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我自横刀向天笑

作者:掌柜的今天更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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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8 章


      “嘶……”

      裴长卿来不及躲闪就直接撞在了朱格身上。

      被撞的一瞬间裴长卿甚至疼到以为自己全身的骨骼都仿佛被人用重击打碎,她在往后倒的时候只来得及抬手护住自己的后脑勺,而后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之前,裴长卿似乎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是不等她细细分辨到底是谁,就被从胸口深处传来的刺痛感拉着陷入了黑暗。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裴长卿隐隐约约听到了耳边有很多人的声音一闪而过,在这当中夹杂着陈萍萍阴冷,担忧的声音,同时还有范闲焦躁的声音,甚至连李承泽的声音都在远处响起。但是不等她分辨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就再次陷入了黑暗当中。

      到底还是让他担心了……

      再次从黑暗中挣扎着醒来,裴长卿还没有睁眼就听到了耳边传来了范闲断断续续的声音:“中毒……没……解药……”

      范闲在屋里?

      那是不是就代表陈萍萍也在?

      努力转动自己迟钝的大脑,裴长卿试图想要动一动自己的手指,却发现不管是动手指也好,还是微微皱一皱眉也好,自己现如今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纹丝不动。

      裴长卿在试了几次后就放弃想要通过做动作的方式来表示自己没事的想法,转而试图想要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只是可惜的是在范闲说完那句话之后整个屋子就不曾再响起任何一点声响,哪怕是呼吸声都几乎微不可查。

      “你先下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裴长卿险些重新陷入到昏睡中的时候,陈萍萍的声音突然在房间内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轮椅转动地声音。

      怎么又坐在轮椅上了?支架不好用还是出现故障了?范闲有没有提醒他要多穿些衣服?我的屋里这段时间还有点凉,他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裴长卿纷乱繁杂的思绪在感觉到嘴唇上传来的冰凉湿润的触感时刹那间烟消云散,她闻着萦绕在自己身边的那股淡淡的檀木香气,听着一声细细的叹息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若是身体不适,以后莫要逞强。”又过了几秒,陈萍萍叹息般的话语在裴长卿的耳边响起,带着劝诫的语气,却让裴长卿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院长。”朱格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响起,他似乎是对陈萍萍行了一礼后才继续说道“真凶虽然还未查出,但是应为院内的人。属下这几日正在严加排查,不日定能查到真凶。”

      陈萍萍漠然地应了一声,他没有抬头去看朱格脸上的表情,而是径直拿过放在床头的茶杯用手背试了试水温,而后一点点把杯中的水给裴长卿喂下去,之后才吩咐:“你退下吧。”

      裴长卿无意识地吞咽着陈萍萍喂进来的一口口温水,她听着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的声音,范闲的声音由远而近的响起:“毒药的源头是在胸口的位置,应该是李承乾刺的那一剑导致的,但是若想要让这种毒药发作还需要另外一种药作为引子,但是这个引子我还没找到。”

      说到这儿范闲走上前蹲在裴长卿的床边摸了摸她冰凉的手,叹了口气:“如果要是裴哥还醒着的话,她一定能找到这个引子的。”

      已经对于自己的病情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裴长卿闻着充盈在鼻翼间的檀香,回想到当时自己胸口处传来的细微的刺痛感,脑海中一时间闪过了无数种猜测。

      “其实更重要的事情在于,裴哥的身体状况现在不太适合用一些药,我从来不知道她身子骨这么虚弱,毕竟她还是个大夫。”催动内力让裴长卿的身体暖和起来,范闲撑着膝盖站起身坐到一边,看着陈萍萍紧皱的眉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现在的情况解释清楚“更何况她现在……还来了葵水,有些药不能碰,所以有点麻烦。”

      你们这个话搞得我就像下一秒就要入土了一样,能不能不要这么颓废?要对生活充满希望啊范闲小朋友。

      裴长卿听着范闲的话先是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随后默默反驳着这位说出来的明显就是在夸大病情的话。但是她紧接着想象了一番范闲此时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些可惜自己此时无法睁眼看不到这位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难得一见的愁苦。

