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的女人

作者:习之666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十二、佳期似梦


      人界帝都气度恢弘,市井繁华喧嚣,不似天庭寂寞。锦觅熟谙门道,哪里美食最好,景致清雅,歌姬伎人上乘,如何品,如何看,何处为佳,于她,未免精炼。

      如这一刻,在酒肆之中,店主在案上置下十余只酒杯,逐一斟上佳酿,道:“公子是知音人,此地惟小人店中所售皆为陈年花酿,此乃百年前一位仙人所赠秘方,令小的世代相传,得此番营生。”

      天帝看着那林林总总花香醇酒,心下好笑:“未请教那位仙人高姓大名,仙阶几何?”

      锦觅嘴角微扬,那店主却怒了:“公子可是不信?”

      “‘君悦’酒香遐迩,我家公子慕名前来,岂有不信之理?”锦觅笑,在店主肩上轻抚,指尖已现一枚金珠呈上:“小的自幼垂涎酒香,每日必到店前徘徊。离乡多年,想得最多还是这店中佳酿。劳烦主人家取出上等好酒,容我家公子不醉无归,可好啊?”

      眼前少年俊美无匹,言语伶俐,出手更是阔绰,哄得店主喜不自胜,迭声允诺,末了,又来搭讪:“原来小哥是本地人士,不知家住何处,姓甚名谁,为何小的竟似不曾见过?”

      “时光易逝,容颜已变,连乡音也快生疏,惟酒香馥郁芬芳,回味悠长!”锦觅与他笑道:“这酒,应有三十三年......六个月罢?”

      店主惊异,探头来端详她,口中慨叹:“小哥的舌头如此神,未知是何物所制?”

      他二人絮絮叨叨不停,越说越近,天帝不耐烦,轻咳一声:“这店中,可是只得一桩生意?”

      店主方觉唐突,讪讪退了出去。锦觅笑,轻声道:“百年前我在人间时,曾在他家中住过几日,得他祖母怜爱,故拟了许多酿酒方子赠她。当年,这店主尚在他母亲腹中,想不到,如今已近不惑之年。”

      人世光阴稍纵即逝,天界仙者......也终有尽头。天帝闻得这番故事,回望自身,心中已是凄楚。见她探手去取酒杯,那手指纤细白皙,甚是可爱。忍不住将她手截住,与她十指交扣,藏入袖中。

      忽然的亲昵,叫烛光下一张俏脸生晕。她略作挣扎,奈何他面上不见分毫异状,径自品酒,用膳。“陛下!”

      他悠悠然道:“今日一路行来,见得人界粉香花艳,花界诸位花神应蒙人帝珍爱,尚算幸事。”

      那美目流波因这一句尽没,取而代之的,竟是森寒杀意。可是,几乎交睫之际,她复而浅笑,柔声道:“是臣疏忽了。陛下稍候,臣这便唤诸位花神前来觐见。”

      “不必了。”搁下酒杯,他只看着她:“你我此次微服下界,若惊扰诸神,还如何静心赏景?”

      锦觅便颔首:“喏。”

      他却道:“若说疏忽,倒是本座之过。你身上有伤,又未完全复原灵力,如今这番饮酒,恐累及你修练,觅儿还是少饮为佳。”

      笑,她千杯不醉,酒量海涵,区区数杯,不过尔尔。应是他量浅,不欲贪杯罢了。“今夜城中有庙会,陛下可要去凑个热闹?”

      “也好!”二人步出小店,夜风吹来,锦觅略有不抵,肩上已落下一件风袍。抬头望去,见得一双盈笑眸子,心头一暖,道一声:“谢陛下。”

      朱雀大街华灯初上,行人匆匆,伎人卖艺,乐声靡靡......要去哪里?何处是归途?这一刻,她竟心静如水。愿夜未央,长路漫漫,永无尽头。

      不防他忽然驻足,叫她一头撞在他肩背之上,忙退后求恕,却听他道:“听闻帝都宫墙之内尽是奇珍异宝,觅儿可要与本座一同前去鉴赏?”

