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温柔五分烈

作者:舒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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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5.


      在全市最为盛况的Medusa,比Jade技高一筹的打碟手不在少数。

      但他仍是最火爆的存在。

      成功的原因不外乎是有张出众的脸,年轻不羁,随心所欲,想玩就来玩一局,也不屑与客人互动。与那些为了生计,低身推销的DJ截然不同。

      后来不知从哪听说,酒吧老板对他多加宽仁,皆因Jade亦是入股人。

      得不到,勾不到,越发抓心挠肺欲罢不能。这样的玩票姿态,惹得几位女客为了吸引他的关注,直接朝台上抛几件内衣。Jade倒是没什么表情,等音乐在最后一拍落下,他照例微笑鞠躬。

      谁也想不到他下台就报警,Medusa也护他到底,将相关客人立刻列入黑名单。

      这些周惜彤在舞池听到的边角料,也是那个想请她喝一杯的男士,利落离开的原因。

      场子继续温热,众生扭动,辨不出黑夜还是白天。

      陆则名将手中的鸡尾酒递给她。

      “谢谢。”

      这声感谢被淹没进喧嚣,但余音清透,像瓶刚打开的冰汽水。

      陆则名闻声低下头,她画着与白日不同的妆,涂香槟色眼影,穿绀紫色吊带裙,双臂赤条。裙摆垂在膝盖,细长的小腿倒是将马丁靴驾驭很好。贴在胸口的衣领弱弱起伏,他无意看见,随即瞥开。

      虽然有故作成熟的嫌疑,但确实适合。

      他问:“一个人?”

      她答:“一个人。”

      “没和室友一起?”

      “开学第一天,还是要树立些好形象。”

      她答的句句诚实,却惹得陆则名一直笑。

      放在杯壁的掌心满是冰凉,酒水轻晃,看上去爽口怡人。周惜彤抱着巨大希望,浅尝几口,却发现味道并非所想

      她失落到皱眉,转了转杯底,这才发现喝剩的酒水里,泡着一块会发光的冰。

      周惜彤一下子来了兴致,天马行空:“你说,冰块里会不会住着一只水母,伸出触角滋啦滋啦就能发电。”

      虽然陆则名一定会嘲笑她的幼稚,但周惜彤还是忍不住分享。

      霓光忽明忽暗,氛围慵懒,陆则名瞥一眼她神采奕奕的眼睛,忍不住笑出声。他单手捞起周惜彤手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他垂着睫毛,喉结在脖颈来回滑动,却没有一丝酒肉俗气,这是年轻男子特有的资本。无袖背心挂在身上,扬起手臂,隐约能看见几块奶白腹肌。

      几秒后,空荡的敞口杯只剩几滴残酒,一块方冰。他用一根手指转了转,让她看清冰块里用防水袋藏着的荧光球。

      他这番行云流水不过是为了科普,但周惜彤判定,这是一起色.诱事故。

      显然,她并不是因为冰块而走神。

      见周惜彤久不做声,陆则名安静了一会,将话题扯远:“不知道吧台从哪搞的假酒,成色太差,看来Medusa做不久了。”

      周惜彤后知后觉:“怪不得这么难喝,原来是黑店。”

      “做生意哪来这么多良心。”陆则名转动尾戒,笑得事不关己,“糊弄糊弄你们这些新人,赚个酒水差价。”

      戒指被抛到空中又落在手心,他神态放松,全然一副见多不怪的样子。

      八百米滤镜也抵挡不了内心的小正义,周惜彤靠近他的耳边,瞪圆眼睛:“不要脸,你开着嗖嗖嗖的大摩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享用的都是别人的血汗钱。作为投资者,你完全构成欺诈。”

      她一脸痛心疾首,还没开学,就已经摆上法学生的派头。

      陆则名愣住几秒,随即将帽子压得更低,笑出声:“未来的小周法官,要不要听听我方的陈堂供词。”

      因为剧烈的笑意,陆则名弯着背,靠近她这张怒气冲冲的脸:“谁说我是投资人。”

      他音色沉缓,像杯刚泡开的黑美式。与之而来的还有身上的气息,是半成熟的,男士剃须水的味道。

      周惜彤完全是纸老虎,一戳就破。突然的靠近让她有点紧张,甚至更拘谨:“坊间传闻。”

      话刚出口就想收回,无关内容,而是声音暴露了太多情绪。好在多数男人都是迟缓生物,只要不直来直往的点透,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果然他没有听出端倪:“投资人是我大伯的女儿的前男友。”

      周惜彤倒了好几遍才将关系理清:“那你呢?”

