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我自横刀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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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心愿?”李承泽听着裴长卿发表的言论,扭头看着对方笑“你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心愿?”

      拍拍手上的残渣,裴长卿拿过桌上一早就准备好的手帕擦了擦手,随后挪挪身子看着在亭子外一蹦一跳还在堆雪人的阿甘,低头一笑:“你还记得监察院门口的那块石碑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李承泽下意识地张了张口,他看着裴长卿的侧脸,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块矗立在监察院门口的石碑。

      我希望庆国之法,为生民而立,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穷剥夺,无不白之冤,无强加之罪,遵法如仗剑,破魍魉迷崇,不求神明。

      我希望庆国之民,有真理可循,知礼义,守仁心,不以钱财论成败,不因权势而屈从,同情弱小,痛恨不平,危难时坚心志,无人处常自省。

      我希望这世间,再无压迫束缚,凡生于世,都能有活着的权利,有自由的权利,亦有幸福的权利,

      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此为我心所愿,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他不是不知道上面到底都刻了什么,但是那一句句话就像是一个个梦境一样,引人遐想却并不真实。

      仰头看着天空,李承泽极为清醒的叹了口气:“若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我倒还真的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子。”

      “人人生而平等的太平盛世?”裴长卿仰头闭上眼睛,感受着时不时有雪花飘落在脸上,扯了扯嘴角“或许吧。”

      没有压迫,生而平等,想到这些词,裴长卿不由得思绪飞到了曾经那个对现在的自己而言极为怀念却又陌生的现代社会,她还记得那个世界的车水马龙,还记得那个世界每个人早上匆匆赶路的脚步,还记得昔日友人的笑脸。

      只是可惜,那是她永远回不去的世界。

      想到这儿裴长卿忍不住又想起了陈萍萍的那双腿,想起在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陈萍萍低头注视着自己那双早已无法站立起来的双腿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她忍不住在想,如果现代医学技术加上万花谷的离经易道,是不是能很好的把他的腿恢复?
      裴长卿转而又想起了石碑上那个被灰尘掩盖的名字:叶轻眉。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年她偶遇庆帝的那处别院,是曾经叶轻眉的住所太平别院,而那个时候距离陈萍萍血洗京都城已经过去一年了。

      她还记得那天是个雨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空中落下砸在地面上,却怎么也冲不干净地上残留的血迹。

      那一天甚至成为了当年每一位经历过这件事的人心中的一个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有人说,陈萍萍是恶魔,说他吃人肉,饮人血,无恶不作。

      但是裴长卿一直都知道,在这个人的心里有那么小小的一方天地,里面有阳光,有欢笑,还有几棵生机勃勃的野花。

      而陈萍萍自己……裴长卿睁眼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有些恍惚。

      那天陈萍萍的模样,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再回想起来,她还是觉得针扎一样的疼。

      那个人往门口赶的时候无意间跌下了轮椅却急到甚至想用自己的双手爬到石碑前,魔怔一样地一遍一遍地摸着石碑上的刻字,在无数个深夜被惊醒然后呼唤着“小姐”,又沉默的无视世人对他的非议,一心一意的把监察院努力变成叶轻眉曾经期待的样子。

      裴长卿在脑海中回忆着每一个陈萍萍怀念叶轻眉的场景,自己不禁眼眶一热,有些颓然地抱着双臂捏紧了自己的手臂。

      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阿裴?”

      纷乱的思绪突然被李承泽唤回来,裴长卿睁眼看向李承泽,笑了笑:“没事,就是刚刚想起了一些往事。”

      停顿了一下,裴长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叶轻眉的想法,我能理解,我也知道她想要构建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但是……这天下容不下她。”

      已经大概能够明白裴长卿这句话的意思,李承泽暗自观察了一番对方脸上的表情后把目光投向了已经结了冰的湖面,皱了皱眉。

      “从你第一次跟我说这件事情开始,你已经有目标了?”李承泽在自己心底盘算了一番自己现在能够调动的所有暗探,看着裴长卿意有所指地开口。

      “有了,只是不好对付。”点点头表示肯定,裴长卿伸出手试图接住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沉声说道。

      听到裴长卿的这句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李承泽歪了歪头抱着双臂,开口时语气显得极为轻松:“不好对付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的,阿裴,我一直都会帮你的。”