      一怔,方知他们已立在宫墙之下。这一处……锦觅心中惊骇,此处非为帝王行宫,乃皇室宗庙天府。内中深藏国家至宝与版图、盟书、谱牒、诰誓等要物,这些,于天帝何用?而且,禁宫森严,周朝历代先皇供奉其中,那周穆王……

      天帝牵着她就要穿墙而入,不料锦觅惊悚骇恐,甩手脱开天帝制肘,大步逃开。可他反身将她扣住,紧紧按在怀中。“觅儿,别怕,有我在。”

      不,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她在妖魔冥三界来去自如,毫无忌惮,惟此处,她连闪念也不敢。花族数千年为人帝把持,为妃嫔,为贡品,为傀儡,为献祭,人帝一声令下,莫敢不从。全因人帝手握花族水脉,又蓄着蜂蚁两大族群,此二者,一生一死,皆为花族最需最怕,言何抗衡之力?

      但天帝执意,念了隐身咒,环着她腰身,转瞬已入了宫门之内。

      仙者自然不屑凡人戒备。天帝视若无睹禁军统卫,自他们队伍中穿过,直入宗祠。锦觅一跨过门槛,已闻异声。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再次溃逃。

      “嘘!”天帝笑,示意她噤声去看。这座宗庙年代久远,因是周天子所属,乃人世至高神圣,诸侯归一,近千年受历代君王朝拜,惟天子可入其中。所以,这殿堂之内到底如何,从无人知。直至今日……

      昏暗中,她所能见的,是这殿中周朝一脉帝王先祖灵位。偌大空间里,好似再无其他,却又不然。她耳畔分明听见嗡嗡作响与啮噬声动,环视之下,心脉俱裂。那梁栋与四周角落,皆是蜂巢蚁穴,成千上万蠕蠕而动的晶莹虫身叫锦觅再不能自抑,尖声惊叫。不,天帝未放过她!未知他触及何处,神龛轰然位移,现出狭长阴深地道。

      那下面……锦觅双膝绵软,惟有哭求:“陛下!您放过臣,求求您……”

      “觅儿,”将她拥在胸前,他柔声道,“难道你不想知道,诸位花神现今如何了?”

      这一句,叫她神智略为清醒。数千年,六界之中,以妖界最弱,妖界之内,又以花族最弱。花中族人娇而易折,需千倍百倍呵护方得培育成长。但妖族数千年境遇坎坷,惟寄望于她,期盼能有一日夺回花族尊严。奈何,她力不能及,致令尊者受辱至今。今日,天帝是要为花族做主么?她可将肩上重担托付于他么?

      眼前女子有从未见过的惊惶,心中不忍,环着她的臂膀所施力气又多了几分。再一次,他许诺:“别怕!觅儿,有我在。我必定护你周全!”

      一颗心沉下去,贴近他背脊,随他一步步踏入幽深甬道。她从未深入地底,如现在这般不可测,不可视及周遭……谁曾想,繁华京城之下,深埋如斯诡异秘密。

      地宫蜿蜒,宫室累累,竟是俨如蚁巢。蚁类天生不可视物,嗅觉却最为敏捷,花者馥郁芬芳,初为蓓蕾便为蜂蚁所知。锦觅战兢,也不知天帝施了何法,这一路行下来,蜂与蚁竟全不知晓。

      二人在地宫中兜转,渐近主殿,闻得鼓乐之声,自殿外望进去,只见人帝周穆王位登首席,拥着美人酣饮。阶下男女同坐,觥筹往来,杯盘狼藉,有丽人先醉,履舄交错,满目疮痍。

      席间,有人哈哈大笑,与人帝道:“……陛下,花族那小锦觅果真厉害,连魔尊之内丹也可轻易到手,我等这些时日功力大涨,来日见得她,当要好生多谢她才是!”

      锦觅不虞殿中人将秘密直言,令天帝尽知,惊惶之下抬头去看他。可他置若罔闻,好似所言并无不妥,并不讶异。

      “……花神心机卓绝,手段高明,素来忠诚本座,十分难得。亏得天帝老儿为色所惑,对她怜爱有加,竟当真将魔界也分赠予她,却不知不日之后,连天界,也要被她吞下,拱手送来给本座。”周穆王连声慨叹,当是赞不绝口:“不错,世间以美色最毒!想不到天帝数千年念念不忘惦念着自己的弟媳,到今日,居然还会眷恋沉迷一个赝品。这六界,谁曾想到,本座竟以一个伪制之物,安坐宝座之内,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得成六界之主!”

