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我自横刀向天笑

作者:掌柜的今天更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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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裴长卿听着身旁李承泽话语中毫不压实的担忧,揉揉有些胀痛的额角,随后拍拍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侧耳听了听周围若隐若现的呼吸声,这才点着手腕敲打了几下。

      终于感觉到全身都暖和起来,裴长卿放下茶杯站起身冲李承泽歪歪头露出一个笑容,她说道:“这几天我都会在监察院,活比较多估计可能要忙上几天,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就直接去监察院找我吧。”
      、
      点点头表示明白,李承泽朗声一笑,接过谢必安手中的外套转身就披在了裴长卿身上:“来来来,这是我给你新做的衣服。”

      撇着嘴任由李承泽胡闹,裴长卿在对方终于要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的时候开口了:“我说,我亲爱的大少爷,现在还没到冬天呢,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早就把冬衣准备出来?”

      李承泽闻言冷哼一声扯紧了裴长卿的衣领,示意谢必安去准备马车:“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李承泽并不意外地看到了裴长卿略微泛红的眼眶,他低头略显强硬地拉过对方藏在袖子里的手,感受着手掌中传来的冰凉叹了口气:“多穿点衣服吧,照顾好自己,记得及时换药。”

      “我知道。”裴长卿吸了吸鼻子抽回自己的手缩进袖子里,对李承泽轻声叮嘱道“现如今走到这一步,人要是疯了什么都能做的出来,你和谢必安一定要小心。”

      李承泽闻言笑了一声,他率先推开门迎着扑面而来的凉风,背着手迎风而立,眉眼间竟然带上了几分从前丝毫不曾有过的张狂:“放心吧,阿裴,我们都会赢的。”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裴长卿注视着李承泽,原本抿起的唇角也绽开了一抹温暖的笑容。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就在裴长卿张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谢必安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让裴长卿瞬间咽回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

      等裴长卿跟着李承泽到了府门口看到那架马车的时候,她原本脸上还带着的几分笑容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地盯着正偷偷观察自己的李承泽,用力哼了一声:“我不想坐马车。”

      “这可由不得你了。”李承泽坏笑着抱着双臂后退了一步,抬了抬下巴示意谢必安和侍女把裴长卿架上去。

      在被谢必安和侍女几乎是驾上马车的前一秒,裴长卿对着李承泽微微一歪头,而后突然整个人一扭摆脱了两人的钳制落到了几丈之外的地方。

      裴长卿自动自觉地忽略了李承泽的表情,自己的脸上带着逃出生天般的神采飞扬的笑容,她冲一脸好气又无奈的几人挥了挥手,笑嘻嘻地转身往前走:“阿泽我先走啦!”

      看着裴长卿一骑绝尘般地离去,李承泽抱着双臂站在原地扭头看了看身旁的马车,愣是被气笑了:“瞎胡闹!”

      说完这句话直接一脚踹在马车的轮子上,李承泽气势汹汹地招呼谢必安回府:“看什么看!人都走了!”

      谢必安沉默地走上前扶住李承泽的手臂,听着耳边传来的几声极小声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微微低下头掩盖住自己嘴角的笑容。

      手臂猛地发力直接把李承泽抱起来,谢必安在对方的惊呼声中平静地开口:“殿下,抱紧了。”

      自从那日告别李承泽回到监察院之后,裴长卿带着阿甘一头扎进了王启年的档案处开始核对那份得到的名单,除了每日定时定点被特意跑过来的宣九拉出去吃饭之外,连睡觉都一并在档案处解决了。

      就这样连续工作了四五天之后,档案处的大门被王启年敲响了。

      “小,小裴姑娘?”王启年站在门口的位置呆愣地看着坐在浩如烟海的卷宗中的裴长卿,他先是看了看阿甘,随后弯下腰捡起一份滚到脚边的卷宗看了一眼上面的编号,又捡起其他几份卷宗看着上面的编号微微皱了皱眉。

      这几天小裴姑娘找的东西,都是居住在京城内所有人的基本信息?

