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我自横刀向天笑

作者:掌柜的今天更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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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看着王启年妥帖地把信放在怀里收好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家当,裴长卿转头看着周围瀚如烟海的卷宗,手指轻轻的在自己手旁的那份卷宗上点了几下。
      裴长卿低下头不去看在自己面前来回走动的王启年,随口问了一句能否翻阅桌上的卷宗。

      “看您这话说的。”王启年回过头看着正低着头的裴长卿,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后点头说道“您当然能随便翻了,您有什么想看的需不需要下官帮您拿过来?”

      摆摆手表示不必,裴长卿随手就拿起了桌上的一份卷宗,看着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有关于林府的事情,突然想到了那封密信上的内容。

      长公主李云睿……

      换了另一份卷宗看,裴长卿看着封面上写着的“礼部尚书”这四个字微微眯了迷眼睛,她趁着王启年转身的功夫俯下身闻了闻卷宗上萦绕着的淡淡的腥气,若有所思地抿起了唇角。

      裴长卿用大拇指轻轻的搓了搓上面已经干涸的墨迹,突然问道:“礼部尚书的文档今天有人来提过?”

      “有啊。”收拾东西的手停顿了一下,王启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转回身说道“是今天上午七处的人前来提档说是刚刚审讯的犯人和他有关,这不刚还回来没多久吗。”

      “七处?”皱了皱眉,裴长卿突然想起李承泽跟自己提到过的在他上辈子的时候朱格原本是李云睿的人,还有这几日皇宫内的动向,目光不由得在手中的这份卷宗上转了一圈。

      裴长卿忍住想要拆开看的冲动,把手中的这份卷宗重新放回到原本的地方,装作不经意间接着问道:“那还提走了什么文件?”

      “小裴姑娘有事?”敏锐地察觉到了裴长卿话中有话,王启年放下手中收了一半的包裹,凑过来低声询问。

      裴长卿看着王启年试探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她转了转自己手中的毛笔否认:“没有,我就是比较好奇而已,随便问问。”

      顿了顿,裴长卿接着问道:“你东西收拾完了?”

      没有回答裴长卿的后一句话,王启年微微挪动脚步向前走了半步,从自己的袖口中滑出一件东西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接着又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继续收拾东西。

      裴长卿微微垂下头注视着桌上的这枚刚从王启年的袖口里滑落出来的令牌,略作迟疑后拿起来放在自己的手里,摩挲着上面的凹凸不平地花纹低低地笑了一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王启年这次相当爽快的转身对裴长卿躬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开口“影子大人传回来的信件中附了这枚令牌,说是特意留给小裴姑娘的。”

      把令牌拿在手上转了几圈,裴长卿用指腹蹭了令牌上某一处不起眼的裂纹,似乎是笑了一声,她径自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前,看着里面繁杂的卷宗不紧不慢地开口:“所以,我还得多谢你帮我保存这个令牌了。”

      闻言王启年先是面色一怔,他看着裴长卿的背影再联想到影子传回来的那封信,微微垂下头掩盖住了自己眼中的无奈。

      他怎么会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选择。

      捏着自己袖口的布料轻轻搓了搓,王启年看了一眼被对方随手仍在桌子上的令牌,笑的别有深意。

      他放下手中的包裹凑到裴长卿耳边,轻声解释:“小裴姑娘放心,您若是想查什么直接说便是,院长临走前吩咐过了,您可以随意查阅这些档案。并且院长有令,见此令牌,如见本人。”

      侧头和王启年对视了半晌,裴长卿转过头看着桌上的文档,微微摇了摇头摆手示意对方该干嘛干嘛。

      没再去管重新回去收拾东西的王启年,裴长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自己面前的柜子,她回想着令牌上花纹的走势和那处不起眼的小裂纹,低头无声的叹息:“你还是不相信我。”

      收拾完自己的家当往肩上一背,王启年回身看了看保持着背对自己的裴长卿,好半天才犹豫地叫了声:“小裴姑娘?”

