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弟又凶又傲又能打

　　李成溪沉着张脸，坐在凳子上。

　　她已经坐在这里，听着门外的姑娘们要死要活地哭了两个时辰。

　　一旁的小捕快还在尽责地询问，“平日里死者跟你们的关系如何？”

　　莹儿哭诉道：“花姐平日里待我们宛如亲姐妹，这下她死了，我们苑里的几个姑娘不知该如何是好。”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小捕快却不为所动，“近日你们店里有什么可疑的人？”

　　莹儿闻言，看向李成溪，“若说可疑，那李姑娘应是一位。”

　　小捕快问：“怎么个可疑法？”

　　“她跟花姐本就不对付，街坊都清楚，两人只要一碰头就要互骂一通，方才她竟然来我们店里，说要看花魁。”

　　“两人有仇？”

　　莹儿点点头，“可不止有仇，早就听闻李姑娘对花姐心生不满，想要取而代之，之前还在苑门前泼了一桶猪粪，让我们苑一个月的生意都不好做，再说了，她一个清白姑娘，整日跑到我们这烟花地还不奇怪吗？”

　　这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声情并茂，李成溪听后觉得她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甚至真的产生了对翁花花有歹意的幻觉。

　　此时，门帘微动，李成溪略有感知地回头，就看见李青直朝她大步走来，惊喜道：“爹，你怎么来了！”

　　李青直瞪了她一眼：“我再不来，你天都要给我捅踏了！”

　　李成溪讪笑两声。

　　蓦然间，发现他身后还跟了个李南星。

　　他随意靠在门边，注目门外的动静，当察觉到李成溪的视线，微微朝她一瞥，眼中无厌无喜。

　　李成溪登时怒火冲天。

　　不就是因为被这小子气得神志不清，她才会跑来绒绒苑，竟没想摊上了这档事，还被当成杀人嫌犯困在此处，归根结底就是这臭小子的错，现在他又假惺惺地跟过来，保不准就是来看她笑话的！

　　李成溪盯着他越想越气，蹭地一声站起来，拍桌道：“他怎么也来了！？”

　　李青直道：“星儿怎么不能来？说起来，你还得好好谢谢他，要不是他听见消息来医馆寻我，你怕是今晚都得呆在这了。”

　　李成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南星。

　　李青直朝着小捕快抱拳道：“小女承蒙关照，可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

　　李成溪长这么大，行事嚣张，跟她爹有很大关系。

　　她爹是这个村里唯一的大夫，不仅如此，他医术高明，一些大城的人都慕名前来求医，这些年下来，救治了不少人，村里的人都敬重他，土地庙的神像也是照着他的模样刻的，连带着对李成溪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果然，一听到李成溪是李青直的女儿，小捕快终于拿正眼看了看她。

　　李成溪挺直腰板瞪了回去，道：“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不行，你嫌疑还没有洗清。”

　　李成溪不耐烦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情况就是那样！”

　　小捕快突然问，“你上午时分，人在何处，干了何事？”

　　在家，挨打。

　　这样说显然很掉面子，李成溪想了想，含蓄道：“就是在家里……跟人过了两招。”

　　“可有人证？”

　　李成溪咬咬牙，不甘心地看向李南星。

　　李南星却是意外的配合，“她跟我在一起。”

　　听到臭小子竟会替自己说话，李成溪的怒火稍稍有些褪去，不过心底还是不乐意，拿眼睛横了他两眼。

　　这时，莹儿突然想起什么，道：“有一次我路过花姐房间，曾听见她在房间里自言自语，说什么……秘、秘宝？”

　　秘宝？！

　　听了她的话，在座皆是一惊。

　　李青直思索道：“莫非翁姑娘得罪了江湖上的人，才被杀人灭口？”

　　小捕快脸色不好，“若是这样，那还得麻烦李大夫了。”

　　李青直点点头，又朝着李成溪嘱咐道：“溪儿，带着你弟弟先回去。”

　　李成溪不满地撇撇嘴，倒也没开口拒绝。

　　她从小混迹山野，天生自带一股侠义风范，心底是很记恨李南星那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臭脾气，可无论怎么说，他这次也算帮了自己一个忙，虽然不知他图个啥，不过李成溪也不愿无故受人恩惠，再怎么不甘心，她还是拎得清分寸，不想跟他计较太多。

　　当然也不会对他太好。

　　两人出了绒绒苑，李成溪向另一条路走去，随意摆手，道：“我还有事，你自个先回去。”