      范闲坐在原地看了看陈萍萍又转头看了看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裴长卿,抿着唇小心地观察了一番陈萍萍的表情后,伸手捏了捏裴长卿的鼻子又挠了挠她的手掌心,像是想要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反应。

      盯着裴长卿的脸看了半天却发现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范闲泄气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微微低头扫了一眼坐在轮椅上沉默不语一动不动的陈萍萍,勉强勾了勾嘴角随后装作是调侃一般地说道:“裴哥,以后看来都不能管你叫裴哥了,得管你叫睡美人了。”

      说完这句话范闲站起身冲陈萍行了一礼,随后又弯着腰捏了捏裴长卿的肩膀准备离开:“裴哥我先走啦,那边正在给你制作解药,你不要着急哦。你放心,你弟弟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明天再过来找你唠嗑!”

      听着范闲信誓旦旦的话裴长卿不由得在心底失笑,她想象着范闲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再联想到旁边陈萍萍听到这句话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原本昏沉的意识都清醒了不少。

      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似乎范闲的离开与陈萍萍也有很大的关系,把范闲支开是因为陈萍萍有话想要对她说。

      “长卿啊……”在范闲离开后不知过了多久,陈萍萍叹息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似乎夹杂着一丝数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其中“你要好起来啊。”

      裴长卿原本还带着几分和陈萍萍独处的雀跃的心情在听完他的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沉寂了下来,她的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陈萍萍的这句话,突然感觉自己的掌心一凉。

      陈萍萍学着刚才范闲的样子用指甲轻柔地挠了挠她的手掌心,他还记得在裴长卿很小的时候自己偶尔会逗逗她,那个时候只要一挠她的掌心,就会听到小姑娘清脆而开心的笑声。

      只是现在,整个房间里除了呼吸声,剩下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听着陈萍萍安静的呼吸声,裴长卿感受着自己手掌中的那一点似乎转瞬即逝的冰凉的触感,她想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回应陈萍萍,告诉他她听得见他说的每一句话,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萍萍微微抬手贴近裴长卿额角的位置,却又在半空中停顿了许久,最终还是垂下了手臂。

      沉默了许久后陈萍萍抬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他又挠了挠裴长卿的手掌心,看着对方平静的睡颜,最终轻轻地捏了捏她已经开始变得冰凉的指尖:“你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你也累了。”

      然而就在陈萍萍想要松手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感觉到裴长卿的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影子!你看长卿是不是刚才动了!”

      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陈萍萍猛地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裴长卿的脸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同时还不忘了让守在外面的影子把范闲叫回来。

      裴长卿听着陈萍萍急促的呼吸声,努力还想再动一下手指告诉他自己一直在,但是却发现不知为何自己胸口深处传来的刺痛感更加明显。

      就在裴长卿和疼痛做斗争的时候,屋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范闲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裴哥怎么了!”

      “你快看看,长卿刚才好像动了!”

      陈萍萍连忙冲正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喘气的范闲招招手,他用力捏了捏裴长卿的手指像是在安抚她,同时示意范闲赶紧上来查看情况。

      裴长卿感受着自己的手从一个冰凉的地方挪到了一个略微带着汗水的手中,她听着范闲和陈萍萍的对话声,再次陷入了黑暗当中。

      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裴长卿再次清醒的时候有些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听到了苏拂衣的声音,似乎是在与谁争论着什么。

      裴长卿放任自己意识恍惚了一瞬间,随后她听清楚了苏拂衣的话:“胡闹!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苏拂衣一手插着腰一手拨开面前挡着路的范闲,她指着躺在床上的裴长卿气势汹汹地瞪着李承泽又问了一遍:“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