      “啊?哦,王启年你收完啦。”发散的思维被猛地拽回来,裴长卿如梦方醒地转回身看了看王启年,不太自然地甩了甩袖子“我,我回三处。”

      王启年背着行李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神情恍惚的裴长卿站在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下,忍了忍,最终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难得露出了疼惜的表情。

      “怎么了?”有些困惑为什么对方会做出这个表情,裴长卿歪了歪头,刚想再问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小裴啊,我也算得上是看着你长大的人了,有些事情以我的身份其实不该多说,但是就算是王叔想跟你谈谈心吧。”面容头一次变得极为诚恳,王启年迎着裴长卿疑惑的目光一咬牙继续说道“我也算得上是和院长比较亲近的人了,这么多年我看着你在他身边忙忙碌碌,也多少能猜出你的心思。小裴啊,这条路不好走。”

      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意外王启年会猜到自己的心思,裴长卿静静地看着注视着自己的王启年,低头摸了摸自己腰间不知为何挂反了的毛笔。

      “您都知道了?”把毛笔调过来挂好,裴长卿转头看了看此时空无一人的走道,目光有些涣散。

      王启年咬咬牙还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但是在自己点完头之后,他发现裴长卿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一抹笑意:“小裴姑娘?”

      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裴长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天空的颜色,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说出口的话竟然带上了几分笑意:“我知道,从我明白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不好走。但是,我总得试一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傻姑娘。”

      看着小姑娘说道最后满脸的不知所措,王启年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看着裴长卿疑惑不解的目光说道:“王叔虽然是过来人,所以王叔就劝你一句话,别把你自己逼得太紧了,院里现在……不太干净。”

      在裴长卿听完王启年的前半句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淡淡的笑意,但是等她听完后半句话之后,原本脸上还带着的笑意瞬间消散。

      她盯着王启年脸上诚恳的表情打量了半晌,换了个姿势继续站着发问:“这件事,你都知道什么?”

      “下官只是知道最近有几位提档的人,提的并不是自己所属的那部分档案。”王启年像是感觉不到裴长卿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气一样,微笑着四两拨千斤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抱着双臂,裴长卿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手臂,若有所思地勾着唇角认真想了想后神情一变,之前一直萦绕在身边的冰冷的气息也瞬间消散。

      点点头笑的乖巧,裴长卿一只手横在自己的胸前摆出一个奇怪的手势,笑眯眯地开口:“我知道,我明白的。”

      王启年看着裴长卿摆出来的那个手势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满脸堆笑地后退一步冲裴长卿行了一礼:“小裴姑娘请放心,王某一定准时送到。”

      点头致谢,裴长卿看着王启年满脸堆笑的表情难得没有出声调侃,自己脸上也是笑的极为温婉:“那就辛苦了王大人了,此番前去路途遥远,还望王大人一路小心。”

      “哎~不辛苦不辛苦。”笑的眯起了双眼,王启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从身旁路过的人,而后讨好地说道“给小裴姑娘办事是王某的福分。”

      顺着王启年的目光扫了一眼,裴长卿微微垂下眼帘来掩盖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而后重新抬头打着官腔:“走吧,我送王大人到门口。”

      “不敢当不敢当,那就有劳小裴姑娘了。”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什么意思,王启年笑眯眯地走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裴长卿聊天。

      一直把王启年送到监察院门口,裴长卿抱着双臂想了想,没等对方开口就率先说了一句:“王大人此番前去还要一路小心,早些回来。”

      停顿了一下,裴长卿微微错身挡住对面小院里的暗探的视线,笑的狡黠:“毕竟我还得从你那里找卷宗翻阅。你要是不回来这几天总归还是不太方便。”

      看了看转身就要回去的裴长卿,王启年想了想最终还是微微弯腰低声问道:“需要让下官给院长大人带什么话吗?”

      身子顿时一僵,裴长卿僵硬地收回刚刚迈出去的那只脚转过来看着王启年,藏在袖口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半晌才低声呢喃:“带什么话?”

