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被我注册了吧

　　第五章
　　“这儿？”身后的男人轻松迈一大步在陶米身旁站定，两人并立，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不偏不倚一拳的距离。
　　男生嗓音沙哑浑厚，语调末尾意料之外上扬。侧头看去神情依旧寡淡，长睫遮住千年琥珀般静寂的瞳孔，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这里可是我的风水宝地，吃过之后再好吃的麻辣烫你肯定找不出第二家！”少女把这意味不明的问句归纳为否定质疑，第一时间急吼吼捍卫主权和领土完整。
　　别的不敢说，但要说她挑的饭馆平平无奇，除非吃了才有资格评价，不然就是恶意抬扛，俗称无脑喷子！敢怀疑爸爸探店能力，今天不想进去也得给我进去！颇有点……王婆卖瓜的意思。
　　看着陶米张牙舞爪气急败坏一副护犊子的样儿，男生浓眉轻挑，嘴唇依旧紧抿，眼底慢慢染上一层笑意，他就爱看陶米气得跳脚的样子。
　　“卖个面子今天勉强吃这家，但要是不好吃……”男生俊脸突然凑近在少女眼前，似雕刻般完美的五官一下子放大，浓眉大眼，白齿红唇，嘴角挑起一抹捉黠的笑意，“这顿饭不算数，下次重请。”说罢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抬起步子往门里迈。临到台阶尽头，瘦长的腰身微微弓起，以避开檐下的两只大红灯笼。
　　少女嘴唇轻撇翻了个白眼儿，纤细的长腿轻跨上门前的台阶，理直气壮地进了店。论吃饭挑地儿，本吃货米没在怕的。
　　十二点多正是用饭高峰期，窄小的店铺生意意外地很红火，多数顾客在门口窗口处排队等外带，几乎没有在店里坐着吃的客人。
　　进门光线并不好，黑黢黢一片，模模糊糊可以看清两桌竖列摆着的长板凳，地上放置了不少零碎杂物，在屋子里行动并不便捷，看得出这家店主要面向不在店内吃饭的客人。
　　再往里走进去些倒别有洞天。后门竟也通着，狭长幽深的通道尽头入眼便是一条宽敞清澈的绿水河，光线明亮清晰，隔岸是青砖绿瓦的门户。碧波倒映出对面铺子的砖墙瓦檐，长串红灯笼，莲子白花岗岩栏杆晴山蓝的天空。不时行人来往，人声碗筷声不高不低地飘过岸来。
　　风景不算妙绝，但与熙熙攘攘的市区相比显得格外静谧惬意，贵就贵在人少景好。
　　这丫头倒是会挑地方，圣诞节出门必然处处圣诞老人圣诞树，偏偏她能在附近找到一地儿完全躲开西洋节日的气氛。倒半点看不出为了拉她过节而吃饭的用意，像真缺她一顿饭似的，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男人薄唇轻抿，漆黑的店铺内光线惨淡，显得眸色越加莫辨，捡了一处避风亮堂的位置坐下，开始静静打量屋内。屋子几乎没有装修，白墙石地，实木家具，房梁镂空梁柱清晰可见。面前草黄木桌外面上了一层蜡，显得平整结实，桌面擦得干净蹭亮，一看老板就是勤快人。
　　“是不是这里风景贼好！想吃什么随便点，大钱没有麻辣烫钱管够。”陶米坐下后递过一张简易手写菜单。摆出东道主的架子，主要是为了……充门面护犊子。这男人的挑剔她见识过，甭管他请我请就没见满意什么，次次吃饭再好的地方都能挑出一堆毛病。
　　“老板在乡下家里有地，冰柜里摆的蔬菜是他家自己种的，平时自己也吃的那些，纯天然无公害。”陶米补充。
　　戚宇辰思忖片刻，开口：“生意这么好每天卖出去的菜不少，这么多菜全自己种，家里菜地要有多大了？”
　　陶米一拍脑袋似觉也有道理，但想起老板之前老实本分解释的爽快样儿，也不像假话，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老板！”陶米扭头叫唤。
　　“诶！”在店前黑漆木门窗口低头忙碌的中年男子声音洪亮，右手握着大瓢汤勺弓着身子，听到呼唤立马转过身，脸圆红润，双目有神，“小姑娘，又来了啊！”
　　“诶是，觉得好吃，带同学一起来。”陶米咧开嘴朝中年男人回笑。
　　“蛮好蛮好，想吃什么自己点啊，菜都是新鲜的。”老板自然接过少女的搭话，转身背过身子往缸里舀了一瓢水添进煮沸的锅中，手上加料的动作不停，做好一碗后细细盖上塑料盒裹入塑料袋，双手递给窗外一位正在排队的女客人，“二十！好慢走！”
　　“老板，你上回说菜是自己乡下家里种的不？吃着也新鲜好吃。”陶米追问。
　　“噢，这蔬菜啊。”老板扭过脖子笑着回话，“是乡下什么蔬菜养殖基地。500亩呢，都是几个村的人轮流种的，政策扶持还用机器灌溉，托他们买也新鲜干净便宜，自己吃也放心！”说罢又扭过头继续忙手上的活计，大冬天男人额头布一层薄薄的汗，分不清是汗还是锅炉烧出的水汽。
　　陶米扭过头朝戚宇辰干笑：“喏，官方回复，我记错了。走走别磨叽了，去选菜。“说罢拉男生起身，从一摞筐子中捡出两只干净的，一只递给他，“想吃啥放里面，一会儿老板给我们煮。”