      锦觅战栗失色,通体百骸的血瞬间自脚下哗然泄光。天帝会如何想,她已不敢奢望,无论今日能否逃得出这地宫,她都只有一个下场。惟今之计,想得活路,便是反身杀了天帝,将他赠予人帝。可是,环在她肩上的手沉静温热,并未因闻得诡计而松开。她脑海杂乱不堪,尽失判断,若此时,天帝大怒,当场灭了她,也未为不可。

      “到得那日,小锦觅便是陛下的大功臣,如此赫赫战功,世所难见,陛下可要想好如何赏她了……”那妖还在喋喋不休砌词讨好,天帝忽轻拍锦觅肩膀,抬指命她去看。

      锦觅惶惶然抬头上望,一眼所见,顿觉脑颅轰鸣。原来,这地宫宝殿之内的穹顶,竟是以蜂巢筑成。数千近万巢房相连,六角柱体的蜂室之内,以蜂浆封藏着花族所有花神元灵。密密麻麻的蜂妖在巢中忙碌,取花之精元繁衍生息,而众花神,只能予取予求,无力自保。

      天帝问得好!他说:“你难道不想知道,诸位花神现今如何了?”她并非不知,实在是知了又能如何?如现下,她眼睁睁看着她们受尽凌辱,却束手无策。任她在外大行杀伐之能事,到了这里,一样任人宰割,如砧板上的肉。

      “赏?”周穆王仰身展臂,纵情大笑,“自然是要赏的!汝不见连花族上下,本座都特加显赏,无一例外么?”

      殿中笑声伏动,却不知,这“笑”字一竹一夭,乐极生悲,素来有之。

      是笑声震荡剧烈么?众人突然同时静寂,因身前案台驿动,杯具自行跌落,溅湿了衣袍。

      周穆王拔身而起:“怎么……”话音未落,头上蜂巢颤动皲裂,蜂群瓮动,腾起飞窜的蜂妖为崩溃碎裂的蜂蜡与巢房所砸,死伤遍地。

      发生了何事?锦觅只见天帝掌覆石壁之上,口中所颂,正是:“……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

      呵!那个梦!以阴符经为她重制肉身,令经文嵌入她血脉,予她新生,确是他!而他……竟已洞悉经文要义!

      整座蜂巢自上坍塌,周穆王为粘稠蜂浆所覆,正苦苦挣扎爬起。机不可失!锦觅恶向胆边生,脱出天帝双臂,直扑入殿内,乌金剑自手中显现,没入周穆王胸膛。

      几乎同时,一把晶光潋滟的云翼锋刃自周穆王颈间如电闪过,直将周穆王头颅一举斩下。血光喷射,周穆王身前身后二人淋了一身腥气。锦觅未料这地宫中还有人与她身负相同目的,惊骇之下,即时错身退后,晃眼间,只见得白光一闪,失去头颅的人帝身后,何来人影?

      人帝应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自己会如此快死于非命。主子殒命,地宫坍毁,臣子妖类亦乱做一团。天帝不过长臂一挥,欺身应战的蜂皇蚁后与众蝼蚁妖兵尽数被诛。锦觅趁势去寻被困巢房中的众花神,将她们自浆液之中扶出……

      也不知离了京都多远,诸位花神身娇体弱,相携奔逃,至一处深山密林之内,一人支持不住自半空坠下,余者为其所惊,竟也接二连三跌下。

      锦觅大惊,落地去扶。众人力气竭尽,各自嘤嘤哭啼。锦觅心中悲怆,见此处隐蔽,便不再理会,屏息凝神,启了灵照,去唤林中生息。

      萤光点点,幽幽聚来。天帝在她身后,看着天地间无数灵体为她所召,慢慢汇集,逐一潜入众花神体内。她竟可以一人之修为,惠济他人!阴符经,竟神通至此!

      但见众花神身姿渐挺,面容愈见丰腴,反观她……天帝心惊,即时倾注灵力于她。

      锦觅骤觉灵力大涨,却迅速收了功法。转身见得果真蒙他援助,侧身避过:“陛下已助我等太多,觅儿不敢再累及陛下。”言罢,去唤众花神:“诸位尊者可还能御风前行?”

      众人迭声应:“已好了些许。”

      “那便速速赶回花族,此处由我善后。归去之后,我师父自会相助各位觅得安身之所。”锦觅逐一嘱咐,却见众花神望向她身后,眸光深含敌意,心中隐叹,道,“此处非久留之地,尊者们莫要耽搁了。”

      众花神亦叹:“你自己保重!”