      走到亭子边缘的位置,裴长卿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反驳李承泽的话,却不知为何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回应李承泽刚刚的那句话。

      她看着亭子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看着除了白色之外天地间几乎不再有别的颜色,最终沉默地收回了已经举得有些酸痛的手臂。

      转身往回走,裴长卿顺着柱子靠坐下来,她看着满不在乎的李承泽,眨眨眼想了想自己刚刚想好的措辞后,面容严肃地提醒:“你要知道你如果真的跟我走上这条路的话,这一路会失去很多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甚至是地位。”

      李承泽看着裴长卿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的神色,忍不住摊了摊手,自己笑的极为坦然:“阿裴,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觉得我李承泽会怕这些吗?”

      “阿泽!”看着李承泽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一旦踏入这个计划,面临的就是恐怕自身难保的境地,裴长卿有些急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刚才说的话!”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李承泽探身凑过来摸摸裴长卿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眸轻声却坚定地说道“除了你和谢必安。”

      裴长卿怔怔的看着眼前笑的温暖的李承泽,她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哪怕一丝一毫地不情愿,但是却始终不曾找到。

      半晌她叹了口气,原本有些凌厉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在伸手摸摸李承泽的发髻之后,裴长卿无奈地说道:“我现在有点后悔告诉你这件事了。”

      听到这句感慨只是微微一笑,李承泽当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自从保留着上一世的记忆重新活一回之后,他就一直试图摆脱自己身上原本就被规划好的宿命,摆脱自己身上的枷锁。但是不管是比上一世更加孱弱的身体,还是从来不曾在自己记忆力出现过的中毒的事情,都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直到他遇见了裴长卿。

      一个在他上辈子的记忆力从未出现过的人。

      他还记得当他从昏迷中睁开双眼的时候,还是小姑娘的裴长卿用她还没自己手掌大的手拉住他的手,告诉在场的其他人,这个人是她裴长卿的病人,没有一个人能动得了。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小姑娘就被自己划在了自己人的范围里吧?

      他看着裴长卿一点点长大,以为她和自己之间的关系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疏远,却永远都不曾想到她会当着陈萍萍的面笑着说:“阿泽是我朋友呀!朋友之间来往又没有什么过错。”

      温温柔柔地捏了捏裴长卿手感颇好的脸颊,李承泽在迎上对方有些不满的目光时扬起一个能迷倒万千少女的笑容:“好了,阿裴不要想那么多了,专注于当下不好吗?”

      心知自己说不过他,裴长卿看着坐回到原位的李承泽,扫了一眼亭子外堆起的一个个小雪人,说起了另外一件事:“现在整个京都都在怀疑咱俩有一腿,这跟咱俩之前商量好的好像不太一样?”

      “是有些不太一样。”一听到这件事自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李承泽想了想这几天谢必安跟他说的这些情况,犹豫着开口“确实有我散布谣言的一部分,但是也不至于闹到全城皆知。”

      说到最后,李承泽顺手把一旁的茶几拖过来倒上一杯茶递给对方,自己也变得有些苦恼:“后面恐怕应该还有推手。”

      裴长卿捧着茶杯冲外面喊了声“阿甘!回来了!”而后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杯沉思了一会儿,半晌抬头说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萍萍授意宣九让他散布的,但是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另外一种就是……”

      停顿了一秒,裴长卿抿了口茶又看了看四周后把下半句话补充上:“上头那位。”

      面色有些凝重,李承泽也没想到自己跟裴长卿做戏能引起庆帝的注意,他低头盯着自己袍袖上的花纹,眼神有些晦暗不清。

      李长泽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手中的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半晌才缓缓开口:“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你天天竟说些没用的。”忍不住白了一眼面色诚恳的李承泽,裴长卿一甩手直接把把喝完的茶杯往桌上一丢,撇撇嘴。

      “阿裴。”

      有些无奈地看着裴长卿,李承泽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裴长卿干脆利落地打断:“行了,你也用不着跟我说对不起,反正咱俩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停顿了一下,裴长卿反而起身抽出一块帕子,认认真真地擦拭着阿甘身上的雪水。

      推了案几站起身,李承泽也顺手从谢必安手里拿过一方帕子学着裴长卿的动作擦拭,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问道:“关于那个计划,你想怎么做?”