      李承泽上前一步拉住还想要说些什么的范闲,对苏拂衣露出一个满是歉意的笑容:“苏师叔莫要生气。这件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在知道阿裴昏迷之后想着监察院里还有范闲,他是三处费主办的衣钵传承,所以做些基本的解毒是没问题的。”

      “对,但是后来发现不太对。”范闲看着苏拂衣眼中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担忧,抓抓头发替李承泽补上了后半句话“那个……裴哥身体里应该还有另外一种毒没有解开。”

      苏拂衣站在原地看了看面容诚恳的范闲又看了看正冲自己做手势的李承泽,她最终一甩袖子坐在了床边,托住裴长卿的手腕问道:“解药做的情况怎么样了?”

      “正在试药,但是感觉不太对。”看到苏拂衣坐下的下一秒范闲就极为自觉地站到了她的侧后方,从怀里摸出那本他自己制作的病例回答。

      伸手接过范闲的那本病例看了看,苏拂衣先是对着上面满页的狗爬字嫌弃地皱起了眉毛,随后她抬手轻柔地理了理裴长卿额头的碎发站起身:“范闲是吧,你跟我来。”

      李承泽看着苏拂衣拉着范闲出了门去商谈有关于药方的事情,他扭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裴长卿又看了看桌上冒着白烟的热茶,轻轻搓了搓自己的指腹。

      上前几步摸了摸裴长卿搭在被褥外的那只手,李承泽转头又看了看桌上的那杯热茶,咬着下唇隔着袖子把杯子捧在了自己的手里。

      李承泽一直等到自己的手已经微微泛疼后才放下茶杯,随后迅速地握住裴长卿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对方冰凉的手掌。

      裴长卿在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温暖包裹住的那一刹那,手指像是被烫到似的微微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她听到了李承泽平静的声音响起:“醒了?”

      李承泽看着裴长卿那张依旧平静的脸笑了笑,他轻轻地拍拍自己手掌中的那只手,随后站起身一把拉开屋门冲门外的两人歪了歪头,悄声说了一句:“进来说话。”

      等着苏拂衣和范闲进来之后李承泽重新坐回到床沿边,重新捧住裴长卿的手再次开口:“人都到齐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范闲在被叫进来的时候正忙着和苏拂衣探讨原定的药方上的一种药到底合不合适,他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的李承泽,极为困惑地皱起眉头倒吸了一口气:“二殿下,您不会是思之如狂然后……”

      “范闲闭嘴!”仔细地感受着裴长卿在自己手掌上点的频率,李承泽头也不抬地低吼了一句“吵到我的眼睛了!”

      安安静静地等着裴长卿点完,李承泽转头和正走上前地苏拂衣对视了一眼,随后点了点裴长卿的手以示安慰:“你放心,他们都没事。陈院长的身体也没有出任何问题,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解毒还需要有几天的时间,你不要着急,苏师叔也在,你会没事的。”

      “嗯哼~小丫头醒了?”苏拂衣用力捏了捏李承泽的肩膀,一边弯下腰凑到裴长卿的耳边,一边冲眼睛逐渐亮起来想要冲出门的范闲微微摇了摇头“有没有想我?”

      “她说想了。”李承泽低下头看着裴长卿像是在抽搐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随后像是哄孩子一般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又替她把被子往下巴上按了按。

      感觉到手掌中的触感已经减弱,李承泽抿着唇揉了揉裴长卿的手,轻声哄道:“睡吧,一切有我们在呢。”

      看着呼吸逐渐平稳的裴长卿,李承泽的眉眼间划过一抹凛冽的神色,他先是把裴长卿的手重新塞回到被子里,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拂衣:“苏师叔,阿裴之前给了我一样东西,贴在人身上就消失于无形,你知道是什么吗?”

      “灵踪虫?”苏拂衣听到李承泽的描述后一把抢过范闲手里的病例,急匆匆的画了一张草图出来举在手里给李承泽看“长这个样子?”

      李承泽微微眯起眼睛对着苏拂衣手里的图辨认了两秒后才从迟疑地点点头:“嗯,对,和您画的差不多。”

      “她什么时候给你的这个?”