      待林中复又寂静,锦觅终不能自持,肢体透支,膝头再撑不住,跌跪下去。

      “觅儿!”身后探过来双臂,将她扶住。她双眸圆睁,想将他看清,奈何天旋地转,一头栽下。

      是哗哗水声,涌入她耳中,将她唤醒。温热微薄的水雾溅湿她面颊衣衫。但一睁眼,满目幽黯又令她惊怖。这是哪里?掌心抚触身下,竟是温热石板。幸亏如此,方容她酣然无梦,舒心沉睡至今。

      忽闻得脚步声由远及近:“谁?”

      一簇灵光应声悬空,一见之下,锦觅松了口气:“陛下!”

      “此处是太白山中一处洞穴,我见人迹罕至,又得一眼矿泉,是灵气宝地。觅儿灵力尽失,可于此处静修几日,待得复原,再归去不迟。”天帝驻足她身前,笑,“方圆百里为本座布下结界,六界皆不能查知。有本座在此护卫,觅儿只管放心。”

      借灵光所见,已知此地妙绝。山中洞穴多是阴寒森冷,此处却不然。因得澎湃泉眼,水雾迷蒙缭绕,宛若仙境。温泉如瀑泻下,在百尺之下汇成碧潭。潭清见底,应是匿藏千年无人问津。是何因缘,竟觅得洞天!

      见她嘴角盈笑,天帝道:“觅儿可喜欢?”

      锦觅忙躬身:“谢陛下!”

      他只扶住她手腕:“那你便静心修炼,本座去去就回。”

      她一身血腥秽气,今见得这温泉碧潭,已是爱极。待天帝远去,锦觅褪了一身脏衣,涉入水中。那泉水不致烫热,不致寒凉,竟微微恰到好处。她在人间千年,怎不知这样灵秀之地!真真该死!

      噫!水瀑下的潭内暗藏巨石,攀俯其上,盘膝而坐,头顶有瀑流激荡百会,身下泉水没过小腹,护住命门,果真是修炼功法之上上首选!当即摒弃杂念,运功修炼真元。

      数个时辰,因得天地洞天灵气,肉身伤痕尽褪,灵力果见增长。锦觅探手肩背,触得光洁细腻肌肤,心中大喜。要复原伤处并不难,但为防殿前指控,她不得不延治此伤。身为女子,谁愿背负丑陋疤痕一世?如今,她终可重获娇躯……

      又,人帝已死,负累尽解,心头大石一经卸下,方有机会感受人世美好。原来,世间有这样灵泉,如是洞天,瀑流浸润,洗去她一身血腥,好似真可令她新生!

      蓦然,脑海中一簇白光晃动,叫她忆起人帝死状。是谁与她一样,要取人帝性命?而且,杀戮手段比她更凶悍狠绝。她在殿外多时,观得殿中景致,是哪一个,蛰伏其中?一张张面孔在脑海搜索,会是谁?这个人,是敌是友?

      如是苦想,实在不得头绪。潜入水中,向潭沿游去。倏地,水中突现逆流,有冰凉鳞片在她足下拂过,触及她肌肤。这一惊非同小可,是什么生物潜伏于此?她竟不智大意至此!但当下,本能地,“陛下!”她骇极大呼:“陛下!水里有……蛇……”

      她慌极失措,尽失理智,连肢体也不能协调,坠入水中,辨不清方向,无力自救。更可怖的,是那蜿蜒蛇体盘住她双膝腰身,将她自水中带出……未待她尖叫,已跌落一人身上。只闻天帝在她耳畔低语:“觅儿,是我……”

      她犹自惊魂未定,遍体颤栗,一双强有力臂膀拥着她,叫她贴近微凉胸膛。吻,自她眉间落下,水下,灵动鳞尾缓缓缠在锦觅身侧,将她托起。锦觅全不知那是什么,惊恐万状,顾不得自己身无片缕,双臂紧紧攀附在天帝肩上。

      天帝牵住她的手,轻轻覆落他胸上伤痕,柔声来道:“觅儿,可还记得当日在省经阁中,你曾向我提及,愿与我同修阴符经?那时,我心中自是欢喜。但我真身为应龙,年幼时为母亲剔鳞剜角,遍体鳞伤。成年后因修为故,伤痕尽皆复原,惟我颈下逆鳞,却终年不愈。疤痕丑陋,是我毕生记忆。如今你屡次身受重创,伤势与修为皆非数年百载可复原,若双修当真可增进你功力,我亦愿与你同修。只不知,我这可怖的真面目,你可还要?”