      手上的动作一顿,裴长卿扭头看了看同样蹲在地上的李承泽,而后继续手上的动作:“你不问问咱们要对付的人是谁?”

      毫不在意地撸起袖子,李承泽一边擦一边说道:“从你几年前找我让我帮忙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是神庙。”声音低了下来,裴长卿换了个姿势接着蹲着,轻声说道“我的那个师傅,是神庙害死的。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所以灭口了?”

      “恐怕是的。”想起自己利用李承泽的人查到的那些线索,裴长卿抿了抿唇眼中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深意“如果我猜的没错叶轻眉的死和他们也有关系。”

      听到这句话李承泽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无声地捏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看向庭院中的某个地方:“这件事你不打算跟陈院长说吗?”

      裴长卿迎上李承泽的目光后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开口说的话显得极为轻描淡写:“这件事如果动用监察院的人,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能私下进行。”

      顿了顿,她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似乎勾了勾唇角,接着说道:“更何况他本就因为庆国的各种事情劳心费神,还有他的那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计划,我总怕他会有一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劳心费神而死。”

      拍拍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阿甘的身子,李承泽站起身拍拍手,把手帕递给一旁的谢必安,说道:“不是还有你们三处的费介吗?”

      摇摇头没回答,裴长卿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急匆匆赶来亭子里的侍女打断:“启禀殿下,侯公公来了。”

      闻言顿时一愣,裴长卿站起身满脸玩味的和李承泽对视一眼,果断伸手把代步机推进亭子的角落里而后对着正迎面而来笑的和善的侯公公行了一礼:“见过侯公公。”

      “二殿下,小裴姑娘。”笑眯眯地回礼,侯公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微弓着身子说道“陛下宣二位入宫觐见。”

      回了句“有劳公公了。”裴长卿扭身摸摸阿甘,她透过眼角的余光看到李承泽在袍袖上轻点的手指,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顷刻间改为了:“走吧,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并不清楚裴长卿和李承泽之间的对话,阿甘只是在听到裴长卿要带自己去别的地方转转之后迫不及待的从两人背后挤出来,同时还不忘了冲正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的侯公公挥了挥从自己肚子里弹出来的机械臂。

      只是看了一眼就连忙低下头,侯公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脚下的这块地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二殿下,小裴姑娘,马车已在门外备好,还请两位上车。”

      裴长卿看着低头躬身的侯公公,径直伸手把已经快要冲出去的阿甘抓回来放在自己身边,不紧不慢地开口:“阿甘是机甲人,刚刚冲撞了侯公公,我代它向您道个歉。”

      “不敢当不敢当。”连忙转身面向裴长卿,侯公公被对方的这句话吓得连背后的衣服都微微有些湿润,他又对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和李承泽对视一眼后率先迈步,裴长卿站在侯公公的正前方摘下自己腰间的毛笔拿在手上转了几圈,温温和和地开口:“还请侯公公头前带路。”

      懒洋洋地瘫坐在马车里,裴长卿后背一个,怀里一个软垫,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窗框。

      觉得自己已经欣赏够了外面的景色,裴长卿转头看着蹲在车里的李承泽,用目光大概测量了一番他的头顶距离马车顶的距离,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觉得吧,你还是老老实实坐下来比较好,马车颠的最后你再一脑袋磕这儿怎么办?”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嫌弃地看了一眼裴长卿,李承泽连姿势都没变,刚想再说什么,就感觉马车突然一颠。

      “嘭!”

      “啊!”

      “噗哈哈哈哈!!!”

      没忍住笑出声,裴长卿幸灾乐祸地看着揉着头一脸愤怒地瞪着自己的李承泽,毫不犹豫地嘲讽:“该!天道好轮回!叫你不好好坐着。”

      知道自己理亏所扭头哼了一声,李承泽甩了个白眼过去,而后撇着嘴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

      跟着侯公公来到御书房门前,裴长卿低头看了看自从进了皇宫之后就异常老实乖巧的阿甘,略微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和李承泽站在一起,手指借着袍袖的掩盖轻轻的在他的手背上敲击了几下。

      看侯公公进去禀报后没多久就出来示意他们进去,裴长卿轻轻碰了碰腰间的毛笔,而后跟在李承泽身后迈步进屋。

      她自从上回给庆帝治完病又捅出了长公主和太后的事情后,就不曾再进过皇宫,也不曾再见过庆帝,想到这儿裴长卿不由得有些好奇,虽然当年她在被台首挖去山南东道的时候是隶属于百相斋的人,曾经也接过保护李隆基的任务,但是只是不知近十年未见,庆帝如今怎么样了?