      “是啊,有什么要王某带给院长大人的话吗?”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王启年看着神色犹豫的裴长卿笑了笑“我保证带到,不需要银子。”

      抬头静静地看着天边红的仿佛在滴血的夕阳,裴长卿伸手抓了一把从自己面前飘过的柳絮,又微微松开手指让它们由风吹走,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有无数想要对陈萍萍说的话,她想让他在江南要记得随时增减衣物,想问问他在江南的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但是最后她发现这些话,其实都不应该是她来说。

      挣扎了许久,裴长卿才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脑海中繁杂纷乱的思绪一一消除。低头盯着自己脚下的这一小块地方,裴长卿几番犹豫后重新抬起头,背对着王启年轻声说道:“你就,你就告诉他,让他自己在江南多注意身体,别贪凉。”

      说完这句话,裴长卿抬脚有些狼狈地离开。

      去了趟三处的院子把阿甘领回来,裴长卿谢绝了冷师兄邀请她留下来吃饭的好意,目不斜视的经过一处,四处的院子,往地牢的方向不经意地瞟了一眼。

      进了屋关上门,裴长卿听着耳边传来的阿甘的声音,感受着屋里突如其来的昏暗仰起头注视着房梁的位置,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

      点上蜡烛,裴长卿靠在门上静静地垂眸看着摆在地上的代步机,又看了看紧闭着的衣柜的门,半晌扶额苦笑出声:“裴长卿啊裴长卿,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你去哪儿了?”

      是啊,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裴长卿,去哪儿了?

      裴长卿有些迷茫,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变得患得患失,不管干什么事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还是说,怕看到那个人失望的眼神?

      她从很早就知道陈萍萍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之人,影子也好,王启年也好,他们都是他下的这盘棋里重要的棋子。

      当然,她也是这局棋里的棋子。

      但是她不甘心只做一枚棋子,她想和那个下棋的人并肩,为了这个目标她努力了二十多年,却感觉她和陈萍萍之间的距离在一步步的拉远。

      她尝试过不止一种办法,也给自己找了无数种理由,但最终都敌不过陈萍萍的一句:“你还小,这些事情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知道的。”

      沉默的给阿甘上了油,裴长卿有些颓然地倒在床上,她看着床顶的雕花,耳边不断的回响着酒楼中李承泽说的话,那些他曾经亲身经历过的过去。

      庆帝,陈萍萍,叶轻眉,苦荷,肖恩,四顾剑……

      这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组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这个世界每个人的身上。而躲在暗处的神庙就像是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上摇摇欲坠。

      原本清明的双眼染上了茫然和无措,她把手放在自己面前看着上面细小的疤痕和老茧,脑海中却浮现出的是凌雪阁主阁上高高飘扬的那条飘带,和长白山上终日不化的积雪。

      裴长卿,你到底是当年凌雪阁当中的裴长卿,还是现在监察院当中畏手畏脚的裴长卿?

      大脑有些昏昏沉沉,裴长卿揉揉额角随后爬起来打开衣柜,看着衣柜当中那身从未碰过的凌雪阁的校服,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沉默地换上校服,裴长卿伸手摘下柜中的链刃放在桌上,而后抬眸静静地看向了镜中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她看着镜中的那个自己,看着她脸上带着现在的自己不曾拥有的神采,她有些恍惚的伸手想要去触碰对方的容颜却在半空中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镜中的那个人仿佛在告诉她,这样的神情只存在于那个回不去的大唐,回不去的现代社会。

      她听见镜中的那个自己在问:“你到底现在在犹豫些什么?在怕些什么?”

      “对啊,我在怕什么?”有些迷茫地抬手按在链刃上,裴长卿看着手掌下这对陪伴了自己多年的链刃,苦笑着自问自答“昔年被人背叛之时,你也没有如此畏手畏脚。现如今生活安逸了反倒变得畏手畏脚,难不成当真把自己当成了哪家的富家小姐?”

      嘴上虽然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但是裴长卿的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其实早在林叔离开时她毫不犹豫答应他最后的请求的时候,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答案,那个答案就是她在怕她现如今若是走错一步,她与陈萍萍之间原本就有一段的距离会变得越来越远,最终改成了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但是裴长卿紧接着又想起了那把还在所有人头顶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你想保护陈萍萍,保护这天下芸芸众生吗?”双手不受控制的收紧,裴长卿任由链刃划破自己的手掌,听着镜中的那个自己问。

      “我想。”攥紧的双手刹那间松开,裴长卿重新抬起头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声音低沉嘶哑,但是她的眼中却闪烁着一如镜中的那个自己眼中的光。

      “那你还记得当年你加入凌雪阁时的誓言吗?”