      “你们把司理理抓回来了?”裴长卿放下自己手里的卷宗转而扫了一眼王启年手上的卷宗的编号,在过了一遍发现自己现在用不到之后她放下手中的笔扬起了一个平淡的笑容“有没有受伤?”

      王启年注视着裴长卿脸上的笑容看了几秒,最终抬脚走了到桌子前,看着桌子上厚厚一沓被人写满了人名的纸,轻声开口:“小裴姑娘有什么需要属下帮忙的地方吗?”

      抬眼静静地打量着眼前风尘仆仆的王启年,裴长卿低下头面色如常地整理着自己手上的资料:“你们这一路上情况还好?司理理应该已经押进地牢了吧?”

      王启年看着裴长卿从那一沓纸张中只是抽取了极少的一部分塞进阿甘的肚子里,剩下一大部分都扔进了火盆,他后退了半步微微弯着腰开口:“在进城的时候遇到了言大人。”

      裴长卿抬手随意地理了理头发,在感觉到手上的油腻感后先是皱了皱眉,而后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王启年,撑着下巴指了指一旁被阿甘刚刚清出来的位置:“坐下说话吧,这几天你也累了。”

      停顿了一下,裴长卿抬手摸了摸摆在桌角处已经变得冰凉的茶壶,转而从阿甘的肚子里掏出几块薄荷糖递给王启年:“范闲应该已经回范府了吧?言大人怎么在城门口等你们了?京城的事物不是一般都是一处负责吗?”

      “是,在进城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多亏言大人及时出手相助,这才得以让我等进城。”王启年略微低下头看了看散落在自己周围的卷宗,脸上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

      唇角绽开一抹浅笑,裴长卿抬手轻轻地摩挲了一番自己肩头的纱布,接着问道:“既然司理理已经抓捕归案,你作为范闲的门下客,现在不是应该去范府报道吗?”

      “哎~小裴姑娘此言差矣,我王启年虽然贪财,但是毕竟还是穿着监察院这身官服,总不能本末倒置是不是?”王启年看着裴长卿眼中丝毫不掩饰的疲惫,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手上剩下的那块薄荷糖推到对方面前,做了好几次“请”的手势“小裴姑娘连续看了这么长时间的卷宗,想必也一定累了……”

      “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啊王启年。”并没有接过那颗糖而是抬手捏了捏鼻梁,裴长卿转身从阿甘的肚子里取出一张银票和一份名单推过去“这份名单你自己看着办,然后这张银票你收好,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不管范闲说什么,你都要答应下来,明白吗?”

      王启年看了看面前这张仿佛闪烁着光芒的银票,和跟着它一起被推到自己面前的那份名单,又看了看重新埋头进档案当中的裴长卿,最终张了张口,收了银票一拱手转身离去。

      听着王启年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拐角处,裴长卿这才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这几天被自己折腾的杂乱无章的档案处,莫名地叹了口气:“现在查出来了多少?”

      “咔啦——”

      左摇右晃地凑过去,阿甘从肚子里弹出了一个小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之前放进去所有查出来的名单。

      只是大概翻了翻自己手边的纸就开始变烦了,裴长卿用指节按压着自己的眉心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直接把茶壶里剩下的浓茶一饮而尽:“来吧,阿甘咱们干活了。”

      “咔啦——休息——咔啦——”看着裴长卿眉眼间掩盖不住的疲倦,阿甘轻轻地用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拱了拱她,示意她在这里休息,自己去整理那些卷宗。

      “让你一个人整理我这不就是压榨童工吗。”宠溺地拍拍阿甘,裴长卿撑着桌子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的把所有堆在自己身边的卷宗整理好放回原处,这才扶着腰环视了一圈慢悠悠地推门出去,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裴长卿在刚拐过档案处的拐角的时候就遇见迎面而来的朱格,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来,不由得微微抬手摩挲着自己腰间的画卷随意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朱大人下午好啊,您这是刚从那儿回来啊?”