      踏进这间久违的屋子,裴长卿和李承泽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庆帝挥手打断:“行了不用行礼了,朕今日是找你们有要事详谈。”

      顺从的直起身,裴长卿抬头看着坐在塌上的庆帝,莫名觉得眼前之人虽然多年未见容貌不曾有大的改变,但是却面露憔悴,忍不住抿了抿唇。

      借着衣袖无声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袖,裴长卿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而后试探性地开口:“陛下,臣斗胆进言。臣今日观陛下面色蜡黄,略有憔悴,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从折子里拔起目光,庆帝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趁着自己不注意偷摸伸手摸阿甘的裴长卿,原本因为折子上的内容而皱紧的眉头略有舒展。

      庆帝空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随后又对李承泽身前的位子扬下巴说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成了,都不必拘礼,坐吧。”

      “谢陛下赐座。”

      大大方方地行了礼,裴长卿虽然拿不准庆帝如今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仍旧带着阿甘坐到庆帝身边,挺直了腰板等着对方开口。

      “朕听说你最近在为林郡主治病?”把看好的折子扔到一边,庆帝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神情紧绷仿佛像是木头人一样的裴长卿,笑的别有深意。

      “回陛下的话,正是。”先谢过给自己端来茶水的侯公公,裴长卿端着茶水感受着杯壁上传来的灼热的触感,脸上扬起了一个极为谦逊的笑容“林郡主的病并非无药可医,只是略微有些麻烦。”

      对于裴长卿的回答只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庆帝转头看了一眼同样神情紧绷的李承泽,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老二,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啊?”

      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李承泽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掩盖住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之色,斟酌着回答:“启禀父皇,儿臣……”

      “行了闭嘴吧。”知道李承泽开口准是什么自己不爱听的话,庆帝挥挥手不耐烦的示意李承泽重新坐回去,转头看了看站在裴长卿身边仿佛像是在站桩的阿甘,摸了摸下巴“这个小东西,倒是有趣的很。”

      根本不敢让庆帝对自己的机甲人产生任何兴趣,裴长卿一咬牙直接摘下腰间的毛笔放在桌上,冲庆帝微微一笑:“陛下,择日不如撞日,上次给陛下看病还是将近十年前,不知这次陛下可否让臣再把个脉?”

      当然知道裴长卿的言外之意,庆帝毫不介意地伸过去一只手,顺带着抬手清理了桌上铺满了的奏折,点点头说道:“也好,多年未见,朕正好试试小裴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修长的手指刚刚搭在庆帝的手腕上没多长时间,裴长卿面上虽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心底却微微一沉,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桌上的毛笔反复摩挲。

      看着裴长卿的小动作,李承泽的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这么多年来的相处,他再清楚不过裴长卿每一个小动作所代表的意思了。

      父皇的身体,怎么会……

      “你们都先下去吧。”

      庆帝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裴长卿,又看了看拧着眉头的李承泽,突然一笑,而后挥挥手示意御书房内的其他人都退下,而后笑着问:“朕,这是又中毒了?”

      “不是中毒!”裴长卿连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庆帝的猜测,她看着庆帝脸上仿佛毫不在意的笑容忍不住咬着下唇抬手先习惯性地给对方刷了清心静气,而后握着毛笔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

      庆帝看着裴长卿难得不知所措的样子,难得笑的慈祥,轻拍着她的手说道:“别怕,这里没有外人,你直说就是。”

      深吸一口气,裴长卿先是转头看了看同样面色有些难看的李承泽,又看了看如今御书房紧闭着的大门,忍住了内心想要骂街的冲动。

      裴长卿在心底默默的给远在江南的陈萍萍道了声歉,表示她作为一个医者竟然没有忍住想要和患者发脾气,随后抓起毛笔把太素九针不要钱一样的往对方身上套,等看着庆帝的脸色有所好转后,转身从阿甘的肚子里取出一个缠好的小布包面无表情地摊开在案几上。

