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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村花不明白
空气中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渐渐的,甚至盖过了花香,夹杂着一丝呛鼻的焚烧味,黑夜沉沉似有阴云笼罩,远处嘈杂的人声不断的传来,彻底扰乱了李成溪的心神,她的内心隐隐不安,一旁的李南星也露出少有的凝重神情。
当他们来到土地庙前,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从前兴旺繁盛的土地庙沦为一滩废墟,土地神像四分五裂,今夜准备贩卖的庙会花灯掉落泥潭,沾染污痕,乍见远处火光弥天,印在土地像破损的眼睛里,显得阴森又诡异。
现场一片混乱,周围的百姓全都跪了下来,朝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虔诚呐喊:“土地爷息怒!土地爷息怒啊!”
天边响彻雷鸣,似在酝酿一场大雨。
李成溪不明白,几个时辰前这里还是好好的,天旋地转间竟一切都变了。
婴儿的啼哭声,凌乱的脚步声,旁人的求饶声,此刻都作虚无。
她的脸色苍白,手脚冰冷,脑中一片空白,眼见身前俨然一片炙热火海,呆愣在原地。
这时,一只宽大的手扶助了她,李南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慌,山谷隐蔽,不易发现,我们抄小路回去看看。”
‘’
李成溪这才找到一点自觉,她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踉跄着越过人群朝前跑去。
风中的呼啸带着炎热的烦闷,呛鼻的烟尘掩盖一地的生气。
心中的猜疑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李成溪提起轻功,用尽最快速度朝家赶去。
山谷早已不复往日的宁静,翠绿的树枝挂满血滴,燎原的火花缓缓蔓延有着焚寂万物之势,越往里走越发焦热,一路上都能看见机关触发的痕迹。
李成溪无意识看向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没跑多远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上看见一具垂吊的死物——一具无头女尸。她衣着白衣,软绵绵的吊在树上,像是一面旌旗在空中随风飘荡。
霎时,头痛欲裂,李成溪痛苦地撑着头跪坐在地,隐隐觉得这可怖的场景好似在哪见过。
甩甩头,艰难地站起身,她不敢多看,深吸一口气,向着火海踏去。
往后便是大片枯焦的尸体,躺倒在地,发出阵阵恶臭。
本该了如指掌的轻功口诀,李成溪不知道用错多少次,每一次跌倒在地,她又会惶急地爬起来,继续前进。精致的妆容被冷汗浸湿,一身夺目的红裙落下泥垢。
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家门口,李成溪终是控制不住跪坐在地。
眼前房屋被毁掉一半,剩下些许断垣在熊熊大火中摇摇欲坠,自己亲手栽下的桃林沾满血腥,在火光中不停摇曳,花瓣混着火花在暮色下翩翩飞舞,竟有着极致妖艳的美感。
李成溪平生最喜绯红,而眼前巨大得好似要吞噬一切的猩红,却变成她一生中最恐惧的颜色。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把手深深插进泥土之中,仿佛这样才能在荒诞的现实中找到一丝安慰。
颤抖着双臂支撑身体,勉强使自己站了起来,她握紧拳头朝着屋子机械走去。
大串躺在门前,周围还仰挺着不少尸体,已经被大串咬的面目全非,只能从衣着依稀辨别出,他们与倒在密林里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她上前捧起大串,发现它的身上皮毛已经掉落得七七八八,粉嫩的肌肤上全是伤痕,最为致命的是肚子上被划下的一道裂口,连皮带肉削掉一半,血不停的往外喷涌。
大串的呼吸已经微弱得难以察觉,却还是在发觉到有人接近屋子时,咬着牙,睁开了眼,一看到是李成溪回来,把本来凶狠的表情收起,挣扎着吐出舌头,在她手臂上轻舔一下。
李成溪轻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大串好厉害,竟然干掉了怎么多人。”像听懂了她的夸奖,大串“呜咽”一声露出难得的笑容,最后一次把头蹭在李成溪的手里,而后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她的怀里,缓缓闭上眼,安详得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但李成溪知道她的大串再也不会醒过来。
许是看到了最坏的结果,李成溪反而冷静下来,她抱起大串朝着家里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往心口处插上一刀。
一进屋就看到坐在饭桌上的齐素。
齐素像是早料到李成溪会回来,并无意外,还有空朝她打趣道:“溪儿怎么这么狼狈?”
李成溪把大串轻柔地放在地上,喃喃道:“这里快塌了,我们先去外面等爹和阿明回来……”
“溪儿,你听我说。”
李成溪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自顾道:“东西都别拿了,这些还可以再添置。”
齐素蹙眉,“溪儿。”
“哦!柜子里珍藏的药材还是要带上,不然爹要生气。”
“溪儿!”齐素终是冲她吼出声来,李成溪绝望地看向齐素,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嘶哑的声音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娘,我该怎么办……”
齐素心疼地揽过李成溪,轻抚她的头发,不停哄道:“不怕,溪儿,他们都死了,不怕啊。”
李成溪死死地回抱住齐素,把头埋进她的怀中,失声恸哭。
待李成溪啜泣声音变小后,齐素才缓缓道:“溪儿,你听为娘说,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你爹藏在山谷里的阵法可以暂时延缓他们的脚步,可是这个山谷已经暴露了,最迟今晚,他们又会派人来这里。”
李成溪抬起头来,脸上挂满了泪痕,她慌张道:“别说了,你们不走,我也不走!”