      他的过去,她一早知悉。不想他因自己过往,竟卑微至此。她的手,自他胸前滑落。几乎同时,洞中有萤光点点飞近。幽幽绿光明灭,映照出池内浮沉的鳞尾。鳞片晶莹,与萤火辉映,璀璨夺目。那龙身自他腰下显现,分明是世间最美。也不知他现出真身,幻化成龙时,又是何等神姿!“昨夜在人帝地宫之内,臣所负职责,所作所为陛下尽知,如此丑陋不堪的觅儿……”她惶惑难安,渐闻凝噎,“陛下还会爱我吗?”

      叹,他掌心捧住她面庞,指尖描绘她鼻梁唇瓣:“你为人帝所役,妖界花族被困数千年,受尽屈辱,此些,说起来,皆是我过错。我为前事所累,遗忘苍生……觅儿,你呢?你可怨恨于我,可会宽恕于我?”

      前尘往事,过错罪孽,谁说得清,辨得明?如今,他就在眼前,当年那一个错失了他,却叫她得以生身遇见。这又是什么因缘果报?俯首吻落他眉间,急促微凉气息拂在她颈间脉搏处,那一处便肆妄勃发……

      他的手在她后背游走,轻而温柔,予她无尽慰藉。他爱她吗?是这个她吗?她已不想计较理会。只要,他在这里,只要,这一刻,他怀中的……是她!

      洞穴幽深黯寂,光阴如流水,一去难返,洞外可是已过千年?若是,应倾尽她毕生运气。温热碧泉在身下,一袭龙尾纠缠在她腿间,随潭水浮沉,竟夜未离。天帝应倦极睡去,如今偎在潭壁,胸腔微微起伏。斗胆,唤了一簇萤光前来。阴幽碧光下,如墨湿发倾泻他肩上胸腹,没入潭中。皎若明月的娇容上,两枚凌厉狰狞龙角修长比立额际,愈发衬得眉目英气勃发。如今那些蔓延面颊肩颈的鳞甲俱已褪去,复为白皙如霜雪肌理。惟他胸前一抹疤痕尤在,任他们修得灵犀妙法,这道逆鳞之伤,应如数千年过往,永不能复原罢……

      叹,自他身侧退开,步上岸,裹上衣衫,踏出洞去。原来,他们身处峭壁深崖间,月色如华,静静泻在洞口。她便沐浴月光之下,启了眉间灵照,吐出内丹,与月辉相融,所汲光华潺潺遗入她口中,平复了体内骚动的元阳之气……

      半个时辰,不过修炼短短时刻,她竟功力大涨,多么不可思议!原来阴符经的双修之法当真可行!心头难耐,掐诀下令,随风而去。迅疾间,崖间藤蔓逸动,有影迹滑至,跪在她足下:“花神!”

      “传令下去,彻查人帝地宫中所有宾客,旦入其内,不得遗漏。”

      “喏!”

      “另,命冥尊遣五千阴兵为泰阿驱使,族中灵兽百植护卫其侧,力保他功成归来。”

      “遵命!”

      “去罢!”

      待族人离去,转身想回洞中,却意外撞在一人身上,一颗心脏惊得险些自喉间蹦出。未等她开口,那人捧住她面颊,俯首吻落她唇上。

      他深吻其上,所说,却是极阴谲之言:“你与泰阿果真居心图谋!觅儿,你要本座杀了你,还是杀了他?”

      她已委身于他,他却仍疑心成疾。环住他腰身,她只低低声道:“臣就在这里,陛下悉随尊便!”

      天帝捧住她面颊,与她额际相抵,忿道:“莫以为本座不舍得杀你!”

      笑,依旧只是清冷的笑。她凝眸他眉目间,月色之下,龙角已经隐去,他长发披肩,衣衫半敞……世间美色应不尽相同,又极相似。他们让人沉迷,无力抽身,深陷其中……

      只见她一双美目顾盼生姿,娇唇微启。心头愈怒,却只能扣住她颈子,截住她的狡辩……罢了!只要她在眼前,在他怀中,他便什么也不想知,什么也不想听……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4596163/12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