　　出乎意料地，李南星叫住了她，问：“方才她说的秘宝是什么？”

　　李成溪瞪大眼睛，“你不知道秘宝？”

　　李南星不咸不淡道：“如何？”

　　李成溪一听来劲了，“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欠我个人情。”他道：“我替你把救兵搬来了。”

　　欠人情！？

　　你锤人的时候怎么没见说欠人情了？

　　李成溪暗自发笑，“我说你怎么这般好心，莫不是为了套消息才来救我的吧？”

　　李南星不置可否。

　　这明明就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臭小子竟然毫不知情。

　　李成溪脑子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这份疑惑就被欣喜感冲淡——她可是知道了那臭崽子都不知道的事啊！

　　她兴奋地手舞足蹈，绕着李南星飞快走了两圈。

　　李南星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脑子进水了？”

　　可不是嘛！

　　李南星不提还好，一提李成溪就想起今儿被这臭小子丢进水里那副屈辱的样子。

　　她握紧拳头，在李南星看不见死角冲他吐了吐口水，施施然走到他面前，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最后一拍巴掌道：“真是不巧，我突然忘了。”

　　说完，撒腿就跑。

　　她小心地避开人群，绕到绒绒苑的后院。

　　李成溪并不讨厌翁花花，相反还挺敬佩她，虽然是做着不入流的皮肉生意，但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能在繁盛的北街扎稳脚跟，确实不容易。

　　翁花花死得蹊跷，她在落霞村也没什么仇家，又有谁会害死她？

　　还有翁花花死前看向她的最后一眼，李成溪隐隐感觉她像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说……

　　这些她都得调查清楚，不能不明不白当个冤大头，背着个杀人犯的罪名活一辈子。

　　李成溪瘸着腿轻巧地跳上三楼小院，钻进屋子，突然听见楼下响起声响，往窗外一看，就见李南星不知从哪寻了架梯子，正往上攀。

　　李成溪心下一紧，暗道这人是不是气不过要来锤她，表面还是故作镇定道：“你怎么来了？”

　　李南星眼皮子抬了抬，“查案子。”

　　李成溪一怔，她也没想到李南星这么重义气，刚刚捉弄了他，竟还想来帮她翻案……有些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喃喃道：“你放心，有我爹在，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李南星皱眉道：“你死活与我何干？”

　　“……”

　　李成溪顿时不乐意了，盯着他，横竖都看不顺眼，挑刺道：“还以为你小子多厉害呢，攀个小院就要用梯子，中看不中用……莫非是你不会轻功？”

　　李南星凉飕飕道：“就算如此，也比你强。”

　　无视一旁横眉冷竖的李成溪，他跳落到了翁花花的房间里，开始翻翻找找。

　　你装什么不会轻功！上午揍人时不是还挺得劲？

　　李成溪白了他一眼，也学着他的样子翻箱倒柜。

　　翁花花许是私下里跟江湖上的人有来往，才会招此大祸，看起来无从查起，不过是人总归会留下点痕迹，若是让她在这房间里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这样就能顺腾摸瓜，得到凶手的下落。

　　可李成溪翻了老半天，除了在翁花花的首饰盒里翻出一枚墨绿色的小石头，什么也没找到。

　　说它是石头也是抬举它了，上面凹凸不平，啃啃哇哇，拿在手上还有些钝痛感，甚至还没有地上的鹅卵石来的漂亮、光滑。

　　李成溪看了两眼，十分嫌弃地丢了出去。

　　没想到李南星见了又去把它捡了回来。

　　李成溪不解，“你要这个丑石头做什么？”

　　“丑石头？”李南星把石头把玩在掌心，嘲弄道：“这是北山深处的一种玉石，名唤青石，既能锻造宝器，又能修护武器，也就只有你这般俗人才不懂它的价值。”

　　李成溪脸跨了下来，“再值钱也是丑石头！”

　　“打磨玉石本就困难，青石则需要费更多功夫，世上少有人见过它本来的模样。”

　　“本来啥样？”

　　“白玉无瑕，日月齐光。”

　　言罢，李南星又特意补充一句，“若是卖给江湖门派，价值千金。”

　　“……明明是我先发现，怎么说也得一人一半吧。”

　　李南星把青石收进袖口，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看过来。

　　“呸，还不是姑奶奶不要才给你的……”

　　一道粗犷的男声骤然响起，“把石头交出来，可以饶你们不死。”