      “小裴这是要给朕施针了?”单手托着下巴看着裴长卿一连串的动作,庆帝的目光在对方气氛的表情上略微停顿了一秒,他看着一步之遥的小姑娘,顺从地褪下上衣。

      裴长卿看着对方身上随着衣服脱落而显示出来的深浅不一的伤疤,想要拿针的手微微一顿,她转头示意阿甘背过身,借着这个机会冲李承泽私下做了几个手势。

      吸了吸鼻子,裴长卿转头从小布包中取出一根长针,整个人跪在庆帝身后,一手抓着庆帝的胳膊轻声开口:“会有些疼,忍一忍就好了。”

      说着,裴长卿运转起体内的混元内功,小心地顺着慢慢捻进去的针游走在对方体内。

      随着一根一根的长针准确地扎入庆帝的穴位当中,裴长卿的额头也布满了汗珠,她一只手牢牢地捏着庆帝的手腕,连呼出来的空气都略微带着些许白雾。

      庆帝刚想抬手替小姑娘把汗擦一擦,却被对方一把按下了原本想要抬起来的手臂:“别动,保持刚才的姿势!不然的话体内的淤血没有办法排除出来,还有那些筋脉也会重新错乱。”

      低头盯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裴长卿,庆帝慢慢的眯起了双眼,顺从的把手臂放回原位,却没说话。

      裴长卿沉默地感受着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萦绕在自己身边突如其来的威压,有些无奈地歪歪头叹了口气。

      换了条腿继续半跪着,裴长卿头也不抬就这么直接把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庆帝,嘴上说道:“陛下,您真的不用那么戒备地看着我,毕竟我能在十年前推断出您身中蛊毒,也能在十年之后推断出您身受重伤。”

      感受了一下周围丝毫未减的杀意,裴长卿忍不住摸摸鼻子,暗自感叹了一句恐怕这次的治疗效果会减半够,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说道:“乖,陛下,咱们先把杀气收一收,好好治病好吗?”

      “你这是把朕当孩童哄了不成?!”嘴上虽然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但是庆帝最终还是将满身的杀气收了回去。

      对身后的李承泽轻轻摇了摇食指,裴长卿伸手轻捻着其中一根长针一弹,所有的针突然像是有所感应一样都轻轻颤动起来。

      裴长卿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在略微等了一会儿后伸手掏出一块帕子摆在合适的位置,撩起衣摆半跪在塌上,伸手抵住对方的后心处,慢慢的替对方梳理经脉。

      看着收手的同时庆帝在帕子上咳出一口污血,裴长卿这才松了口气,替他把身上的针一根根拔下来,笑着说道:“好啦,这下陛下把淤血咳出来了就好的多了。”

      裴长卿一边手脚麻利地把长针消了毒收起来,一边看了看闭着眼睛正在调理自己的气息,仍旧光着膀子的庆帝,十分自觉地伸手替他把衣服穿好。

      看着裴长卿一套动作做得是行云流水得心应手,庆帝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已经把长针重新塞回阿甘肚子里的小姑娘转回身再次半跪下来,拉着自己的手说道:“以后可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啦~这么大年纪了要注意好身体呀!”

      裴长卿说完了话就重新站起身,眉眼弯弯地坐回到一旁,拿着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的茶水,仿佛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庆帝看了看裴长卿,最终又把目光投向了从施针开始就不说话,甚至连一丝表情都不曾显露出来的李承泽,突然开口:“朕听说,你心悦小裴?”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不是他没有别瞎说!”

      出乎意料地异口同声,裴长卿和一旁仿佛是老僧入定一样的李承泽都顿时一激灵,同时跳起来反驳庆帝刚刚问的问题。

      仿佛这样的场景取悦了庆帝,他挥挥手示意二人不要这么紧张,而后慢条斯理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着的茶叶末,说道:“别激动,坐,只是听说而已。”

      “那陛下这也不能听信谣传啊。”一脸正经地重新坐下来,裴长卿面上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却暗自咬牙切齿的冲李承泽竖了一个中指。

      李承泽忍住自己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强迫自己在位置上做好,赶忙附和裴长卿说的话:“阿裴说的是,父皇可不能信那些坊间传言啊。”

      “瞧瞧,瞧瞧,这连阿裴都叫出来了。”看着两人面上都保持着郑重的表情但是实际上根本掩盖不住从眼中流露出的慌乱,庆帝不由得笑了出来“都叫的这么亲密了,还不是你们二人有情况?”

