑身形合一,攻防皆备,密不可分。昨夜殿前,骤见之下,已为其容貌与生母如出一辙而惊,虽早有耳闻,仍不如亲见震骇于心。后,大婚当前,此人见得人帝头颅亦毫无惧色,从容周旋,足证城府。现下,她得天帝亲赐权柄,授予御剑之术,又有一身出尘功法,看来,纵使天帝垂暮,此女,怕方是他重回天界至强对手!

      “棠樾!三招已过,你在干什么?”卿天一声怒喝,叫他回神,手中羽剑振翅翻跃,向敌手颈项劈落......

      任他数千年修行,也未料得此女会在瞬间弃了兵刃,临风垂眸,闭目待死。一怔,竟自那俨如慈母面上见得一抹邪笑,乍惊之下,自己颈上已觉刺痛。几乎是本能,反身迅疾退开,以手密覆伤口,待凝神回望,却见夜风拂开如瀑青丝,那人手握一枚极细质朴藤簪,正微微笑着默念咒语,令簪上血渍没入簪内。

      身侧又闻怒吼:“你输了?我们说好一起行事,你逞什么英雄好汉?连个千年小妖都制服不了,我还指望你替我报杀母之仇......”

      他的未婚妻震声咆哮,一枚猩红利箭亦应声呼啸直射锦觅眉间。

      寰宇之内,六界诸灵生生不息,循环往复,变化无穷。没有纯粹极微,没有真正至尊。这枚灭灵箭便是最好证明。连上神仙者的元灵都可毁灭,她一个修行未至的小妖,能逃到哪里?

      锦觅再有戒备,面对此箭也毫无他法,待幻化成萤逃逸,手中的赤霄剑竟脱手御风,召出结界,直抵箭尖。

      “不可能!”这位公主尤大惊小怪,锦觅已定了神,即刻起咒,令赤霄剑飞纵直去。

      剑,如削泥般劈开灭灵箭。现在,轮到卿天骇怖奔逃。她并不识得赤霄剑厉害,但仅为剑气所及,毛发肌肤尽皆溃烂,若非锦觅见棠樾挺身挡在她身前,召回宝剑。这二人,只怕今夜便交代在此处了。

      神器间的较量,正邪须臾变化,太神秘奥妙,连棠樾也心有余悸。身后卿天痛极哀嚎,他望向寝宫一侧,沉声道:“天帝伯父并不在殿内,对否?”

      如此大的动静,天帝不可能仍旧闭门不出。但锦觅笑:“陛下日理万机,肩负重责,他不在寝殿,便在省经阁,何曾像得下界众生愚昧,为不关己之事劳心劳力?”

      棠樾听得她言下之意,拱手道:“小侄今夜得天后赐教,尤若醍醐。改日再备厚礼,来向天帝伯父与天后请罪!”

      若可从此再无瓜葛,杳无音讯,方是最好。锦觅默不作声,看他携了魔族公主离去,到此时,双肩连膝头一并瘫软,地上,裂做对半的灭灵箭,正慢慢化作一滩腥臭血水……

      “……人帝未死之前,人界固已日驰月纵,变动而不可止。及于近百年,其变愈烈。先诸侯兼并,次则臣子篡夺。宗姓望族诸侯,渐次沦亡,军政国家在内吞噬,在外扩张。为臣之意,乃助人界设郡县以直辖于天界,置食俸任职官吏,分邑受土予贵……”

      “卿所言甚是。本座以为,过往国以耕者为重,实则,国富,莫如振兴商贸。若耕者不定百亩,令民田得自由买卖,山泽可得解禁,国兴募军,民生富,则国力强。如此,人界必可大殊其貌。”

      接连数日,天界众仙为人界安定出谋划策,天帝虽未现身,但因锦觅熟知人界,所提确为深思熟虑,并无过失,亦为可即时施行之策,通达人界,成效立现。朝堂之内渐稳,但异声亦不绝。天帝命不久矣之说,甚嚣尘上。锦觅与邝露忧心愈重,天帝若当真迟迟不归,天界恐将动荡。

      方回转省经阁,破军星君便近前来报:“天后,冥尊上书一封,请天后过目。”

      锦觅接过启开,一眼,已“呵”一声冷笑。邝露趋近了,问:“怎么?”

      锦觅将呈则递予她:“几日前,魔族公主杀我不成,反被赤霄剑所伤。大约怒火攻心,下界之后,集结了旧部,大肆侵犯魔界。魔族眷恋故情,未敢阻她,不过两日,魔界连失数城。”

      邝露蹙眉:“冥妖二尊手中兵力,不似如此轻易令其得逞,且,魔族公主手中所有,不过区区残兵,何来……”言及此,瞥见锦觅意气悠然神色,心中一动,亦笑了:“哎!果真妙绝!”

      破军星君实诚,如何猜得她二人鬼灵一般心思,闻知下界纷扰,已心焦意乱:“天后,天界如今可该调集兵力……”

      “星君只管护卫天界即可。余者,不必烦忧。”锦觅笑,望向邝露:“上元仙子文采风流,未知可否代我拟一封檄文?”

