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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时间在黎明前的深夜,天色最暗淡的时候,周围数十个随侍提着灯笼,石头般立着。
佟因不知道大晚上的会不会有野兽出没,她兴致还是很高。
因为魑和夫诸被放了出来。
佟因有模有样地拉弓搭箭,四处乱瞄,她没玩过但不妨碍她随便试试。
她扭头看一旁站在黑暗里的李追玦,他也提着灯笼,橘黄飘忽的光线映着他,他淡笑着,十分平静,像永恒。
“你不玩吗?”她奇怪。
他摇头回应她。
她又看蹲在一边的魑,还有站在李追玦身后,面色死板的夫诸,两个人齐齐摇头,一副看着她玩的态度。
既然如此,她便自己上。
佟因拉着弓瞄准,东看西看半天没看到什么动物,拉得手臂都酸了没射出去一箭:“是不是没有……”
话未说完,一道黑影在她不远处窜过,速度极快只见残影,她心一急,还没反应过来,箭便唰地飞了出去。
噗地一声不知道中没中。
“哇……”
佟因惊讶,她第一次射箭,没想到能飞出去这么远。
“我去看看!”魑兔子似的飞奔过去,没入黑暗中,半秒后十分惊喜地大叫,提着一只硕大无比的兔子跑出来,“因因好厉害!”
一箭中额心,死透了。
佟因又惊又喜:“难道我天生神箭手?”
她提着兔子扭头看李追玦,他笑容浅淡,十分不吝啬地夸她:“很准。”
佟因像打了鸡血,更加起劲,后面射的每一箭都箭无虚发,箭箭提回来一只动物,有兔子有蛇,有老虎有鹿……
一开始她还十分得意,后来到老虎那里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因因真厉害!”魑单手拖着那老虎出来,有三个她那么大,被她一箭射死……
她再天才也做不到吧。
她疑惑地扭头看李追玦,他笑着为她鼓掌:“很厉害。”
他一鼓掌,身后的夫诸也跟着鼓掌,于是周围的数十个随侍也跟着一起鼓掌,啪啪啪的声音震天,热烈得仿佛她是惩恶扬善的大英雄。
佟因:“……”
怎么感觉怪怪的。
她有所怀疑地把弓箭随手一抬,没瞄准十分迅速地向天上放了一箭,就这一箭,她肯定自己会空手而归。
谁知道突然一只不长眼的乌鸦嘎嘎飞过来,一头撞在她的箭上,唰一下透体,吧唧掉在她脚边,死了。
佟因:“……”
逗呢!这乌鸦是上赶着中箭吗?!
“比我厉害。”李追玦轻笑。
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为她祝贺。
佟因瞥他,他泰然自若地跟她对视,她疑心顿起,不死心地随便对地下放箭,她就不信在她面前还能有什么动物突然跑到她脚下来。
一箭放出,箭光一闪,噗地没入地下三分,没有动静。
她眉头一松,疑惑,难道她真无师自通,刚会拉箭就射白虎,而且运气还贼好,随便射都能中?
“哇!因因好厉害!”魑唰地把箭从地下拔出,箭头串着一只穿山甲模样的动物,一样死透。
佟因:“……”
靠,耍她玩呢!
她就不信这个邪,一连往地上发了数十支,结局就是连土带泥地打出来数十只地下生物,奇形怪状,应有尽有。
魑拔一箭一只动物,到最后佟因都麻木了,她仿佛一个没感情的打猎机器,要是其中一箭没有动物,她才奇怪。
动物尸体如山堆在她身后,一晚上上百只动物,成吉思汗都没她牛逼……
佟因怒而看向李追玦,那个男人依旧笑意深深,在掌声轰鸣之中他十分体贴地笑道:“累了?”
累你个死人头,她有走动一步吗!?抬手臂一只抬手臂一只,她要是靠打猎为生,她能立马冲上富豪榜榜首!
“是不是你做了小动作?这些动物你弄的?”
她气愤地指着那堆尸体,她打猎的乐趣,就这么没了!
他颇为无辜地摇头:“不必妄自菲薄,你箭法如神。”
佟因:箭法如神,呵呵。
姐姐不玩了!
佟因丢了弓箭,扭头就往山神庙走,李追玦提着灯笼两步来到她身旁,光线瞬间笼罩了她。
他扣她手腕,把她挡下,问:“玩得不高兴?”
她扭头,本来想说不高兴,结果见他轻紧了眉,嘴角微抿,情绪隐晦,她那险些脱口而出的话瞬间咽回去,干巴巴道:
“高兴,挺高兴的。”
他也是想让她玩,虽然方法很奇葩,但也是一片好心,她应该领情的。
“勉强,”他看透她的小情绪,垂眼思索半日,方道,“既然不喜欢狩猎,便去我那处画画。”
佟因连忙点头:“好啊”
画画他总没办法动手脚了吧!