      “一丈夫兮一丈夫,千生气志是良图。”缓缓的把手放在镜子上,裴长卿看着镜中的自己,伸出食指一点一点地描绘曾经意气风发的眉眼,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秉承坚韧之心,行国士之事,不问青史,不计浮沉,除尽外道,誓守皇天。”

      食指最终停在嘴唇的位置,裴长卿慢慢的收回手,突然笑了出来:“名利归尘,江湖无我。皇命圣音,万死尤忠。”

      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裴长卿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的血迹,又看了看被自己丢在桌上的那块小巧的令牌,站起身擦去镜子上的血迹,眼神逐渐变得锋利。

      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一点一点进行排查,裴长卿看着手中原本数十页的名单通过自己的努力逐渐减少到了两张薄薄的纸,点燃了一旁的蜡烛。

      伸手把手中的纸放在蜡烛上看着上面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渐变得焦黑,裴长卿松手看着桌上的那一小撮灰烬,吹了一口气。

      把纸上所有人的姓名在自己的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裴长卿把蜡烛推到桌角的位置,揉了揉自己有些胀痛的额角。

      站起身推开窗子,裴长卿看了看被乌云遮挡住的月亮,轻轻地敲击着窗框。她在想,李云睿已经被囚禁在了她自己的寝宫无旨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那她是怎么把自己的触手伸到监察院当中安插上自己的人?

      等等,自己的人?

      裴长卿的脑海中刹那间有一道灵光一闪而过,原本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瞬间茅塞顿开。

      敲击窗框的手顿了顿,裴长卿而后看着现如今阴沉沉的天空,慢慢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她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

      后退一步重新把窗户关上,裴长卿转回身在毛笔和链刃中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地抄起桌上的链刃背好,还不忘吹熄正在燃烧的蜡烛。

      裴长卿沉默的用自己的手掌心感受着木门冰凉的触感,她的耳边仿佛想起了一个人对自己的忠告:“不要用你的链刃,不要暴露你凌雪阁的武功。”

      用力攥紧自己的掌心让自己不再心生杂念,裴长卿深吸了一口气后轻轻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抱歉,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如果说李云睿要是在曾经的某一个时间点上遇到了神庙的人并且达成了某种共识,那么这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

      悄无声息地躲过监察院内的暗卫,裴长卿回头看了一眼陈萍萍的屋子,抬手把围巾往上提了提,而后融入了夜色当中。

      神庙之人体内没有任何真气但是却能习武,他们的外表,行为举止与活人相似,但是并不是活人。

      这句话是当年裴长卿在跟林叔习武的时候无意间听对方提起的,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想,李云睿暗中接见的是神庙的人,一个没有呼吸的人如何能被其他人察觉呢?

      想到这儿,裴长卿看了看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那家杂货铺,歪歪头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希望这家店还存在着一些神庙的信息吧。

      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子里,裴长卿站在角落的位置先环视了一圈整个小院的情况,随后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手上的那颗被自己解下来的铃铛,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把铃铛小心地放在树下的土坑里,裴长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院中唯一一间亮着微弱的烛光的屋子上。

      敛了声息在窗户下蹲好,裴长卿把自己的呼吸同阵阵刮过的微风融为一体,凝神分辨屋中传出的声音。

      “你不打算杀了她?”

      “她现在留着还算有用,更何况宫里死了人更麻烦,你那边事情办的怎么样。”

      听着屋内两个人的对话,裴长卿把两个人的声音同自己脑海中所有认识的人的声音挨个对了一遍,只对上了那个年轻的声音应该是上次面见庆帝的时候在御书房见到的那位侯公公身边的小公公。

      连庆帝都不曾起疑心的人,到底伪装的究竟有多好?