      看着挡在路中央对自己歪着头皮笑肉不笑的裴长卿,朱格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番对方后一甩袖子,干脆利落地绕过对方丢下一句:“用不着你管!”

      顺从地侧过身让出一条路,裴长卿看了几眼朱格离去的方向,忍不住摸着下巴又看了看对方来时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后意味不明地笑了:“这还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倒是很好奇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裴长卿?你怎么在这儿?”言若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严肃和一丝丝的古板“现在还没到开饭的时间。”

      转身恭恭敬敬地行礼,裴长卿脸上瞬间挂上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回复:“裴长卿见过言大人,这几日劳烦言大人关心,在下已经将所需的所有材料整理完毕,自然也就不需要宣九大人特意去叫我吃饭了。”

      “伤好了?”皱着眉看着裴长卿身上明显单薄了不少的衣料,言若海又看了看旁边的阿甘,问道。

      “啊?哦,伤啊。”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愣,裴长卿看着言若海依旧满脸严肃的表情眨了眨眼睛,回答“好的差不多了,劳您关心。”

      “嗯,那你好好休息。”沉默了几秒,言若海看着在自己眼中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的那抹笑容,头一次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裴长卿半是困惑半是好笑地目送着言若海四平八稳地离去,她拍拍身边的阿甘抱着双臂半晌突然笑了出来:“这一个个的,都什么情况?这么多年难得说句关心我的话,而且怎么脸上的表情还这么奇怪。”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裴长卿熟练的把窗户关紧并且上了锁,蹲在地上抠开一块地砖取出下面压着的一叠大小各异的纸。

      裴长卿把阿甘肚子里地那叠纸穿插进这里面藏好,又重新把地砖塞回去用脚踩了几下确定不会有任何的异样后才洗漱准备休息。

      在临睡之前,她隐约觉得好像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是却很快被睡意打散。

      算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一觉醒来之后,裴长卿还没来得及从床上爬起来,王启年的声音突然伴随着敲门声响起:“小裴姑娘?您醒了吗?小范大人邀请您去一趟范府。”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裴长卿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把王启年的话在自己的脑海中过了一圈后才反应过来门外的人究竟是谁,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范闲邀请我?怎么,是审讯出了问题?那也不应该找我啊,找七处才对啊。”

      “跟审讯无关。”王启年听到裴长卿的声音后似乎是松了口气,这才笑着回复“是小范大人想邀请您去范府商量些事情。”

      “好。”皱着眉环视了一圈四周,裴长卿伸手揉了揉头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扫了一眼地面后才开口“你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就过去,别着急。”

      “咔啦!咔啦!”

      裴长卿听着王启年在门外告辞的声音响起后,这才不紧不慢地爬起来洗漱,同时还不忘了拍拍阿甘的身子:“早啊。”

      阿甘立刻顺着裴长卿的手掌蹭了过去,用身子拱了拱她的腰,同时还不忘了弹出机械手臂把昨天自己收好的洗漱用品摆在裴长卿的面前,邀功般地左右摇晃着:“咔啦——整理——咔啦——”

      裴长卿看着被阿甘整整齐齐码在桌子上的洗漱用品,又看了看眼睛滴流乱转的阿甘,忍不住笑了出来:“昨天你还帮我收拾啦?”

      停顿了一秒,裴长卿微微弯腰冲阿甘指了指自己的衣柜,笑眯眯地哄道:“那阿甘帮我去挑一挑今天见朋友的衣服好不好呀?”

      “咔啦——朋友——咔啦——”顺从地晃悠着身子转过来,阿甘蹦蹦跳跳地扭到衣柜前,靠着一双机械臂在衣柜的衣服里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一身裴长卿从未穿过的礼服出来“衣服——咔啦——好看——”

      刚擦完脸就看见了阿甘摆出来地那套衣服,裴长卿忍不住失笑:“宝贝,我是去见小师弟,又不是说要进宫,不用穿的这么隆重的。”

      “咔啦——”就跟没听懂裴长卿的抱怨一样,阿甘执拗的在衣柜前晃悠着身子表示自己的选择最好的“咔啦——朋友——”

      “好好好。”裴长卿一手叉腰看着油盐不进的阿甘笑着摇头走到衣柜前,颇为无奈的把那件礼服重新放回到柜子里,又拨了拨剩下的衣服,最终选了一套校服出来晃了晃“我穿这件好不好?”