“天要亮,回庙吧。”他引着人群往山上走,浩浩荡荡。
路上只剩佟因和魑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会说兔子不够大,一会说老虎的皮可以剥下来当床。
忽然,山下传来动静不小的脚步声,李追玦瞥了夫诸一眼,夫诸立马落后众人一段距离。
片刻后夫诸返回,向李追玦报告:“庙主,沈家主带着一群人上山,说有事与庙主商量。”
李追玦面无表情:“让他们等着。”
并无兴致。
佟因跟着李追玦回庙后去了他那边,他特意从山下找来蜡烛,把外殿点得十分亮,纸笔准备好后,佟因开始自娱自乐。
她学特效化妆时其中一门学科就是素描,因为通常化特效妆是需要设计的,而她本身便很爱美术相关,算是业余小画手一个。
只是她不太会用毛笔画,思来想去画了Q版小人。
就是山神庙里的场景,打伞的李庙主,抱着小白的她,趴在地上玩夫诸毛的魑,总是跟在李追玦身后的黑面神夫诸。
猫狗环绕,画面活泼,十分温馨,她画得特别高兴,没注意到坐在榻上一直垂着眼看她的李追玦。
凝固的视线,似乎出神。
“庙主,册子都点好了,我现在拿出去晒。”夫诸推着两个装满了书册的箱子出来,准备推出去殿外。
佟因随意瞥了一眼,惊讶:“这么多书!”
很多,两个巨大箱子,能有上百本。
她还真没想到山神庙里居然有书,她好奇古代的书是什么内容,要是古时候的话本,那她消遣时间的东西便有了。
于是走到箱子前拿起一本,似乎很久,页面发黄:“我能看吗?”
“庙主从不让……”夫诸想阻止。
李追玦:“可以。”
夫诸默默闭嘴。
“我还以为你们看书都用玉简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书。”佟因兴致勃勃抽出一本,忽然发现上面还有编号,一到两百零三。
她惊讶,居然还是连续的,是长篇小说?!
“玉简没有感觉。”李追玦道。
佟因表示理解,现代的人们看适合慢读的书都喜欢纸质书,不喜欢电子书,也是因为没感觉。
随手挑了本编号是六的书册,她看书喜欢躺着,便躺在李追玦旁边,翻开第一页才知道里面是画,一页一幅画。
第一个画面,似乎是阴暗的墓地,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成年女子,面对着许多身穿蓝色衣衫的人。
奇怪的是,这些人物一个个都没有五官,被笔触糊成一团黑,画面诡异阴森。
佟因兴致来了:“这是恐怖故事?”
“或许。”李追玦模棱两可道,他的气息淹没在空气中,气质变得虚无缥缈。
佟因没在意,继续翻下一页,的确是故事,一页一个场面,像看漫画书。
故事的主人似乎是小男孩,佟因看出他的人设,一个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余留腐败的孩子。
他母亲带着他,被一群蓝衣服的人追杀,天涯海角,路过任何一处都被人唾骂,人们憎恶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再挫骨扬灰。
但是人们惧怕小男孩,他有特殊能力,与众不同。
那群蓝衣人对他们母子赶尽杀绝,蓝衣人似乎是神仙,各式法宝频出,手段诡谲,小男孩被母亲带着东躲西藏,最终还是落入他们之手。
捕捉当日万人空巷,张灯结彩,如盛大的庆典,人群呐喊欢呼,群情激涌。
蓝衣人拉着母子二人游街示众,愤怒的人们扑上去,被禁了能力的母子二人毫无反抗,女人被人撕打,更有恨者直接撕咬。
人们疯了,摇着愤怒的大旗,如没有道德束缚的野兽,在开展一场狂欢。
小男孩天生特殊,蓝衣人留他有用,下了禁制无人能伤害他的身体,人们转移宣泄口,把愤砸在女人身上。
他们越来越过分,被气氛烘得失去理智的、癫狂的人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心理扭曲了,道德再无作用,他们不能动小男孩,却能以他母亲的性命强迫他做任何事,他们选择把女人的肉塞到男孩嘴里。
于他们而言,那是一场过节般事后了无痕的庆典,他们看见男孩的崩溃,和极端过后的麻木,一场满足了他们报复心理的视觉盛宴。
女人死了,游街本该走二十里,她死在第一里的路上。
无人觉得自己有错,因为——大家都这样做,这也是蓝衣人允许的。
佟因合上书,叹息一声:“小男孩是美强惨设定啊……”
“继续往下看?”李追玦忽然开口,情绪不清不楚。
她把书按在心头,瞥他,发觉他神情很冷淡,整个五官似乎要淡下去,似乎被重重阴影笼罩,烛光再盛也无法照亮。
“不了,这故事太长,男孩太惨,我看得心疼,年纪大了吃不得虐。”
佟因又是长吁短叹一番:
“男孩有什么错呢?他想跟母亲安稳生活,躲在深山老林也不会妨碍别人,若不是蓝衣人赶尽杀绝,他们何必满世界地跑,招惹众怒?这些蓝衣人到底什么人?神仙?”
李追玦忽而低头,很突然的一个动作,在看她。
她看回去:“怎么了?”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佟因:???
“我怎么知道?这话本不是你的吗?”
他眼睛微眯起,眼底无光:“他们也能……”
忽而急转,“罢了。”
他倏尔起身离开主殿,一头扎入外面的冰凉月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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