      “顺手把李云羲杀了不就好了?他不过就是个大宗师而已。”

      “杀完了你能替他让南庆所有的百姓都从此开始信奉咱们?”

      “那就找个机会让他永远都听咱们的话。”

      裴长卿的呼吸陡然一乱,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想起了之前进宫的时候看到的庆帝身上的伤口,和明显就是因为重伤而断裂的经脉。

      相思蛊,以赐婚的名义把自己召进宫,明显是被利器所伤的伤口。

      裴长卿明白,那是一次试探,也是庆帝在向自己传递一个消息。

      一个可以让她和李承泽以他的名义行事的消息。

      想到这儿,裴长卿伸手拉着围巾挡住自己微微抿起的嘴角,面容沉寂地眯了眯眼睛。如果要真的是自己推测的这样的话,那恐怕这宫中已经不仅仅是李云睿找上神庙寻求合作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听着,主上说了,李云睿暂时还不能动,李云羲更不能动,这两个人是咱们掌控整个南庆的关键。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棘手的裴长卿。”

      猛然间听到屋内传出了自己的名字,裴长卿先是一愣而后拧眉有些不解,这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屋里那位小公公略显不屑的声音传来:“你的意思是指当初主上派去的那位姓林的疯子?哼,连永生的机会都不要就为了两个女人而背叛,不愧是疯子,临死之前还反咬一口。”

      “但是就是这个疯子据情报他坚持到了京城。”声音中隐约含了些怒意,另外一个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听到这句话,那位小公公似乎有些惊讶:“什么?他都已经那样了竟然真的坚持到了京都?那他见到裴长卿了吗?”

      另一个声音沉默了两秒,像是在平息自己刚刚的怒气,沉声开口:“监察院附近没能安插进神庙的暗探,所以并不清楚他是否把这些事情告诉了裴长卿。”

      “那又能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小公公的声音逐渐变得不屑,“他死了,他查到的所有的事情都不会被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是咱们干的,也不会有人知道咱们接下来做的事情。”

      “但是他偷走了一份主上在南庆,北齐,东夷城安插的所有暗探的名单!”随着屋内传来的一声清脆的瓷器被摔碎的声音,另外一个声音充满了恼怒的情绪“你知不知道这份名单有多重要!一旦落入裴长卿的手里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名单?

      听到这两个字,裴长卿的眼睛不由得慢慢的眯了起来,她搓了搓指腹轻轻地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试图想要听的更清楚。

      “可是裴长卿……”

      “没有可是!”那个声音打断了小公公还未说完的话,声音中带上了一分无意间流露出的机械音“姓林的背叛了主上,裴长卿也不能留!还有那个女人,所有和他有关的人都不能留!”

      感觉背后似乎有一阵阴风刮过,裴长卿把一只手伸到背后握紧了一把链刃,她回想着刚刚自己听到的对话,最终在“女人”和“名单”这两个词上画了个圈。

      林叔认识的女人,会是谁?

      一边分神听着屋内的对话,裴长卿一边在脑海当中梳理和林叔见过的每一次面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每一句话,尤其是最后的那次见面。

      她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但是她知道这份或许在自己手中的名单有多重要,也隐隐约约明白这份名单就是她要开始对付神庙的一个突破点,但是……

      裴长卿脑海当中所有与林叔有关的人和物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一个身影在她排除了无数的选项后定格在了的脑海当中。

      听着屋内的对话进入尾声,裴长卿悄无声息地退到窗户的另一边,站起身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着的屋门。

      看着屋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裴长卿眯着眼借着月光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推门出来的人,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后,她听着对方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最终消失在不远处的街角,又看了看屋内已经吹熄了蜡烛陷入一片黑暗,最终转身离去。

      脚步轻盈地回到监察院,裴长卿匆匆进屋换了身行头,而后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就直接坐在了墙角属于休眠状态的阿甘面前。

      被裴长卿一连串的响动打断了休眠,阿甘看着眼前单手托腮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仿佛像是在盯猎物一样的裴长卿,紧张的刚想晃悠两下身子放松却被一把按住。

      伸手放在阿甘圆滚滚的身子上,裴长卿一寸一寸地摸过去,轻声自言自语:“阿甘啊,你知道林叔把那份名单放在什么地方了吗?”