      看着阿甘一蹦一跳地离开衣柜前,裴长卿拎起手里的衣服上下打量了几眼,最终摸摸鼻子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裴长卿转身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那张脸,又把自己手里的那件衣服摆到自己身前比了比,这才换好衣服,而后又在阿甘的催促下把发饰戴好,这才摘下墙上的武器别在腰间,满意的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回头对着阿甘招招手,裴长卿顺手解下挂在衣架的外衣搭在臂弯里,笑的温温和和:“走了!”

      大摇大摆地带着阿甘走在街上,裴长卿听着耳边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忍不住眉眼带笑的在最近的一个小摊上买了一包糖,还不忘了分给在看到自己出门之后围上来的孩子。

      “大姐姐你来啦!”

      “大姐姐大姐姐!你今天真好看!你看我长高了!”

      “大姐姐你快看我飞起来了!”

      裴长卿闻言立刻转身把阿甘机械臂中正拎着做展翅翱翔的孩子接下来,她稳稳当当的把人抱在怀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瞎胡闹,再摔了你怎么办?”

      “嘿嘿大姐姐会抱住我的!”搂着裴长卿的脖子得意地看着围在周围的孩子,小男孩儿咧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笑的兴奋而开心“大姐姐我还想飞!”

      听着小男孩儿这句危险发言叹了口气,裴长卿把人放到地上又挨个摸了摸其他人的头,带着阿甘一步一步往范府的方向挪:“乖,姐姐今天有事情要忙,过几天的好不好?”

      为首的孩子听到这句话后拉住裴长卿的衣袖晃了晃,仰着头问道:“大姐姐,你要去哪儿?我们带你去。”

      “我去范府。”裴长卿想了想后把自己刚买的糖到了几颗在自己的手心里,她示意他们把糖果拿走,眼里带着温温柔柔的笑意“所以咱们边走边说好不好?”

      “哟,裴哥来啦?”

      得到裴长卿会来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守在府门口,范闲站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过来,刚说想让滕梓荆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了被一群孩子簇拥着走过来的裴长卿。

      先是把自己包里剩下的糖豆分出去,裴长卿这才转过身站在不远的位置注视着范闲,看着他脸上流露出的酸溜溜的表情无奈地笑了:“你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儿抢糖吃?我到了直接让人去通报不久好了,你怎么还等在门口?”

      侧过身让出一条路,范闲扫了一眼仍旧站在原地等着裴长卿进府的那些孩子,笑眯眯地解释:“这不是怕裴哥找不着我吗?”

      “我还以为你被你爹轰出府了。”哼笑一声,裴长卿看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范闲损道“在门口站着等着我领养你呢。”

      张了张口,范闲看着裴长卿眼眸中闪烁着的笑意,忍不住鼓了鼓脸:“裴哥哪儿有你这么说的,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落魄街头啊。哎,裴哥,这个小玩意是什么啊?”

      “这是阿甘。”低头笑着拍拍阿甘的身子,裴长卿跟在范闲身后进了范府,看着在道路两旁被人修剪的极好的灌木笑了笑说道“我的好助手。”

      “是机甲人吗?”范闲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直接停在了阿甘面前,半蹲下来握住阿甘弹出来的机械手上下晃了几下,眼睛都亮了“好神奇啊。”

      裴长卿看着范闲的眼睛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自豪的笑容,她拍拍范闲的肩膀轻声说道:“待会儿再研究吧,你不是让王启年来找我说有事吗?是司理理的事情?”