      邝露颔首:“天后只管交予臣下。”

      “檄文?”破军星君茫然,“魔族公主素来重武轻文,行事较她母亲愈加乖戾,莫说区区一份檄文她不会看,便真看了,怕也不会买账,写来何用?”

      锦觅竖起拇指,赞一句:“星君果然看得透彻!”

      破军星君也不知她此话是当真抑或玩笑,见邝露抿唇微笑,红了脸,讪讪道:“天后谬赞了!”

      “这檄文,便是要叫这位公主不屑看,却又要令旁人看得清楚明白。”锦觅笑着,与邝露道:“檄文一出,吾等高坐天界,不须一兵一卒,便可尽得魔族旧部。待公主落了单,届时,还怕她跑得掉么?”

      邝露看着她,这仅千年修行的小妖,心计竟如斯深邃,每每大敌当前,从未见她分寸大乱,连卿天意图刺杀于她此等惊骇之事也是今日才道出。唯独大婚之夜,本该是女子一生最幸福欢愉可得回望之期,她却要面色惨白,在这省经阁中独坐一宿。“天后,魔族公主乃白庄公子未婚妻,白庄公子又是陛下亲侄……你若出手杀她,陛下处……”

      锦觅敛了笑,垂首静默。半饷,她抬起头,凝望眼前二臣,沉声道:“她杀我之后,下一个要杀的,会是谁?”

      邝露意会,即刻不再做声。但破军星君却是双目圆瞪,怔着:“天后的意思是……她……她敢?”

      锦觅嘴角一扬:“她敢不敢,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但我要的,是让她绝无机会起心动念,将一切可能扼杀抹净。只有比她先行一步,方可求得真正安枕无忧!来日,陛下怪起,便是我罪责,与旁人无尤。”

      邝露斗胆,握住她的手:“数千年来,臣精忠陛下一人,今日之后,臣愿与天后共进退,任天后差遣!”

      何德何能!锦觅暗叹,她计算深远,不过为求自保,只盼有一日,可得自在之身,如此而已。“上元仙子,破军星君,”锦觅道,“明日,我会往魔界与冥妖二尊汇合,商议擒拿魔族公主之事,来回须耗时数日。天界政务与安危便交托你们。另,陛下行踪绝不可泄露,那原为我职责,如今亦要一并托付你们了!”

      二仙即刻跪下:“喏!”

      “……若……”她忽而踌躇,有话凝在唇边。

      邝露见得她眼尾渐染红晕,怎不知她心思,轻声道:“若陛下归来,臣必第一时间告知天后娘娘!”

      锦觅勉力一笑,道一句:“多谢!”

      抵达魔界,冥尊昊渊王与妖尊苏离于忘川接驾,入得军帐,去得沙盘处,望着偌大地界中密密麻麻旗帜,如今魔界战况,锦觅一目了然。“魔族族人不似当真念旧,依本座看,卿天确有其一番能耐。”

      冥尊颔首,道:“不错。魔族公主以灭灵箭胁迫族中残部为其先锋,且她身旁有位极得力战将,单人匹马所向披靡,此人,天后应也认得。”

      锦觅垂首,隐去嘴角笑意,再抬头时,她交出檄文:“冥尊,烦将此文布告魔界,本座要魔族族人两日之内做出抉择。”

      冥尊接过卷宗,展开一看,自叹弗如,心中甚是钦佩。“天后恩威并施,仁智兼备,乃六界苍生之幸!”

      苏离在旁闻得,接过来,细读至那文中所言:“……特告喻尔等,勿谓小小灭灵箭之强,而不知天帝赤霄剑更强也。区区疆域失之,亦可复得,寰宇六界,尽归天家。本座知众魔族大家长者,必识达事势,劲风过境,弱草焉能力抵!卿天素恃母而骄,族人被胁,必不欲恶其所为却为其所役。本座怜汝等悲情,终夜不能寐,与诸界一同,欲助魔族除去大恶,以安生息……”她虽未至锦觅胸怀,但见此文,已觉感同身受。又,见得:“然,所有冥顽不灵,甘为卿天驾前军马者,勿怪本座杀之。莫道本座杀心已起,亦非本座所愿,此乃自绝于天意。愿投诚者,既为六界善者,本座必宽待于他,旧有之事一并抹去。违者,一人牵连一族被诛,本座亦悉随尊便。神仙人冥妖五界之兵力皆为本座所有,吾必亲率虎狼之师剿杀汝等,日日不尽既复月月,月月不尽既复年年……”苏离阅及此,不免暗自心惊。魔族残党不过数万,此文一下,何须年月,不消片刻,那魔族公主必定众叛亲离,更遑论胜算了。

      但锦觅还有部署:“命军中传令出去,本座与泰阿,乃死生敌手,旦得一战,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苏离大惊:“你要亲自迎战?”

      连冥尊也劝:“天后何等尊贵,何须亲身应敌?”

      “我若镇守军帐,这场仗恐旷日持久。与其守株待兔,不如诱敌深入。”锦觅指住沙盘中险要隘道,“不必吾等深入敌军心脏,只要利用卿天贪心,将她引出来。遴选精兵良将,在隐蔽处设伏,严密戒防,构筑陷阱,等她进入,夹击于她,断其后路。记住,生擒卿天,莫叫她再逃了!”