      裴长卿暗自咬了咬牙,干脆直接一拱手,趁着这个时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的李承泽,恭恭敬敬地说道:“回陛下的话,这个称呼是臣让二殿下叫的,同样叫这个称呼的也不只是二殿下。”

      庆帝像是根本没察觉到裴长卿与李承泽之间汹涌的暗流一般,慢悠悠地取过茶杯吹了吹茶沫,而后开口:“可是这般称呼你的,只有老二跟你年龄相仿,而且他还是个男性啊。”

      裴长卿在听到庆帝的前半句话的时候内心已经是哇凉哇凉的,然而面上还得假笑着回话:“不敢当不敢当。陛下明鉴,臣对热点下当真普通朋友,而非男女之情。”

      嘴上这样说着,裴长卿的眼神却已经飘向了一旁同样露出假笑的李承泽身上,瞅瞅你干的好事!

      感受到裴长卿吃人一样的眼神,李承泽嘴角下弯回瞪了一眼,这你不能怪我!我怎么知道这个老头是怎么想的!

      裴长卿磨着后槽牙把李承泽在自己心底翻来覆去地吹大了无数遍,她就知道李承泽出的主意准没好事!

      又愤愤不平地瞪了一眼李承泽,裴长卿刚想再解释几句,就听见耳边传来了庆帝略显可惜的声音:“本来朕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想问问你们的意思,若真是两情相悦朕也好下旨让你们二人成婚。不过既然你们二人都没这个意思,那就算了吧。”

      两人瞬间一个激灵。

      “臣认为,赐婚一事陛下还是慎重考虑一下为好,毕竟我们俩也不是两情相悦。”已经没有那个和李承泽在这个时候继续对着干的心思,裴长卿无声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嘴里甚至都有些发苦。

      不光是她和李承泽根本不可能成婚这件事,同样她也不敢想象如果远在江南的陈萍萍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

      看了看李承泽又看了看裴长卿,庆帝换了个姿势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异常默契的二人,又追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朕下旨吗?”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这下连李承泽都站了起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跪在庆帝面前,声音极为诚恳。

      庆帝看着两人的头顶冷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们坐回去:“行了,朕今日叫你们过来本来也不是为了给你们赐婚。不过,看你们这个反应,是不是已有心悦之人啊。”

      感觉事情似乎在向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裴长卿捏着自己的大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回陛下的话,有了。”

      但是陛下问这个做什么这句话她没敢说出来,只敢给李承泽使了个眼色,问问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李承泽先是恭敬地回了话表示自己没有,随后冲裴长卿不着痕迹地摇摇头,表示他也并不清楚庆帝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发现似乎自从他重生回来之后,他的这位父皇似乎在什么方面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哦?小裴有了心悦之人?”

      听着庆帝的问话,裴长卿再一次在内心暗暗骂李承泽当初出的馊主意,脸上仍旧笑嘻嘻地回答:“回陛下,臣已有心悦之人,所以还请陛下莫要赐婚了。”

      “那不如朕给你和你心悦之人赐婚如何?”有些奇怪地看着听到这句话之后就突然面色僵硬的裴长卿和暗自偷笑的李承泽,庆帝皱了皱眉“怎么,朕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回父皇的话,父皇并没有说错的地方,就是……阿裴的这位心悦之人,对方是不是同样心悦还不知道呢。”看着庆帝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李承泽突然胆大了一次,抢在裴长卿前面开了口。

      她就知道!

      此时裴长卿除了内心问候李承泽以及瞪着他警告不要随便乱说之外,只能勉强勾起一个看上去就很假的笑容来回应仿佛是在看戏一样的庆帝。

      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了那句话:有些时候,你的知交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实的后盾,但是往往有些时候,他们也是最烦人和猪队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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