      范闲点点头后领着裴长卿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示意所有人都离开又关好了门,这才一屁股坐到裴长卿身边,捏着眉心声音低落:“裴哥,昨天晚上我问了司理理,问她牛栏街的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她说,林珙是主谋。”

      拍着手臂的手一顿,裴长卿先是脑子里转了一圈扒拉出林珙的资料,这才微微转头看向范闲,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林珙……好像是太子一脉的人。”

      “啊?太子?李承乾?”听到这句话范闲忍不住一愣,他皱着眉挠挠头发“我也没见过他啊,为什么突然就盯上我了?”

      身子歪歪斜斜地靠在阿甘身上,裴长卿抬脚踩在自己坐的木板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摇摇头:“你不认识他并不妨碍他认识你,更何况现如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如果和林婉儿结了婚就会获得内库的继承权,内库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得到内库的好处远远大于他所要承担的风险。”

      停顿了一下,裴长卿看着范闲困惑地目光耸了耸肩接着补充:“哦对,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最近黑市上好像有你的悬赏令,不过被监察院拦下来了,我瞅了一眼好像你的人头是八百两白银,要是活着的话更多。”

      范闲看着裴长卿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张着嘴想了想之后才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我之前一直以为内库只是掌管整个南庆的财政?但是我又听说全国的商号都归内库管?”

      “他们那么说其实并不好理解,你就把内库的作用想象成它是所有国企的一个总称,之前叶轻眉还活着的时候这些商号都是叶氏商号,但是她死后就收归皇室所有。”直起身拍拍阿甘让它自己在院子里逛,裴长卿撑着下巴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假笑“我听说你在来京城的路上还好?”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太好。”撇着嘴叹了口气,范闲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失落和茫然“更何况我现在还知道了想杀我的人是李承乾。”

      拍拍范闲的肩膀以示安慰,裴长卿仰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听说你已经找到你想找的那位鸡腿姑娘了?”

      范闲闻言点点头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他想起林婉儿在知道自己就是范闲之后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带着哭声的那句:“我差点都要解除婚约了!”,他抑制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嗯,找到了,我没想到她就是婉儿。”

      裴长卿满脸无奈地看着范闲脸上与“地主家的傻儿子”如出一辙的笑容,忍了忍还是泼了盆冷水上去:“你要知道,林珙是林婉儿的二哥,而且是林家现如今唯一一个男丁。”

      “……所以我才找你想问你该怎么办。”

      指尖轻轻点了几下地板,裴长卿眼前闪过李承乾那张脸的时候,笑的意味深长:“你想杀林珙我不拦着你,如果不是你亲自动的手,那么相对来讲婉儿就不会记恨上你了。”

      “裴哥?”看着裴长卿的目光中带了几分诧异,范闲突然间觉得自己周围好像微微有了一丝凉意。

      低头一笑,裴长卿悄无声息地收敛散发出的淡淡的杀气,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范闲空荡荡的腰间,慢悠悠地开口:“你要知道,监察院检察天下,并非虚言。更何况,从你决定来到京城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处在整个京城的漩涡当中了。”

      “那裴哥你呢?你也在这其中吗?”看着云淡风轻的裴长卿,范闲想到最初见面时裴长卿看向自己时眼中带着没有深入眼底的笑容,突然间感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懂过他的这位老乡。

      嘴角的那抹笑容逐渐淡了下去,裴长卿抱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是啊,我早就在这趟浑水中出不来了。”

      从多少年前的太平别院开始,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消息,裴长卿眨着眼睛想了想,转头看着一旁自娱自乐的阿甘轻声开口:“陈萍萍,这个名字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了吧?”

      “嗯,司理理跟我说过,而且在追到司理理的时候有黑骑帮忙,王启年跟我说黑骑是只有陈萍萍才能调动的。”点点头,范闲单手托腮盯着阿甘头也不回地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听到“黑骑”的时候裴长卿原本半阖着的眼睛猛然睁开,她坐直身子盯着范闲眯起眼睛问道:“你在追司理理的时候遇到了黑骑?”

