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告别
11.告别
屋檐外的细雨落得很安静,不似昨夜大而急。淅淅沥沥落了一夜。
若是此时上山必定遍地残柯断枝,白雾浓重到难辨前路,山间本无路,不停歇的落雨想必让山路越发泥泞难走。山涧溪水石上流淌,水声浑厚。
卫洱昨夜受了风寒正卧病在床,手腕的扭伤红肿无法动弹。
若说还有些乐趣,那便是侧耳听听屋外那冷雨了。
孟昙虽还跟孟老爷子怄着气,但也回了孟家。经过昨晚这人就跟转了性似的,常常涉足卫洱的屋子,让雪泥跟几个机灵的婢子寸步不离地照看着。
孟昙让雪泥端来汤水和干净的毛巾,然后卷起衣袖,亲手把毛巾在热水里浸湿,过后拧掉一些水,把潮湿的毛巾拿过去擦拭卫洱。
卫洱本来身体有些发寒,被孟昙细腻的举动弄得有些面红耳赤。孟昙并不在意卫洱的不自然和身体的略微蜷缩,兀自叠好毛巾轻轻从额头擦拭到嘴角,眸光柔软而专注。
继而复又把毛巾润湿,伸手把卫洱的手放置于掌间,然后另一只手把毛巾覆在她的手背。卫洱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就像是冬日里生起来的暖炉。
“你若觉得难受,我再叫大夫来给你瞧瞧。”孟昙把毛巾递给雪泥,吩咐她把热水换一盆。偌大的屋内仅留他们二人。
卫洱气质宛如青竹,“手足之病痛尚可医治,不知夫君的心病可还能忍受?”
孟昙的背脊僵了一下,背对着卫洱一时没有回答。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无论如何船到桥头自然直,任何事都会有回转的余地,还望夫君万事能想开了些。”
卫洱的声音像是骤融的雪水般清冽,又恍如编钟清脆而灵动。
“你饿了吧,我去吩咐厨娘给你煮点瘦肉粥。”孟昙没回头,急忙跨出门槛的背影就像是窃贼在躲藏明察秋毫的判官。
雪泥身轻如燕步履飞快地奔进屋内,差点撞上匆忙出门的孟昙。
雪泥很是着急也没跟孟昙行礼便跑到卫洱跟前,压低声音说:“适才卫家的人带过来话,说是长莠公子今日卯时要乘船离开襄州,且说让小姐莫要去送他,也莫要再记挂他了。”
卫洱像是遭了晴天霹雳般整个人一哆嗦,“他可说要去何处,可还会回来?”
雪泥低着眉唯唯诺诺的说:“奴婢不知去哪里,但说是再不会回江南了。”
卫洱听罢撑起瘫软的身体,虽右手使不上力气,但由雪泥扶着披上外袍便往外走。要车夫冒着雨火速赶往码头,迟了一刻便像是能要了她的命。
卫洱内心如同着车马一般颠簸动荡,她渐渐清楚地意识到,若不能再见长莠一面,将会是此生大憾。
车轮压过青石板铺就的路,低洼凹陷的地方积起的雨水被溅起来,复又落回地面。行走的风掀开马车的帘子,夹杂着冷雨润湿卫洱的面和发。
卫洱此刻心急如焚,连深呼吸都是奢侈的,仿佛一用力呼吸长莠就会散得像雾般消失不见。
等车马刚到码头还未停稳,卫洱便忍痛跳下马车,朝前面开船的地方奔去。雪泥在后边撑着伞追着,可始终落后卫洱几步之遥。
等卫洱看见船夫解开绳索,拿起船桨要撑开岸边的时候,她几乎全身都湿透了,但她顾不上湿漉漉的身体,冲着还在近处的船大喊长莠的名字。
她喊得撕心裂肺,让在场的雪泥跟车夫都忍不住侧目。她哭诉着长莠为何如此狠心,要只言片语便抛下她。
过去哪一声长莠不是喊得清脆娇柔,长莠又哪一次不是以温润笑脸相迎。即便要走,也该有个像样的道别,不至于让人如此猝不及防。
无论她哭得有多厉害,泪水总混在雨水里无人能看清,也无法换得长莠的转身。
她站在码头边沿,底下是滔滔的江水。听得发船的响声,她像是被抽去了魂魄般倒了下去,单薄的身体像是被风一吹便投进了无边的江水里,只一瞬便被高起的浪头吞噬不见踪影。
雪泥扔掉伞惊叫着跑过来,看着卫洱淹没在江水里的身影,无能为力瘫坐在地泣不成声。
突然从雪泥身后冲出一个人竟是想也没想地猛扎进起伏的江水里,发狂似的潜进江水里去寻卫洱,他深知自己虽自幼熟知水性但若在这涨潮的江水里是决计撑不了多久的,但他仍为了她不顾一切。
好像是鲁莽冲动之举,但只有孟昙自己知道救不回卫洱只怕余生也再难安枕。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