      “在那天我们来监察院把范闲带走的时候。”李承泽看着苏拂衣凝重的神色自己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板,郑重回答。

      闻言苏拂衣把病例又塞回到已经目瞪口呆的范闲怀里,她敲了敲自己的胳膊半晌才若有所思地问道:“在谁身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裴长卿还没来得及猜测今天会是谁在自己的身边,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微小的呼噜声。

      有些费力地睁开黏腻的眼皮,裴长卿转动着眼珠看向了塌边,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淡笑。

      “阿泽。”裴长卿注视着李承泽眼底无法忽略的青黑,她缓慢地张开嘴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嘶哑的声响,惊醒了本就浅眠的李承泽。

      李承泽被惊醒的一瞬间整个人都从地上跳起来,他站在原地怔怔地看了两秒正满脸疼惜地注视着他的裴长卿,张了张嘴突然笑了。

      他借着笑的功夫挤去了自己眼角不由自主流出来的一滴泪水,随后弯下腰用力地捏了捏裴长卿的脸颊:“小祖宗,你可真能睡啊。你都躺了七天了才醒,猪都没你能睡。”

      裴长卿看着李承泽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自己先笑了,她“嗬嗬”了几声后才沙哑着嗓音开口:“辛苦,还好?”

      “一切都好。”知道裴长卿醒过来就一定会问这个问题,李承泽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扶起来,又倒了杯水送到她嘴边一点点喂下去,轻声开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受着干涩的嗓子有所缓解,裴长卿用力清了清嗓子之后先是吞了吞口水才开口问道:“具体?”

      “陈院长会在半个时辰过后来点卯。”把裴长卿喝剩下的水直接泼在地上,李承泽用脚蹭了蹭把水迹抹干之后总结了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范闲和三处他们还在制作解药,不过看你现在能说话了说明效果还不错,有苏师叔在你尽管放心。”

      裴长卿先是应了一声表示明白,她随后把李承泽刚刚说的话在脑海中反复过了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几句话的意思,她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唇犹豫了许久后才再次开口:“辛苦。”

      “你好了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安慰了。”看着明显傻了不少的裴长卿李承泽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脑勺摇了摇头“你快点好起来吧。”

      对于这句话只是弯起眼睛笑了笑,裴长卿刚想再说些什么就看见李承泽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同时把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裴长卿茫然地看着李承泽突然变得严肃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猛地一疼。

      微微皱了皱眉头,裴长卿看着李承泽,突然听见他说:“阿裴,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李承泽看着裴长卿茫然的目光原本还想要继续说的话不知为何卡在了嗓子里无法开口,他定定地注视着裴长卿的那双眼睛,最终笑着摇摇头揉了一把裴长卿的头发:“怎么一觉醒来变成小傻子了?”

      明白李承泽的话但是反应还需要一点时间,裴长卿在反应过来李承泽的这两句话之后用力翻了个白眼,随后迟缓地开口:“不要,欺负我现在脑子不好。我没有机会。”

      “阿裴,神庙现在已经把你当做眼中钉了,接下来你会很危险。”把自己的语速放慢,李承泽抽空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劝道“你现在转到暗处,我在明处的话你会安全很多。”

      过了几秒后裴长卿才慢慢地摇了摇头,她弯了弯眼睛说出来的话极为坚定:“暗处,不能,你,小师叔,危险。”

      李承泽在听明白裴长卿的话后叹了口气,他捏了捏裴长卿的脸颊借着自己的刘海掩盖住了泛红的眼眶:“臭丫头,不让人省心。”

      裴长卿眨着眼睛消化了李承泽的这句话,她随后一字一顿地开口:“暗桩,月内,春天,来不及。”

      “我明白了。”懂了裴长卿的意思,李承泽用力点点头“这件事我跟苏师叔去商量,你不要担心。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伤养好,等着三处把解药做出来然后把毒解了。”