      “是,而且如果没有黑骑我和王启年恐怕还不能这么快就把司理理抓回来。”这次说出来的话极为诚恳,范闲却清晰的从裴长卿的眼中看到了讥讽的情绪一闪而过。

      裴长卿低下头静静地摩挲着自己手腕内侧的一条细细的伤痕,她过了半晌后重新抬眼注视着范闲,无声地捏紧了自己的手腕:“那你觉得,陈萍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范闲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先是一愣,他下意识的往裴长卿的方向挪了挪,注视着她抿直的嘴角问道:“裴哥为什么会这么问?”

      闻言裴长卿只是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随后她摘下腰间的画卷捏在手里,大拇指反复地摩挲着画卷上的那片玉叶子,过了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注视着范闲,转着画卷问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是因为黑骑吗?”

      听到范闲的这个问题,裴长卿张了张口,眼前浮现出了陈萍萍在收到儋州传来的情报后瞬间柔和了的眉眼,不由得鼻头一酸,却仍旧微笑着开口:“我相信你一定也听过茶楼里说书人口中的陈萍萍,千张嘴有千张嘴的陈萍萍,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终究还要你自己见了才知道。不过有句话,我得提前告诉你,不管他将来要做什么,你都要记住一件事,他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看着裴长卿一如往常那般温柔的眉眼染上了淡淡的苦涩,范闲忍不住皱眉:“裴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裴长卿眼神闪烁的思虑了许久,突然问了一句话:“你穿越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是在小树林里,我记得那个时候还有人在追杀我。”

      微微点了点头,裴长卿随手用画卷在空中描绘出了几片叶子又挥挥手让它们散去,看着逐渐消散在空气中的光芒开口:“既然是那个时候,你应该会记得陈萍萍吧?”

      “有印象,但是不多。”范闲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径直蹲在阿甘身边看着它做出各种动作,抽空回答道“我印象里只和他见过一面?但是费介也跟我提过一嘴他。”

      裴长卿猛地握住被自己转的上下翻飞的画卷,她看着正捧着一小撮泥土献宝般地跑回到自己面前的阿甘,眼中闪过一抹柔和:“你要知道,陈萍萍和叶轻眉从前就认识,他视你母亲为此生唯一的信仰。”

      说到这儿的时候裴长卿迎上了范闲震惊的目光,她听到范闲在问:“这件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说过?”

      “当年你去了儋州,在一年之后他□□,只为了给一年前的那件事报仇。”把阿甘捧给自己的那一小撮泥土放到一边,裴长卿半趴在地板上伸手给土堆插上了一枚树叶。

      “……裴哥……”怔怔地看着那枚干枯的树叶,范闲恍然间以为那枚树叶就是裴长卿自己,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然枯萎。

      “其实有些话不该由我来说。”翻身回来重新坐好,裴长卿托着脸冲范闲笑了笑“常人都把陈萍萍当成鬼神,说他不懂人情世故,不近人情,甚至旁人在提起监察院的时候都带着恐惧。”

      看着裴长卿不自觉的红了眼眶,范闲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停在了半空中,蜷缩起手指收
      回来,撇开头问道:“裴哥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不仅仅因为你是监察院的提司。”裴长卿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她搓了搓干燥的指腹,继续说道“你要知道黑骑从不轻易调动,如果调动必然是受了他的命令,这句话你明白吗?”

      范闲愣愣地注视着裴长卿,他突然打了一个哆嗦,反复张口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终只能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慌乱的垂下眼逃避裴长卿的视线,范闲声音嘶哑地开口:“我听王启年说门口的那块石碑是我老娘立在那里的。他们对我这么关注,只是因为我是叶轻眉的儿子?”