      冥尊即刻领命,令鬼将阴兵数万于少咸山附近山谷埋伏。少咸山于早前地动山移,地势变动,尽为丘陵峡渊,魔族旧部不能知悉地形,正是设伏最佳。

      后,派邪灵族人翼媞逃亡去告,曰,少咸山邪灵族人愿举城投降,六座城池可全部归顺魔族公主。

      一日之内,魔族旧部果真系数叛逃,卿天大怒之下,连杀数千魔族族人。军心溃散,夜间潜逃者愈多。未料,竟闻邪灵归顺,卿天大喜过望,与泰阿率余兵强行数千里,直扑少咸山。遇妖族抗衡,厮杀之下,妖族败逃,卿天更以为妖不如魔,直入少咸山而无顾忌。却不知妖族已于背后截断卿天辎重与补给,将其数万军队斩为两部分。

      卿天旦入少咸山,既为冥界结界所覆,鬼将阴兵逐寸吞噬魔军阴魂精魄,山谷之内,日夜闻得鬼哭狼嚎。

      卿天数次率精兵亲自突围,每一次,莫不是为数位冥尊所抑。一日一夜之后,数万魔族残部尽诛,独余卿天与泰阿二人于小小结界之内。

      到此时,锦觅方才现身。累累尸山之上,她终可见得故人。他果真不负重托,撑到今日。“泰阿,别来无恙!”

      少年遍身浴血,执剑在手,身后,奄奄一息的少女将他视作唯一依靠,紧紧偎在他肩背之上。多奇怪!这些时日,他二人生死与共,而本该是她至亲的未婚夫,却杳无踪迹。

      泰阿将卿天放下,去了结界,跪地来拜:“泰阿见过天后!”

      临别前,这个人尚握着她的手,殷殷相询。他们,有私下约定。如今再见,已是君臣之别。锦觅沉声道:“别去多时,不知今日的泰阿,可还是当日的泰阿?”

      泰阿略回首,见得那魔族公主盈泪眸光,将长剑横于身前,双手奉上,高举过头:“泰阿任务已结,幸不负使命!”

      “泰阿!”山谷之间,闻得凄厉呼号声,当是闻者伤心。但六界之内,谁愿成那灭灵箭下冤魂?众皆闭目塞听,硬起心肠。

      冥妖二尊立于锦觅身侧,苏离问:“天后,这魔族公主将如何处置?”

      冥尊却道:“可该解押天庭,问过天帝再做决议?”

      他说过,她所有决定,他必鼎力支持。她可以相信吗?望着那俯地嚎哭少女,她亦悲凉。这一抉择,怕要用她毕生幸福来换……

      她唇瓣微张,想下令,却见剑光乍闪,泰阿旋身,剑,向卿天面庞劈落。这一眼,锦觅更觉剧痛。卿天视泰阿为毕生所托,这些时日必倾尽柔情予他,泰阿虽正直,却非木石心肠。一步步,他设陷于她,令她所有逐日失去,卿天的痛苦,他亲眼目睹。他为何留着她到现在,应也是不忍。可冥妖二尊所言,警示了他。斩草不除根,阵亡的一众将士,尽皆枉死。

      几乎是瞬间,那剑便要自卿天颈项斩落,却有一道白光,自下相抵,直将泰阿的剑挑拨震开。来人灵力,与泰阿不相上下,交手之际,已将卿天拽起带离数步。

      “泰阿,我予你有救命之恩。卿天,你杀不得!”自然是白庄公子,棠樾。他将卿天扣在怀里,应也是恨极,呵斥于她:“我与你说过,你非天后对手,如今可好……”

      “公子予泰阿有恩,于本座,却是毫无瓜葛的。”锦觅手一伸,赤霄剑凌空而至。一步一步,她逼近前,“今日,公子若不将公主留下,便与她一同殒身于此,如何?”

      棠樾笑,朗声道:“天后不知,天帝伯父此时正在水镜中做客,闻知侄媳妇多有叨扰,特命小侄前来向天后陪个不是,带卿天归去一叙。”

      猜,与亲耳听闻,是截然不同的。若从未得到,她自然无欲无求。可是,得到过,又转瞬即逝,怎能不恨?连日来的煎熬相思,到此时,尽化彻骨寒心盛焰恨意。一字一句,她银牙咬碎:“传本座令,今日,本座要卿天尸首,违者,杀无赦!”

      “难道,”那白庄公子冷笑,“天后以为,天帝伯父在水镜之内,也可安全么?”

      那一处,是他心之所向,纵是龙潭虎穴,他也在所不辞,她忧来何用?如果她够狠,一个无心人与六界苍生,孰轻孰重,何须犹疑?可是,那洞中一夜,一句句甜言蜜语,在她眼前耳边盘绕延绵……他说:“觅儿可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又可知,他已离去十余日?若非乐不思蜀,怎会迟迟不归?

      赤霄剑沉坠,非她能擎。泪,跌落眼眶。眼睁睁,看那一道白光携了她此生死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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