      “画卷,离经易道。”目光转向了一直挂在墙上看上去就像是装饰品地画卷,裴长卿示意李承泽帮自己把画卷拿过来。

      顺从地站起身摘下墙上的武器,李承泽把裴长卿的手拉出来把武器塞进去,认真地思考着说道:“我觉得吧,你可能不太行。”

      闻言先是瞪了一眼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信心的李承泽,裴长卿随后盯着自己手中的画卷试图让它散发出淡绿色的光芒来。

      事实证明,不管是庸医还是神医,在全身瘫痪的情况下,都是不可能医治好自己的。

      “睡吧,小猪。”李承泽看着裴长卿强撑着睁着眼睛试图想要治疗自己的样子长叹了一声,他抬手敲了敲对方的额头扶着她重新躺下来“三处那边进度会很快的,你不相信我,总得相信苏师叔和范闲吧?”

      李承泽的声音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裴长卿最后定定地看了一眼他,终于闭上了眼睛:“当心……”

      伸手拿回裴长卿手里黯淡无光的画卷,李承泽听着她的呼吸声重新变得平缓,站起身把画卷重新挂回了墙上。

      李承泽回头看着安静地沉睡着的裴长卿,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眼中闪过无数种情绪,最后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眼时敛去了眼眸中流露出的伤感。

      一步一步地走回到床边,李承泽的手抬在半空中犹豫了几秒后最终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得好好活着,知道吗?”

      停顿了一下,李承泽算了算现在的时间,最终还是伸手压了压她的被角。

      他一直没敢说的那句话,是如果四天之后她没有醒来……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了几声极有规律的敲门声,李承泽整个人迅速一震。他抬手用衣袖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才站起身大步走过去打开门看着门外坐着的陈萍萍微微鞠躬:“陈院长。”

      “二殿下。”坐在轮椅上微微抬头看向眼底青黑的李承泽,陈萍萍点了点头后一如往常般地问道“长卿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李承泽显示抬眼看了看陈萍萍身后面若冰霜的影子,他随后轻轻扯了扯嘴角让出一条路,硬邦邦地回答:“没醒,还在睡。”

      陈萍萍闻言抬头看向离自己有几步远的李承泽,他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握成拳头又重新搭回到轮椅的扶手上,接着问道:“三处的药不管用吗?”

      李承泽微微低头把自己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他抬注视着陈萍萍那张脸,回想起刚刚裴长卿从唇齿间蹦出的那一个个词,最终还是漠然地开口:“若是阿裴四天之后还没醒,还要劳烦陈院长帮忙订口棺材。”

      听到李承泽的最后一句话怔愣了一下,陈萍萍难得面露些许无措地神情,他看着李承泽的眼睛判断了一下,随后费力地转身看向身后的影子,吩咐道:“你去看看,三处的药怎么还没做好。”

      被点明的影子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承泽,又看了看面露焦急的陈萍萍,犹豫了几秒之后松开轮椅的扶手,毫无起伏地点点头回答:“好,我去看看。”

      抽回落在影子身上的目光,李承泽低头和陈萍萍对视了几秒,沉默地接替了影子的工作把轮椅停在了裴长卿的床边。

      陈萍萍微微弯腰注视着裴长卿的脸,他抬手按了按被角的位置,在确定裴长卿即使是这样也不会受风之后,又摸了摸放在床头的茶杯,在觉得略微有些偏凉后径直把茶杯中的水换成了热水。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陈萍萍才沉下肩膀静静地注视着裴长卿,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苍白的脸色上,无声地攥紧了自己手中的握力器。

      李承泽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端着茶杯看着陈萍萍做的这一系列动作,过了半晌才轻声开口:“天凉了,您该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李承泽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他垂着眼睛注视着手中的茶杯,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后继续劝道:“阿裴也不希望看到您现在这样,更何况监察院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您亲自过问,所以您……还是好好休息别受凉吧。”