      “我什么也不是,闲散人一个。” 陆则名捏起盘中一颗圣女果,撂进嘴里。

      周惜彤仍然松了口气:“分手了,你堂姐的前男友还这样照顾你?”

      “想复合。”他耸耸肩,“贿赂到我这儿来了。”

      周惜彤哦一声:“那你投资人的名声是谁放出去的。”

      “我。”

      难以置信,周惜彤指着他:“整富二代人设?”

      陆则名:“长得太好看,借个名头,挡挡人气。”

      ......

      两人凑得这样近,在外人看来难免有耳鬓厮磨之嫌。几位女客故作自然的晃过来,扭动身躯,眼神围绕他们打转。

      显然,这里不是良好的聊天所在。

      将酒杯扔在桌上,陆则名握住她的手腕,穿过舞池,绕进酒水吧的后台。男生的步伐大且快,周惜彤走得匆忙,却不忘看一次,又看一次地那只搭在腕间的手。

      周惜彤想,自己的眼睛一定和他存在磁场,从头到脚到指尖都是。

      水吧后台摆着几十筐洋码香槟,无人在意,陆则名随手捏起两瓶,推开员工门把周惜彤推进去。

      里面没有开灯,头顶一扇天窗隐隐透着月光,只能看清他的眼睛。

      陆则名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无人的静谧让她滋生出一些勇气,刚想说句生日快乐,他却突然将右手抽离,转手抱起一架生灰的木梯,示意她爬上去。

      周惜彤只有把话咽下去。

      她拽住扶梯,回头看:“陆则名,你记得扶稳啊。”

      “行行行,快爬。”陆则名没什么耐心,随口应付她。

      颤颤巍巍爬到一半,天窗外的风大片扑下,吹得小腿发抖,周惜彤这才想起自己穿的裙子。

      “陆则名!”她吼的超级大声,“你少视奸我,快闭眼!”

      被叫住的人吓得不轻,差点失手:“我闭眼怎么扶梯子,再乱动摔死你。”

      周惜彤叹了口气:“陆则名,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在这黑布隆冬的地方,你也是男人,难免会有情难自已,但你要学会把持自己....”

      “我?情难自已?”陆则名眉心一挑,“少做点梦,我压根没朝上瞟。瘦不拉几跟刚刨出来的娃娃菜似得,爷又不是不挑。”

      奶奶的,这还是人么。

      心中窜起一股无名之火,周惜彤咬着牙,三两步爬到了顶。推开窗子入目就是天台,等她翻进去,站稳,回头看着跃跃欲试的陆则名,冷笑几声,报复性地踹两脚扶梯,转身就走。

      陆则名扬起脸,不气不恼地望着她:“既然你这么讨厌这把梯子,那我把它搬走了。”

      “那我怎么下来?”

      “你?”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挂着上扬的弧度,“自己想办法蹦下来。”

      混蛋!赌一根口红,这样的人绝不是陆泽明。

      等到陆则名爬上来,夜色沉寂,对面的写字楼关上最后一盏灯。

      天台很窄,四四方方的地儿,只放下一把折叠椅。为了争夺使用权,两人互不相让,死命挤在一起。

      周惜彤从背包里掏出一盒蔬菜披萨,刚掀开盖,一只手便毫不客气地伸过来。少年拈起一角朝嘴巴送,嚼几口,又连忙吐出来。

      “恶不恶心。”周惜彤翻个白眼,把纸巾甩给他。

      陆则名拭了拭嘴唇,皱起眉:“我洋葱过敏。”

      “过敏拉倒,谁请你吃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好像有无穷的力量,他找不到醒酒器,徒手轴开一瓶香槟,递给她:“来酒吧还自备披萨,你当来儿童乐园?”

      “点单太贵了,自备食物专治你们这群.奸商。”

      “小聪明都用在省钱上,怪不得爬梯子的时候笨手笨脚。”陆则名嗤笑一声,眉峰上扬。

      “笑死你算了,跟傻子一样一直笑一直笑,不知道有什么好开心。”

      她话接的极快,内心却不太平。

      陆泽明从不挑食,随便一碗泡面就能让他大快朵颐,食之有味。有一次,食堂三楼新开了家石锅拌饭,周惜彤缠着他和自己一起吃,陆泽明拗不过,同意了。

      食堂大妈用料精细,白米饭上铺着一撮胡萝卜,一把焯水的绿豆芽,根根分明的洋葱丝,溏心蛋水晃晃的卧在甜辣酱上,撒着几粒白芝麻。周惜彤一口气吃掉半碗,却看见他举着筷子,分文未动。

      第一次见他对食物这样抗拒。

      当天晚自习,周惜彤在手账本上着重记上——陆泽明,洋葱过敏!