　　冷冻柜里蔬菜和速冻加工肉类分铁盘摆放齐整，一触碰食材冷得陶米打哆嗦，挑菜这事儿是美滋滋但也真冷，尤其在寒风凛冽的冬天。急忙往筐里丢进一堆平时爱吃的肉和蔬菜，收工完事儿，等吃。男生像很少吃这些东西，细细挑了几样，跟陶米的一起递给老板。
　　“丫头小伙子，你们的一会儿就好，先坐啊。”中年男子接过两只小筐，按次序放在其他筐之后。虽然一人开店，在高峰期人手格外局促，但显然热情的服务态度和干净的食材是留住不少回头客的主要原因。
　　等了半天，直到陶米觉得脖子里冷风鼓鼓一摸满手凉意，老板才终于一手一只大碗把两人的分量一齐端上来：“慢点吃啊烫，辣醋在桌上，自己加。”中年男子身材中等，面色红润，脸上光洁无须，笑起来眼尾鱼尾纹漾开，纯蓝围裙沾了不少油污。
　　“谢谢老板！”少女细致地分两次接过碗，笑着答话。
　　两只普通的塑料黑漆碗，内漆正红色，碗里各放一只塑料长勺，满满一碗分量非常足。陶米从桌上筷筒中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戚宇辰。“你尝尝。”说完补了句，“很好吃。”眸子晶亮，一派护犊子的嘴脸，就怕人家说不好吃砸了她的吃货招牌。
　　戚宇辰瞥了陶米一眼，少女些许碎发落在脖颈间，脸庞专注白皙，一双大眼圆溜溜地盯着他看，难得乖巧温顺的模样。一说到吃就津津有味眼珠子发光，像极长耳大眼四肢蹄子在森林里到处撒欢的小鹿斑比。
　　低下头，蒸腾的热气与冷空气交融碰撞形成连绵上升的水汽，蒸得皮肤骤暖毛孔长大，各种食材和调料混合的香味扑鼻而来，以粉丝为底，撒尿牛肉丸、培根、鹌鹑蛋、腐竹、豆芽等为辅一起煮沸后装入眼前硕大的碗中，汤面上浮一层亮闪闪的油花。在热切的目光下，少年就着汤勺尝了一口汤汁，入口莫名得质地丰满，醇厚鲜香。
　　“汤底怎么做的？”少年疑惑。
　　“这汤隔日就开始熬了，用鸡骨、猪骨吊鲜，再加蘑菇干贝和各种炒料，最后放葱姜料酒和少量的醋。第二天提前预热半小时，边熬边继续加料调味，就成了你现在喝的这味道。”陶米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大火烧开，小火熬制，熬的时间越长汤底越厚，这汤底味道是不是还不错？”
　　“说得好像你会做一样。”戚宇辰嗤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爱信不信。”陶米懒得辩解，掰开筷子夹起一颗牛肉丸，小口咬破外层粽叶绿肉皮，慢慢吮里面的汁水。
　　有得请你吃就不错了，等你知道我会做不是又要坑我的饭，没空搭理你。
　　吃完眼前这碗麻辣烫，陶米的肚子已经十分饱，戚宇辰早已吃完悠闲地看向外头车树马人。
　　“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陶米拎起随手放一边的薄荷绿小包跟老板结完账，转身就要走，高马尾在空中划过一抹优美的弧。
　　“急什么？”少年的视线从对岸露天棚子下的大排档移开，吃过饭后红唇显得越发两眼，唇瓣翕动，“吃完就回去睡觉，女孩子会长胖的。”
　　狗东西，意思就是说爸爸胖，真是越来越膨胀了！请吃饭都堵不了你的嘴。
　　“欠饭还饭，现在咱们两清了，难道戚公子还打算买点什么礼物回报我？”陶米挑眉，将计就计坑死毒舌男不偿命。
　　戚宇辰黑眸幽深，漫不经心看了陶米一眼，若有所思的冰冷面庞忽然笑了，仿佛春风拂面：“那必须的，这顿吃得不亏也总不好白吃你的，要买礼物送你。”说罢起身迈开步子，拉起陶米就往附近最近的大型商城走去，那里弥漫着与这儿完全不同的商业气息和人流节奏，是圣诞节的世界，充满年轻人的声色犬马，灯红酒绿。
　　有时陶米分不清她跟戚宇辰的关系。
　　隔着谁都不开口提的窦韶，情侣不是情侣，说是朋友但也没听说过普通异性朋友非拉着圣诞节出去吃吃逛逛，最后还硬在电影院扯着她看了一场惊悚电影，吓得她一个半小时后差点当场去世。
　　会过马路的时候不经意走在她左手边，揶揄她再不把论文交了就毕不了业，落下东西把她骂得狗血淋头最后陪她去重买的人又是他。
　　就像现在躺在手心里的这根晶莹耀眼的笑脸手链，不是昂贵的礼物，戚宇辰拉着她在七色某分店挑了三四样终于捡了一根，作为吃了一顿好饭的补偿。“还是这个最丑，最配你。”神情一如既往地平淡，然后一言不发去收银台结帐，把礼物袋顺手塞进她小包，“敢弄丢下次就提着你的尸体来见我。”
　　陶米不想深想这种形势不明朗的问题，洗漱完已经十一点，费力地爬上床，把手心冰凉手链的攥紧塞到枕头底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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