      说话间李承泽歪着头看了一眼仿佛成了雕塑一般的陈萍萍,在看到陈萍萍的眼神地时候他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随后面色如常的放下茶杯给陈萍萍倒了杯水递过去,缓和了自己的声音:“陈院长,也许我这句话不该说,您就当是我替阿裴跟您说,照顾好自己,别让她太担心。”

      陈萍萍伸手接过茶杯捧在手里,他感觉着自己冰凉的双手被逐渐温暖,有些失神地想起了裴长卿握着自己的手的时候,那种能够穿透自己的手掌的温暖,和她脸上带着的淡淡的笑意。

      这个时候不知为何他眼前浮现出的是那日在他刚回到监察院的时候,裴长卿离开时的背影。

      是不是因为他当时太过于关注范闲,导致小姑娘心里有些别扭?

      可是……

      范闲毕竟是小姐的儿子,将来是要继承监察院的,长卿会想明白的吧?

      想到这儿陈萍萍眨了眨眼,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部重归于平静,这才把一滴未动的水杯轻轻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和床头的那杯水,转动轮椅对李承泽微微点头:“这几日辛苦二殿下了。”

      “陈萍萍。”看着陈萍萍脸上极为平静的表情,李承泽猛地站起身险些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李承泽大步走上前微微弯腰盯着陈萍萍的脸,缓缓开口问道:“你当真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殿下说笑了。”

      听着背后响起的重重的关门声,陈萍萍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膝盖上略带磨损痕迹的毯子,眼神中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苦涩。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小姑娘每次看向自己的时候眉眼间的温柔,和眼眸中闪烁着的欢喜,是怎么也遮盖不住的,可是,他陈萍萍又能给出什么呢?

      或许,过几天他给他寻一门亲事,小姑娘的注意力就会转移了吧?毕竟哪个小姑娘不喜欢门当户对又长得帅气,有能力的人呢?

      想到这儿陈萍萍仰起头眯起眼睛看着阴沉的天空,慢慢地摇着轮椅离开了。

      “裴哥……解药……醒……”

      模模糊糊地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响起,裴长卿闭着眼睛慢慢清醒过来,耳边的声音也随之逐渐清晰。

      “范闲,你到底靠不靠谱啊?药都喂下去这么长时间了,这么多天你不会就证明你自己是个庸医吧。”

      裴长卿听着李承泽夹枪带棒的话语,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能够瞬间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后听到了范闲的声音:“不可能!解药已经服下了,按理来说应该行了!不可能是我的药有问题!”

      “你要知道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李承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阿裴要是再不醒的话,我让谢必安宰了你的脑袋!”

      “怎么天天喊打喊杀的?不像你的性子啊。”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有些困难地睁开了双眼,裴长卿缓缓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三个人,不由得笑了“我这不是醒了吗。”

      在裴长卿说完这句话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而作为当事人的她安安静静地任由范闲扑过来拉着自己的手腕诊脉,又回答了一连串的问题后这才开口:“我没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裴哥你别乱动!我这就去找院长!”范闲在确定裴长卿已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之后,直接从床边蹦起来冲出门去。

      看着范闲一溜烟的跑走,裴长卿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苏拂衣,迎上对方满是担忧的目光软软的叫了声:“小师叔。”

      “醒了就好。”苏拂衣站在原地看了裴长卿几秒后扬起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后上前几步伸手帮裴长卿撑起酸软无力的身体,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以后可不能这么莽撞了啊。”

      闻言裴长卿也扬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她一手扶着脖子按揉着僵硬的地方,另一只手不断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冲李承泽歪了歪头。

      等李承泽走过来之后裴长卿对苏拂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房间的地面,低声问道:“那边,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我看了,但是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出入,只是补充了一些东西”知道裴长卿问的是什么,苏拂衣皱着眉难得有些愁眉苦脸“这回他们当真是下了大手笔。”

      “但是……其实他们有遗漏的地方的。”裴长卿抬手拍拍苏拂衣的肩膀,随后转头冲李承泽弯了弯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他们对我下手,难道不就是最大的破绽吗?”