      “因为你是叶轻眉的儿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裴长卿恢复了原来温温和和的样子,重复着范闲说的话。

      看着温温和和的裴长卿,范闲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中带着急迫,嘴唇也颤抖着溢出一两个音节。

      他想要对裴长卿大声的呼喊,想要告诉所有人不要把他们对叶轻眉的情感寄托在他的身上,但是他最终还是沉默了。

      裴长卿抬手轻轻拍了拍范闲抓着自己的手,随后径自弹去了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微微一笑:“他前半生遇见了一束光,那束光的名字叫叶轻眉,后来这束光消失了,于是他把他后半生的柔情都放在了你身上。”

      心底蓦地一疼,范闲看着眼前眉眼带笑,仿佛像是邻家大姐姐一样温柔的裴长卿,有些手足无措地抬手想拍拍她的肩膀,最终只能问出一句:“我老娘,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啊?为什么他们都念念不忘她?”

      “叶轻眉吗?”想起苏拂衣跟自己说过的故事,裴长卿笑了笑“她是这个世界的一个传奇,不管是内库,还是监察院门口的那块石碑,她都是想建立一个民主的世界,但是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容不下她。”

      听着裴长卿的话范闲垂下眼,他回想着那块石碑上的每一个字声音低落:“所以,他们就杀了她。”

      “对,因为叶轻眉破坏了他们所有关于这个世界发展的构想。”肯定了范闲的猜测,裴长卿低头拨弄了几下自己手边的那片叶子说道。

      范闲看着裴长卿脸上的笑容,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裴哥,那你快乐吗?”

      听到这个问题裴长卿仰起头看了看自己头顶的这片天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在问自己的这个问题,你快乐吗?

      她想起在那间小小的密室里沐浴着阳光的背影,每次在看到从儋州传来的消息时柔和的眉眼,和偶尔摩挲着轮椅时无意识抿紧的唇角,忍不住抬手摸向了自己的后背。

      指尖突然一凉,裴长卿回过神来看向正拉着她的手的阿甘,弯起眼睛敛去了眼眸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的失落,转而把脸贴在它略显冰凉的肚子上,转头看着范闲欲言又止的表情笑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可能不快乐,但是我不后悔。”

      “裴哥,那你有喜欢的人吗?”范闲扭头注视着天井中那一小块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听到这个问题裴长卿顿时一愣,她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范闲,好半天才笑着问道:“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想给我说媒啊?”

      范闲沉默地摇了摇头,他听见他自己在说:“我只是觉得,如果裴哥有了喜欢的人,他一定会特别幸福。”

      听完范闲的这句话裴长卿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她干脆半倚在阿甘的身上,转着画卷挑起了眉毛:“那不如你来体验一下这种幸福?”

      “不了不了,我有婉儿了。”连忙拒绝明显就是不怀好意的裴长卿,范闲往后挪了挪清了清嗓子“裴哥你还是把你的幸福留给你自己和你喜欢的人吧。”

      闻言裴长卿哼笑了一声,她撑着头用画卷点了点范闲,轻飘飘地来了一句:“那我怎么知道人家喜不喜欢我,我非得上赶着往前凑什么?”

      “还有人竟然能不喜欢裴哥!”听完了裴长卿的话范闲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他挥舞着手臂问道“裴哥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裴哥呢?”

      话音刚落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随后挪到裴长卿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该不会是……陈萍萍吧?”

      先是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范闲,裴长卿随后大方地点头承认:“是啊,就是他,不过你怎么猜出来的?我以为我藏的还算好?”

      “确实挺好的。”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范闲有些说不清自己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歪头想了想如果是自己他犹豫着问道“那,你没有试图告诉过他吗?”

      “告诉他什么?”斜眼看了看范闲脸上的困惑和不解,裴长卿活动着脖子舔了舔嘴唇“告诉他我喜欢他?”

      “是啊,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告诉他吗?”

      看着范闲脸上的表情裴长卿犹豫半晌还是轻笑着拍了怕他的头,随后她拍拍衣袖站起身走到那一方阳光的边缘,垂着眼帘开口:“你要知道一件事,我能在他身边活这么多年,无非也是托了叶轻眉的福,若是脱离了叶轻眉的关系,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给他给我徒增烦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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