      “咔啦?”勉强听懂裴长卿是在跟自己说话,但是剩下的话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阿甘在发出了疑惑的声音的同时晃了晃身子。

      “怪我怪我。”轻轻拍了拍额头保持清醒,裴长卿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一圈边缘,随后一只手扶着阿甘的身子让它不要随便乱动,另外一只手顺着腿部关节一点一点地摸下去。

      最终触碰到了冰凉的地板,裴长卿低头看着和自己在万花谷是毫无差别的阿甘,忍不住又开始用食指敲击着地面。

      看了看左摇右晃的阿甘,裴长卿一手撑着脑袋,在脑海中开始回放名为“机甲人阿甘设计图”的所有图纸甚至是数据,每一组零部件都在脑子里拆开重组,再回想自己刚刚一寸一寸丈量过的尺寸,怎么也没瞧出来任何端倪。

      但是她知道,如果林叔当真把这份名单偷出来了,那么就一定会通过某种方式在他死之前交给自己。

      还是那个问题,名单会在哪儿?

      盯着阿甘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一个头绪,裴长卿连带着敲击地板的节奏都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就在裴长卿都准备放弃打算明天在说的时候,阿甘的一个动作让她找到了新的想法。

      裴长卿的目光落在阿甘身上的关节因为晃动而露出的一点凹凸不平看上去像是花纹的地方,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后仰了仰身子倒吸了一口气,轻声念叨:“不会吧。”

      眼神闪烁了几下,裴长卿把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个花纹在脑海中重新描绘了一遍,随后往后一倒从床底抽出工具箱对着阿甘亮出了扳手。

      阿甘的零件铺了一地,裴长卿沉默地拿着扳手看着手上的一个小螺丝,仅凭刚才食指触摸到的那几个凹凸不平的纹路,隐隐判断出这应该是某一个字。

      食指缓缓地划过螺丝的表面,裴长卿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了这个字的完整面貌:林。

      深吸一口气,裴长卿又拿过了另外一个零部件一点一点地摸索过去,果不其然又摸出了几个字。

      把自己刚刚认出来的文字进行排列组合,裴长卿却发现每一种自己组合出来的答案都不是自己已知的任何一个人,眉宇间不由得充斥着几分烦躁。

      零部件上所有字的顺序都已经被打乱,要想知道这份名单上究竟都有谁都是谁,只能把每个字写下来挨个对照。

      预感到接下来自己的任务会成倍的增加,裴长卿忍不住摔了手中的扳手。

      任她想破脑袋她也没想到,林叔竟然把这样的一份名单刻在了阿甘的每一个零部件上,甚至身子里还存在着一个小的夹层。

      裴长卿伸手把那张才从阿甘身子中掉落出来的小纸条放在一边,认命一般地起身又点了根蜡烛。

      借着烛光把零部件上的每一个字都誊抄下来,裴长卿在又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放下笔蹲在地上拿过扳手重新组装阿甘。

      把每一个零部件能重新打磨的用砂纸重新打磨,裴长卿再站起身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些微微泛白。

      运用隐峰藏雪的技术把每一个字又重新誊写了一遍,裴长卿听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声音,吹熄了蜡烛。

      把名单妥帖地收藏好,裴长卿推开窗户对恰好路过窗外的冷师兄笑着打了声招呼,在对方“小师妹吃早饭了没”的问话中回了句:“正准备吃。”,而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跟往常一样在三处留了一上午,裴长卿趁着吃午饭的时间静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拿出了早上出门之间丢回阿甘肚子里的那张纸,看着上面空无一字眯了眯眼睛。

      伸手将床头的烛台拿了过来,裴长卿伸手点燃将纸条往灯前一递,原本空白的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行文字,上面写着一个地方。

      看着那一行字,裴长卿伸手把纸条叠了几叠塞进怀里,一边往监察院外走一边想,那个地方她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地方应该是个青楼?如果要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恐怕她还真需要找个帮手来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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