      微微眯起了眼睛,苏拂衣对李承泽挥挥手示意他先出门避嫌,随后伸手扶着裴长卿从床上一点点挪下来:“需要什么?”

      “都有。”把自己的重心放在苏拂衣的身上,裴长卿吃力地往前挪动着自己的脚步,从床下用脚一勾拉出了工具箱。

      苏拂衣低头看着裴长卿把里面的工具一一摆在桌子上的时候,站起身大步走向了衣柜:“衣服还在?”

      “还在。”靠在椅背上喘息了几声,裴长卿等着对方把衣服挑出来后才伸手接过苏拂衣递过来的衣服拿在手上细细地摩挲寻找“小师叔怎么看这件事?”

      苏拂衣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裴长卿手里的里衣,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胳膊,随后拉了拉紧闭的窗户。

      在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后裴长卿径直把衣服往旁边一丢,抬手拿起桌上的小刀放在自己手里颠了颠,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大手笔。”

      苏拂衣坐下来拿过裴长卿手里的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她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低声问道:“是蛊?”

      微微点头,裴长卿接过小刀,解开了身上的衣服,轻轻的按着自己胸口的部位,笑的有几分惨淡:“南疆有蛊,其名相思。若是留着这个蛊然后再去见陈萍萍,我估计连两天都不到我就得进棺材了。”

      “相思蛊?”苏拂衣看着裴长卿一点一点按着自己的皮肤,寻找着蛊虫所在的位置,苏拂衣探身看了看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的窗外,伸手把窗户关好“我怎么记得这个蛊虫跟你说的不太一样?”

      仔细感受着手指下肌肤的变化,裴长卿的手最终停留在了心脏上三寸的位置。执起手边的小刀把刀尖对准自己刚刚触碰的位置,裴长卿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小师叔,待会儿还得麻烦你。”

      “你放心的去做。”随时关注着外面和裴长卿的情况,苏拂衣往对方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点点头“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当然知道苏拂衣喂给自己的药究竟是什么,裴长卿慢慢地把手中的小刀捅进自己的身体,她闻着逐渐飘散在室内的淡淡的血腥味,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李承泽侧耳听了听屋内的声响,他抱着双臂来回踱了几步,又站在门口试图透过门缝来观察里面的情况。

      听着里面一片寂静,李承泽把手放在门上犹豫了两秒后又重新放下,他转过身背着手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皱着眉头,随即抬头看向了正推着陈萍萍快步走来的范闲。

      “范闲,你们现在不能进去。”直接伸手拦住了想要越过自己的范闲,李承泽微微摇了摇头,脸上虽然带着些许歉意但是脚下却丝毫不曾移动过。

      范闲看着拦在门前纹丝不动的李承泽,有些奇怪地问道:“二殿下,你怎么出来了?等等?!有血腥味!怎么回事?!“”

      猛然间闻到从屋内散发出的淡淡的腥甜气息,范闲神色一凛越过李承泽就要推开门:“裴哥不是没事了吗?!怎么会有血腥味!”

      “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苏师叔吩咐了谁都不能进!”一句话连气都没喘地吐出来,李承泽闻着空气中的腥甜的气息一只手牢牢地按住范闲的肩膀,微微垂下头压低了声音“范闲,相信她们。”

      “吱呀。”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裴长卿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李承泽在听到声响后和范闲同时转过身,他看着只披了件外衣就出来开门的裴长卿,忍不住皱眉:“怎么穿这么少?”

      “不冷,没事。”脸上带着失血过多后的惨白,裴长卿一手扶着门框扫视了一圈门外的人笑了笑。

      “长卿。”看着脸色明显比之前苍白不少的裴长卿,陈萍萍摇着轮椅上前仰着头注视着她斟酌着开口“你最近回陈园住一段时间吧,等伤好了再回监察院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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