　　从门边冒出来个虬髯大汉，明明正值壮年，脸上的皱纹却层层叠叠，眼球浑浊无比，脸上挂着骇人的微笑，宛如夺命厉鬼。

　　看清来人，李成溪的脸霎时变得惨白，赔笑道：“这不是大梁哥吗，你怎么会来这？”

　　大梁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原来是李家小娘子，好久不见。”

　　李成溪讪笑着往窗口旁退了退。

　　她和大梁是落霞村的旧识，彼此间都看不顺眼，可惜她打不过大梁，天天夹着尾巴做人，好在她轻功好，遇上了还能想个法子逃走。

　　只是她跟大梁已有三年未见，不知他如今的底细，李成溪不敢贸然行事，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不会轻功的李南星。

　　李南星说他不会轻功，可是早上对上时，他的动作分明快得让人看不清，如果有他帮忙，说不定还有一丝转机。

　　想到这里，李成溪转头看向李南星。

　　突然，一个黑影迎面而来，李成溪本能抄下，摊开手掌，竟没想是那个石头。

　　李南星指着青石道：“你交过去。”

　　“交过去？”李成溪不明白他的想法。

　　李南星沉着道：“你冷静点，听我讲。”

　　李成溪深吸一口气。

　　“此人此时出现，想必是与那大娘有关系。”

　　李成溪点点头。

　　“来者不善，约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李成溪又点点头。

　　“过去是陷阱，会死的。”

　　“……”

　　李南星平静道：“去吧。”

　　“你让我去死！？”

　　李南星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很厉害吗？姐姐。”

　　他面目表情吐出‘姐姐’两个字，落在李成溪耳朵里，气得她头都要炸了，“你他娘的现在知道我是你姐姐了？刚才不是很得意吗？你这小.逼/崽子要点脸啊！”

　　大梁倚在门边看着两人，不耐烦道：“反正你们都要死，又何必争个先后？”

　　李成溪恨恨地剜了一眼李南星，不情不愿地拿起石头，手腕一转，袖口中落下一枚匕首，藏在掌心，慢慢朝大梁走去。

　　那小子是靠不住了，一会儿只能看能不能用这个匕首戳瞎他的眼睛，哪怕一只也好，趁机就能逃出去。

　　这时，李南星突然开口问道：“那个大娘是你杀的？”

　　大梁随意答道：“她可不是我杀的。”说完，勾起一笑，意有所指道：“不过跟我有关系就是了。”

　　“跟秘宝有关？”

　　听到秘宝，大梁站直身体，深深看了他一眼，“小子，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李南星神色淡淡，“我自小就对秘宝传闻充满好奇，眼下离死不远，不如前辈大发仁慈，了我一桩心愿，把秘宝的消息告诉我。”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话音刚落，破风声起，李成溪一抬头，就见一个明晃晃地飞镖朝着她的脑门直直插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李南星顷刻间冲在她身前，一阵掌风扫过，眼前的飞镖立马失了准头，偏向一侧。

　　他夺下李成溪藏在掌心中的匕首，低声喝道：“还不快滚。”

　　李成溪听话地滚了，缩在角落，看着两人打斗。

　　大梁比起之前更为凶狠，李成溪记得他曾经还只是一个纤细的瘦子，没过几年，变得又高又壮，而且内力一次比一次蛮横，三年前，李成溪还能在他手下过几招，如今要是对上了，估计命早就没了。

　　原以为大梁已经够让人摸不着头脑，没想到李南星比他还要奇怪。

　　他自称不会轻功，李成溪本是不信。

　　但见他招式狠厉，一度占了上风，却迟迟拿不下大梁，李成溪这才发现，他用匕首刺向大梁所造成的伤害，都很浅，甚至于不痛不痒，而对于大梁劈下来的力掌，他也只是避开，并不正面交手。

　　这哪是不会轻功，分明是连内功都不会。

　　若是按之前打她的内劲来对付大梁，也不至于这般纠缠。

　　难道说……

　　这人窝里横？

　　就在李成溪出神之际，李南星找到一个巧妙的角度，用匕首在他眼中狠狠地划上一刀

　　霎时间，大梁的眼睛血流不止。

　　李成溪忍不住喝彩。

　　没想到大梁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受伤有丝毫迟疑，直到血流进了他的嘴里，他才有所察觉般地摸了摸眼睛。

