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立樱桃下

　　52.季哥哥

　　孟昙面色红润，酒气熏天，提着酒壶拖沓着鞋跟。大白日喝得醉醺醺的，没了少年指点江山的锐气，也去了带兵打仗的滔天盛气，似乎是在战场落了病，始终有些坡脚。卫洱的目光，越过了这窄窄的七年，终是再没寻着那当年眉尾有颗痣的少年郎了。

　　他的眼光热切，仿佛千言万语在喉，“好久不见……”“娘，去灶头帮忙看下火，微微醒了哭得厉害，我得去奶孩子。”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苏潋儿的声音适时飘出来，不响，甚至还有些温柔，但却掷地有声。韩芜有显然还想跟卫洱多寒暄几句，不情不愿骂骂咧咧的走进后厨，临走了还给卫洱赔了个笑脸。

　　被打断的孟昙似乎还想开口，倒是卫洱回过神来，笑嘻嘻的开口，“看着孟大人是又添新丁了呀，看来这藏红花也有假的，孟大人以后买药可要长点心了，别贪小便宜，这可都是出人命的大事儿。”边上逗栀子的季葵声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卫洱这个尖酸刻薄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孟昙讪讪的没脸接话，额前的碎发很长垂在眼前，忽地，他眼睛里又起了些许光亮，小心翼翼的，试探的，“后院我手植了些桃树，花开得还挺好，虽不及襄州，我日日悉心照料，也算有些模样了。你……要看看吗？”

　　她想起襄州原本郁郁葱葱的桃林，无人照料年岁已久，早就荒废了。就像自己当年与孟昙的情谊，她原以为时间和距离都不是问题，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总归人心隔肚皮，她也信当初孟昙是真的爱过自己，深爱的模样是装不出来的。

　　只是人是会变的，你不变，不能要求世间万物都不变。

　　她顿了良久，慢慢走到他跟前，伸手把孟昙遮住眼睛的碎发柔柔的拨到一边，看着他越来越亮的眼睛，“我的桃林在襄州，这不是我的桃林了，苏潋儿是个良配，只愿你眼里不要一贯的只有从前，好好对她。对她的承诺希望你能做到，我们今后就各自快活吧。”

　　眼见着孟昙眼里的光慢慢熄灭，她留下一袋鼓鼓囊囊的银子，足够孟昙一家做点正经营生养家糊口了。卫洱走在前面，季葵声抱着栀子跟在后面，栀子手里捏着粉蝶风筝，不哭不闹颇为懂事。

　　逆着光，三人背影渐渐融在一起。

　　天气不错，万里无云。太阳晒得卫洱脸红，自顾自拿把折扇扇风。街上人挤人的，最近并无战事，民生凋敝，民不聊生的景象消失殆尽。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总有几个姑娘家家的，有意无意的注意着季葵声，还有的还拿丝绸手绢掩嘴笑。

　　也是，季葵声年纪轻轻，人高马大的，却生得粉嫩白皙，胳膊孔武有力，爱笑，背又挺得笔直，一看就是有身份地位人家的孩子，怎么能不勾姑娘家的眼睛，换了年轻三岁的卫洱，估计都得移不开眼睛。现在手里又抱着个瓷娃娃似的女娃儿，更让人心生怜爱。

　　卫洱没由来的醋意，酸得很，拿扇子扇得更猛了些。

　　栀子七岁多的年纪，可精得很，不比卫洱小时候的娇憨。“葵声叔叔，我看你也没多大年纪呀，为什么要我管你叫叔叔呀，要不以后我管你叫季哥哥怎么样？”她眨巴眨巴大眼睛，脸颊嫩得能掐出水来。

　　季葵声眉头一挑，卫洱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季哥哥？”他玩味到，“这是你娘亲叫的，你叫了，娘亲叫什么啊。”

　　卫洱想白他一眼，占谁便宜呢。

　　栀子接话道，“什么呀，娘亲明明比你大，你可别骗我。”季葵声笑了，嗓音酥酥沉沉的钻进卫洱的耳朵里，“比我大就不能管我叫哥哥了吗？不信你问娘亲。”

　　卫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拿扇子把自己脸全遮了起来。这个季葵声，是不是想教坏小朋友。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十里藕花深处究竟做了什么，她确定。

　　“嗯……那好吧”，栀子一副看透你们的表情，继续笑嘻嘻的开口，“那葵声叔叔这个年纪，可曾婚配？葵声叔叔这么帅气，一定有很多大姐大妈往上贴吧！”卫洱差点笑出声，什么大姐大妈，栀子都是从哪里学的，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好好教教她。

　　“调皮”，季葵声瞟了一眼花枝乱颤的卫洱，屈着食指刮了下栀子的小鼻子，“是啊，倾心于我的女子太多了，我啊喜欢不爱搭理我的。”然后歪过头，一副纯良无害的小白兔模样，冲着卫洱眨眼，“这位姑娘，看着就不是很爱搭理人。”

　　卫洱被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耳根开始发烧，她气急败坏的伸手揪住季葵声的耳朵，用力提起来，“我不仅不爱搭理人，我还很爱打人！”

　　季葵声疼得嗷嗷叫，手里又抱着栀子没办法反抗，只能弯着腰一边求饶一边跟着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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