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人堆里捡了个大魔头

　　好久没有做过如此长而清晰的梦了，那份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疼忽然又被尖锐的利器给拉扯了出来，让月神不得不直面那段可笑的过去。

　　月神站了起来，鬓发间密了很多汗，周围的一切变了。不再是灰蒙蒙的没有色彩的荒芜之境，而是色彩斑斓的仙境，月神此时在花海中，翩然的彩蝶围着她起舞。

　　月神尝试迈开腿，这才发现自己如同木偶般已经被定在了原地，摘下自己的帷帽，背在身后，三千墨发随风而舞。

　　似有心灵感应，月神抬眸看去，前方走来穿着朱红喜服的男子，男子的一张芙蓉脸，顿时将身边花海的容颜给比了下去。
　　人比花还娇。

　　这样的啻霄帝君，让月神怀疑他闭关五百年，改修了青丘的媚道。

　　啻霄满眼含笑，徒步走到月神的面前，墨瞳里只有一个绿衣女子，他忽然微微弯腰，向月神伸出手，骨节分明，肤色冷白。

　　“阿月，我来接你回家。”

　　月神顿了顿，不自然道：“你在做什么？不是要找……”

　　“嘘，不要出声，不然将它吓跑了。”
　　啻霄温柔一笑，再次主动牵起月神的手，往前走。
　　月神发现，自己被啻霄牵着，便可以行动了。心思所动，向地上看去，眸色渐深，啻霄帝君没有影子。

　　啻霄将月神带到了一处格外喜庆的新房，新房的样子看起来是花了心思布置的，符合月神的审美。

　　月神此时坐在柔软的床上，而啻霄正解开他的衣裳，半遮半掩躺在月神的身边，眸光赤裸裸地看着她，带着天然的魅意。

　　月神盯着啻霄的脸，从眉到唇一点一点细看，啻霄的容颜和以前改变了太多，好似从一朵清纯淡然的水仙变成了风情万种的牡丹，或者是魅惑人心的罂粟。

　　月神不禁问道：“你以为换了一张还算看的过去的脸，便可以这般勾引我？”

　　啻霄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月神会这么直白，转而一想，忽然起身趴在月神的肩上，低低地笑着，他的阿月还是这般可爱呢。

　　“阿月，你不要成佛了，呆在我身边渡我好不好？”
　　啻霄将一张无人能抵挡住的脸凑到月神的面前，深沉的眼眸一直锁着她。

　　月神听到这话，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她伸出右手，抵在啻霄的心脏处，柔媚无骨的素手没有离开，感受着掌下炽热的心跳。

　　“我……”

　　啻霄期待地看着月神，神情小心翼翼，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他将双手握住月神右手的手腕，扬起脸来等着月神的回答。

　　不同的回答，面临的可是两种不同的结果。

　　“不可能。”
　　月神冷声道，在啻霄惊愣的目光下，右掌心发出柔光，柔光唤出一朵青莲，青莲将眼前男人的内丹给吸了出来，没入莲心。

　　被挖了内丹的啻霄颓然地趴在月神的身上，好像不会疼痛一样，只是一双眼睛在默默流泪，无声地哭泣，也不去擦，心口处空了一个洞，正在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血。

　　“阿月，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是真的想和你成亲的。”
　　男人的瞳孔变红了，笑着问月神。

　　月神的衣裳被对方的污血给染脏了，她将身上的人给推了下去，要走，却被对方抱住了腿。

　　这样一来，整条小腿都脏了。

　　“阿月，你说话。”

　　“你不是啻霄，你是昆其兽。”

　　月神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地上的男人听闻，眼眸一亮：“那如果我是真的啻霄，你便不会这样对我？”

　　月神踢开他，退后几步，垂眸道：“我只需要内丹。”

　　男人默了默，便不再说话了。

　　周围的景象忽然在褪化，渐渐地，彩色消失了，月神发现她又回到了荒芜之境。

　　月神检查了内丹，发现其被青莲安然地护着，她没有想到这么容易便拿到了昆其兽的内丹。这一切，好像都被安排好了一样。

　　月神转身便要离开，余光一瞟，发现了躺在地上的银发男子。心头微微一动，她似乎闻到了血腥味，来到啻霄帝君的身边，这才看清他的胸膛处，破了一个洞。

　　月神惊疑，她检查了啻霄的身体，发现除了这个洞，啻霄倒是没再受什么伤。

　　难不成，刚才那人，真是他？

　　月神不知昆其兽的内丹与啻霄有什么关系，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拿到了需要的东西，在这件事情上，啻霄对她有恩。

　　将男人拉起，放在自己的背上，男人的唇无意擦过月神的脖颈，酥酥麻麻的。

　　月神背着啻霄，在这九幽冥洞，慢慢回忆着来时的路。
　　月神走了大半天，终于走出了原地，却来到了一处岩浆之地。准确地说，不是月神来到了岩浆之地，而是原地变成了滚滚岩浆。

　　月神若是稍不注意，便会在细窄的道路上踩空，和背上的啻霄一起掉入火海。

　　月神怕热，窒息的灼热感让她渐渐无力，可月神没有将啻霄放下，她尝试唤出青莲，可是发现自己暂时无法使用灵力，她似乎被隔绝了。

　　脚下的石头烫着鞋，月神浑身出了汗，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寻了个还算不是很滚烫的石头，将啻霄放了下来。