　　李南星也觉得古怪，停下来看着他。

　　场面一度寂静，都盯着眼前这怪异的一幕。

　　突然，大梁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朝李成溪飞驰而来。

　　李南星不由恼她碍事，大梁第一发的招式明显就是冲她而来，明知道自己武艺不精，还不警惕行事，想给她点教训，但看着她脸色苍白，血色尽褪，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脚下顿了顿，往她身前赶来，替她挡下一击。

　　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松气声，李南星抽空斜睨她一眼，颇为嫌弃道：“真麻烦。”

　　李成溪跺跺脚，滚得更远了。

　　这次她翻出窗外，趴在窗沿上看着两人。

　　李南星下手愈发狠辣，不要命似地往他匕上撞，又在即将撞上之前，侧向一旁，好几次都是堪堪错过。

　　大梁显然被他这种打法搞得不知所措，挥着短匕的手越发凌乱，李南星看准时机把匕首刺进他的手臂，伤可见骨，大梁仍像是没有知觉，眼睛都不眨地用那只受伤的手，直直地砍向李南星的头。

　　李南星放开匕首，向后跳开躲过一击，又轻跃到大梁身后，攻击他的双膝，在他快要倒下之前，用匕首斩断了他的手臂。

　　断臂掉在地上。

　　李成溪看得分明，那只手的断口处正燃烧着诡异的黑烟。

　　大梁犹豫一瞬，抢过地上的断臂，夺门而逃。

　　李南星啐了一口，咬牙道：“那个畜生……”

　　李成溪盯着大梁逃出去的大门，心有余悸道：“他是人是鬼？”

　　李南星冷笑一声，“是人。”

　　李成溪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李南星的脸色惨白，身形轻颤，仿佛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连忙把人安顿在床上，探查他的身体，却发现他体内竟没有丝毫内力。

　　李成溪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现象，刚想问点什么，就见李南星半眯着眼盯着她。

　　李成溪心虚地收回了手。

　　李南星躺了一会，脸色才好看些，问：“你认识那畜生？”

　　李成溪点点头，“畜生叫大梁，是我们这个村的臭流氓，以前他跟我身手差不多，后来他去了躺安阳镇后，回来就变得很厉害了。”

　　“这是何故？”

　　“他们都说大梁在安阳镇练了什么邪功。”

　　李南星想了想，道：“别把今天这事讲出去。”

　　“为什么？”

　　“那畜生还活着，想来跟那大婶有某种关系，来这的目的不是为了青石这么简单，他的身体诡异，或许藏着个不为人知的邪术，如今我们陷入被动中，如果不想把这件事拖累给伯父他们，就什么也别讲。”

　　李成溪郑重道：“我知道了。”

　　她一直守在李南星身边，心中有一万个疑问想问，心念转了转，开口却道：“你不是想知道秘宝的事吗？我告诉…..”

　　“不用。”

　　李南星漠然打断，傲然道：“我不想听了。”

　　李成溪气得跳脚。

　　她本意不过是为了报答方才的救命之恩，才不管他有没有听，自顾自讲道：“相传，在大兴寺的佛像下埋藏了一个可以实现任何心愿的秘宝，什么拥有天下财富啊，成为武林至尊啦，甚至于是起死回生！只要拥有这个秘宝，全都不在话下。

　　六百年下来无数人去往大兴寺一探究竟，争得头破血流，却一无所获，后来大兴寺内起了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三天，里面的佛像全被损毁了，至此，秘宝不见踪影。”

　　说完，李成溪顿了顿，又好心提醒道：“这些都不过是一般的市井传说，你不必当真。”

　　李南星说着不想听，倒也没有开口阻止李成溪的意思，在她说完后，反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没过多久，他做势下床，李成溪伸出手拦住他，“你不躺多趟一会？”

　　李南星挥开她的手，“不用。”

　　李成溪又把另一只手挡了过来，“那你要去哪？”

　　李南星额角青筋一跳，看着横在眼前的手腕，不耐烦道：“调查。”

　　“先歇歇吧，大梁的事不用急。”

　　李南星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那种废物有什么好担心的，来几个我杀几个。”

　　李成溪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心里估摸着一个都快要死不活了，还来好几个？

　　撇撇嘴，还是识趣地换了个问题问道：“那你要查什么？”

　　李南星扫了她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秘宝。”

　　李成溪奇了，“都说这只是个江湖传闻，还没有见过谁像你这般信以为真，大张旗鼓地调查。”

　　李南星听了她的话，难得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狠戾。

　　他道：“秘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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