“溪儿你别急,听我说完。”
李成溪咬紧下唇,瞪圆了眼睛凶狠地看着齐素,仿佛只要齐素说出让自己一个人先走的话,就会不管不顾的扑上去嘶咬她的脖子。
齐素无奈笑道:“你放心,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只是你要先找到阿明。”
“阿明?”
齐素点头,“他们来袭时,阿明把一部分人都引到了湖边,现在他一个人在那边很危险,你快去寻他。”
李成溪面露犹豫,“可是你们……”
“你放心,一会星儿回来后,我们就过来跟你们汇合。”
李成溪没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齐素,似想看出她脸上的破绽。
齐素坦然地回望过去。
李成溪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沉声道:“你可别骗我,若是让我知道你没有跟我说实话,我还是会回来的。”
“好。”齐素应了一声,替李成溪擦掉脸上的泪痕,把耳鬓边散落的碎发掀在耳后,顺手还把玩了一番她肉肉的耳垂。
李成溪呆愣地看着她。
齐素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朴素的吊坠,递给李成溪。
“这个坠子名唤回琅,你先把它拿上。”
那吊坠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圆珠,乍看无常,可盯得久了,那个珠子便会散发出一股比墨稠还要浓烈的黑,包裹全身,如同有意识一般,要把所有直视它的人拽进深渊。
李成溪从没见过娘亲身边带着这么个充满邪性的东西,焦急不安道:“我不要!你是不是想把这玩意丢给我,然后再甩开我?你休想!”
齐素失笑,“你怎会如此想?”
李成溪冷哼一声,“反正我是不会拿的,它若至关重要,你就自己妥善留存,一会再交付于我。”
齐素叹了口气,还是依言收回了回琅。
“快去吧,你越晚去一分,阿明就多一分危险。”
她平复片刻,问道:“那……一会儿见。”
齐素微笑颔首,“一会见。”
李成溪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提起轻功,朝着湖边赶去。
等到李成溪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齐素终于咳出一丝血迹,伪装的气色顷刻崩塌,无力的靠在桌上,躲在暗处的李南星见状,立刻冲上前托住她的身体。
此时的齐素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依稀靠着袖口的刺绣,认清了来人,她扯了扯嘴角,哑声道:“星儿,你来了。”
冷清的手,覆在她的面上,李南星静了许久,才溢出一声压抑的喘息,“是我。”
齐素模糊的双眼找到一丝焦距。
她回握住李南星的手,“星儿,没用的,别在妄动你的内力。”
李南星不说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齐素低叹一声,用尽全部力气把身体里余下的真气都度给了李南星。
李南星只觉一阵目眩,温和又强大的内力瞬间席卷了他,整副身体充盈着陌生的力量,他惊讶地看向齐素,她的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
齐素缓缓抚去李南星脸上的污痕,轻叹道:“对不起星儿,我们让你又没了归处。”
李南星握紧拳头,压抑着声音,伏在齐素肩上不停颤抖。
齐素看着李南星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嘴角噙笑,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似在安慰,目光却飘向远处,“想着你才来山谷时那浑身带刺的冷淡模样,又瞧着如今充满生机的俊俏样子,霎时就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只可惜,我不能亲眼看着你和溪儿成家。
她虽年长你两岁,却不如你沉稳,看似坚韧,实则怯懦,想着要她一下子接受这一切,必定不易,你多劝劝她……你不必懊悔自责,这场灾难早已注定,只怪我们曾经想得太过天真,既然藏有秘宝的秘密又怎能独善其身,在这个山谷平稳的度完一生?幸好,你和溪儿都安然无恙……”
呛鼻的浓烟迫使齐素从回忆中醒来,她轻咳一声,从怀里拿出回琅递给李南星,“把这个带给溪儿,她知道该怎么用。”
李南星抬起头,似点漆明亮的眸子如今染上一分赤红,如同嗜血的野兽。
他看了眼回琅,接了过来。
齐素闭上眼,语气透出疲惫,“星儿,把我……扶进里屋。”
屋子里翻滚着浓烟,灼热的火焰隔着房门也能感知一二,脆弱的木桩发出‘吱哑’的摩擦声,有着随时坍塌的危险,李南星毫不犹豫地把齐素带进了屋子。
李青直就坐在床上,面色灰白。
李南星把齐素放在李青直身旁,两人有所感知地睁开眼,相视一笑。
而今相伴二十载,千言万语不抵一个眼神。
直到齐素阖上眼,安然地倚在李青直的怀里,他才转过头朝李南星叮嘱道:“星儿,速速带着溪儿南下,去天悬门寻求其掌门的庇护。”
李南星跪在他们面前,火光印在他左半侧的烙印上,血色交错,宛如是来自地狱的厉鬼,他的眼中溢满仇恨,挺直了背问道:“今为何人所致?”
李青直重重地叹了口气,却始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星儿,你要记住,在这乱世之中,唯有心中藏剑,方可一争安平,可这剑……终究还是伤人伤己。”
李南星不明所以。
李青直的眼睛亮了起来,颤抖着抬起手,却无法够着他,李南星立马上前握住他的手,李青直笑了笑,喃喃道:“你是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前半生过得很苦,可不管怎么样,只要活着就一定能够找到有意义的事情,你聪明又能干,今后不管在哪都一定会有出息……我这条命早在二十年前就该被了结,侥幸活到现在已经算是老天爷网开一面,我不想再去牵扯前尘往事,你也莫因冲动就去做寻仇的傻事。”
李南星身体开始轻颤,他咬下牙,却什么话也没说。
李青直目光开始涣散,看着李南星模糊的影子,用轻得几乎已经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如果可以,我真想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里,养你们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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