      世界这样大,万物横生,屡见不鲜。两个人可以生着相似的脸,接受同等教育、一样的道德观,却无法改变上帝造就的肌理。

      让这块洋葱披萨被陆则名吃掉,就是她来到Medusa的理由。

      周惜彤没谈过恋爱,却被挺多人喜欢。曾经她也卑鄙的想,众多追随者,倒也不乏清冷干净的款式,如果用他们去替换陆泽明,自己会不会立刻倒戈。

      但她向来泾渭分明,喜欢与不喜欢之间没有约等数,含糊是不常有的情绪。周惜彤并非高尚十足,比起耽误他人青春,她更怕自己不情不甘。

      对自己的感情,时常存着万分爱惜的心态,就足以将恶念杀死。

      因此,她知道自己靠近陆则名,只源于一个俗且老套的理由。

      他的那张脸。

      挂在墙上的南瓜灯掉出一截灯芯,外形破败,是去年万圣节的遗物。陆则名用烟蒂点燃它,白雾吹散,留下一地光影,他的轮廓被照得发亮。

      周惜彤突然叫住他的名字。

      陆则名把烟灰弹在易拉罐上,回过头,看见她露出整齐的贝齿,对他说生日快乐。

      不得不说,周惜彤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像一片在荒野滋生的玫瑰,温柔且坚定。这次换陆则名缄默地看着她,捏在指尖的香烟徐徐飘着,忽明忽暗。

      周惜彤屏住呼吸期待他接下来的举动,天际突然泛起白光。

      与天台遥遥相隔的钟塔忽然亮起,光芒万丈,恍若白炽,照亮它的哥特式尖顶,三色珐琅窗。它像普爱众人的神灵,赐予白昼,重现匐于脚尖的世间万物。

      周惜彤惊奇地问:“这是什么建筑。”

      “民国银行的旧址,现在用作地标建筑,以及....”陆则名将视线转向灯塔,眼神乍寒,“准点报时。”

      过了几秒,他淡淡添一句:“十一点了。”

      “怎么没听见敲钟声。”

      陆则名翻出烟盒,准备再抽一支:“钟声只在夜半十二点敲响,日落之后每小时亮一次,持续十秒会再次熄灭,直至日出,一切结束。”

      秋夜有静心的魔力,周惜彤迎着风吹:“不扰民?”

      “钟楼建在老城区,一直被当做旧址保护,周围鲜少住人。即使居住,世世代代都被叨扰,早就习惯了。”他顿了顿,“这大概是一种预示。”

      “预示什么?”周惜彤不解。

      钟楼的余晖渐渐散去,他猛抽一口香烟:“没什么,走吧。”

      这么快?

      不想就此结束,周惜彤犹豫几秒,询问他:“我们等到十二点,听听钟声怎么样。”

      “不了。”他一口回绝,“聂一成还在卡座等我回去玩骰子,快到门禁时间,你早点回宿舍。”

      听出他没有邀请自己的意思,周惜彤忽地站起来,拎起包:“行,那我祝你和聂一成白头偕老,基情永存。”

      比起她的怒气冲冲,陆则名倒是从容:“我给门童打电话,帮你叫车。”

      走出酒吧,夜色沉沉,肩膀落了几滴不知是空调外机,还是老天掉下的水。

      周惜彤坐进出租车,带上门,刚想报出目的地,一张俊朗的脸从在副驾车窗伸进来,抢先告诉司机学校的地址。

      陆则名又敲敲她身边的车窗,递进来一个四方纸盒。她下意识想要拆开,又觉得送礼人还在这,确实有些失礼。

      “下次来不要带洋葱味的披萨。”陆则名眉心上扬,“我喜欢吃肉。”

      一本正经说自己喜欢吃什么的人,总有些孩子气。潮湿的味道窜进来,应该真的落了雨,他戴上帽子,摁一下帽檐,头发被压地服服帖帖,有些凌乱,但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十九岁少年。

      她十分会抓重点:“下次?”

      陆则名瞧住她,眼睛也不眨:“军训后可以来捧个场,记得带奶茶,加双倍芒果爆爆蛋。”

      他挥挥手,没等听到她的感谢,转身走进Medu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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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ut I'm not the one of the guy,No scale to judging wit u wrong or right(或许并非真命天子,是非对错却已难明了,只想葡萄美酒斟满一饮过喉。)”

      周惜彤系开包装盒的绸带,磨砂纸上,摆着一牙青提蛋糕。

      用叉子舀一口,青提子酿蜂蜜口感微甜,更多的是微不可察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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