　　月神看着奄奄一息的啻霄，又看向自己脏兮兮的衣袖，不禁一笑，自己生平几次的狼狈好像与他都脱不了干系。

　　叹了口气，月神便望向底下的深渊，烈焰火海，跳跃着可灼伤人肤的火星子。

　　正当月神出神之时，身后传来调笑虚弱的声音：“听说再脏的灵魂掉入这万丈深渊，被这九幽岩浆洗礼，也会干净地一尘不染，宛如新生。”

　　月神转身，静静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啻霄，毫无意义地问一句：“你醒了。”

　　啻霄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胸膛，抹了一手的血，“阿月，你渴吗？”

　　月神嫌弃地看向忽然发疯的啻霄，啻霄倒是无所谓，将自己的手舔干净，然后站起来，走到月神的身旁，同她一起看着这万丈深渊。

　　“阿月，如果可以重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月神不明白啻霄在说什么，警惕地看着他。

　　“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啻霄的头发忽然散了下来，红绳被热风吹地飘走了，落在火海上空，慢慢蜷缩，然后消失了。

　　月神察觉不对，刚要离开，腰忽然被啻霄紧紧搂住，男人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
　　“阿月，我们重新开始。”

　　月神反手一巴掌过去，怒目看着啻霄，良好的涵养在这一刻消失：“李垣，你疯了？我们怎么重新开始？如今我是三界光明神女，只差一步便可入西佛，你就好好做你的帝君不行吗？”

　　“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飞升呢？神也好，魔也罢，人亦行，只要我的身边有你。阿月，我想回到以前，回到那个快乐的时光，回到你你不恨我的日子里。”

　　“成佛有什么好？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阿月……”

　　月神无奈道：“我不恨你了。”

　　哪知这句话彻底惹怒了啻霄，他红着眼睛看向月神：“不，你恨我，你若不恨我怎么会有心结，迟迟没有得西佛尊称？你若不恨我，为何在那梦境里毫不犹豫地挖我内丹？你若不恨我，为何我自飞升天界，你一直不肯见我？你若不恨我，为何方才唤我一声李垣？”

　　月神不说话了，她不明白了，事情发展到这样，好像是她辜负了他？

　　月神留意脚下，方才在推搡之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陡边上，月神稳住心神。

　　可啻霄真的疯了。

　　“我听郁黎说阿月喜欢长得好看的，我便让自己变得好看，可阿月还是不喜欢我，我真的很伤心，阿月，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我变成你喜欢的模样好不好？”

　　月神愣了愣，转而冷静下来，她抱住啻霄的臂膀，暂时控制住他，尽量温柔地给他讲道理。

　　“啻霄，我们平心而论，你在凡间坑我一次，我方才伤你一次，算是扯平了。我们彼此放过对方，各行其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走出这九幽冥洞，你熟悉这里，所以你不可迷了心智。”

　　谁知，男人委屈巴巴地看着月神，道“扯不平了，凡间一劫后，对你而言是飞升光明，对我来说却是永坠黑暗，我们之间怎么能一笔勾销呢？”

　　月神这时是真的愣住了，她看着痛苦嘶喊的啻霄，墨发与银发有些纠缠在了一起，就像他们二人，扯不开了。

　　啻霄忽然在身上翻找着什么，半天，翻出一个白瓷瓶，倒出，里面是一颗黑白分明的丹药。

　　“这是什么？”月神盯着这阴阳丹药片刻，明知故问道。

　　“阿月，你不要怕，我们重新开始，这次让我带着记忆爱你。”

　　月神反应了一瞬间，忽然气得眼尾泛红：“你疯了！我是不会吃的。啻霄，你清醒点，我们回不去了，你现在是啻霄，不是当初的李垣了！”

　　月神看着啻霄身后的滚滚魔气，转身便要逃，她已经猜到自己灵力暂失，与啻霄有着关系。若是平时，她早渡了这魔头。

　　月神转身刚走半步，便被啻霄给拉了回来，刚要开口大骂，唇便被堵住，月神要紧牙关，不松口。凉凉的丹药抵在二人的唇间，僵持不下。

　　月神知道，黑色的那一半是让人失忆的，白色那一半，是保留记忆的。
　　啻霄喂给自己的这一半，定然是失忆的。

　　啻霄眉眼带笑，疯狂病态，搂紧月神，纵身跳下火海。月神灵思一动，忽然张开唇，将一整颗丹药卷入口中，这阴阳忘尘丹需要二人同时各吃一半方能生效。

　　啻霄急红了眼，在月神要独自一人吞下之时，扼住她的咽喉，探出自己的舌尖，勾到了那丹药。

　　二人香汗淋漓，一颗丹药被勾来勾去，阴阳忘尘丹，不管怎么分，都只能分成黑白两半。终究也不知是谁吃了白色那一半，谁吃了黑色那一半。

　　一缕银丝被勾出，月神双目通红，看着嘴唇红肿带血的啻霄，在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实在是忍不住，毫无优雅可言，呸了啻霄一脸的口水。

　　去他的重新开始，若是没有失忆的是她，她一定亲手弄死这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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