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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试镜那天，方君影特地找出好久不穿的裙子，画了个不同以往的淡妆。这样的素净打扮对于她来说已经太陌生，当时她穿这一身去良夜签约，吴远江特地提点她以后不要穿得太素，客人不喜。
从此衣柜里添的都是艳丽旗袍，连披肩都是往成熟里买，夜场里妆容又浓，二十四岁的人硬要装出二十八.九的风情流转和三十多岁的成熟气韵。
她收拾好就给小徐打电话：“今晚我请假，你不用来接我上班。”
徐盛安很意外，“方小姐，你是生病了么？”
“没有，之前陶先生介绍我去试镜电影，就是今天。一天下来应该会很累，又不知晚上会有什么安排，我就请假了。”
徐盛安在震惊之余，尽职尽责地说道：“那我去接您。”
方君影犹豫了一下，故意轻松道：“我又不会扣你工资，你就好好休息一天吧。陶先生那边已经安排人来接，放心吧。”
提到钱这回事，徐盛安思量再三，因怕给方君影惹麻烦，最后还是和盘托出，“方小姐，有件事要告诉你。你被陶先生带走那晚，他大概是怕我不肯罢休，给了我一笔钱。这钱我没动，一直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您。”
方君影这段时间也在考虑保镖的事情，想到如果真的能入选，保镖的工作量肯定会大大增加，临时再请别的人她不会放心，恐怕还得麻烦小徐辛苦一段时间顶一顶，工资相对也得涨一涨。
陶瑾秋这种人，收买人心只有往阔绰里去的，她今天听见这件事，心里转了转倒是有了打算，“他既然愿意出手，你就安心收着呗。你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这钱拿了又没坏处。”
“可是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么？”
“没事，我就当不知道这事，你不要跟他提起就是了。”
挂了电话，徐盛安陷入了沉默。听说是陶瑾秋亲自安排人接送，他即便有一百个不放心，也不能说出来。上一次他想劝劝方小姐，就被她抢了话头，他一向以为她不过是有点小聪明，人不错，长得好看，可到底是个女人，很怕她失足踩中陷阱。
谁知道，还是他目光浅薄了。
她不仅仅是有点小聪明，更比他想象中擅长自保。他忘了，自己成为方君影的保镖不过一年不到，在这之前她却凭一己之力混到出头。
徐盛安挂了电话，转头看窗外马路上，有豪车开过，也有人以黄包代路，更多的是行人与自行车穿梭不停。
明明是同一条马路，阶层的分隔却如海天相照，他觉得方君影正在化作一道真正的影子，离他越来越远。
-
方君影下楼，在上次司机送她回来的位置看到别克车。她内心忐忑地拉开车门，看见车内只有司机一人，才放松下来。
跟着陶瑾秋的司机很会说恭维话，一见到她就频频夸赞：“方小姐今日清丽脱俗，是人都要被惊艳到，一定会一举拿下女主角。”
方君影心情也很好，向他道谢：“那就借你吉言了。”
今天通知试镜的地点是一所艺术大厦，方君影之前听说今天有画展，原本想来看的，结果因为要准备试镜，就泡了汤。
没想到闻潇也参与了画展的策划，选了画展结束的时间，就在大厦中安排了试镜。
毕竟是陶瑾秋安排人来接的，方君影觉得不问候一下他，有点说不过去，还是主动提起，“陶先生没有一起过来么？”
“先生今天一早便到试镜现场了，是闻先生开车来接的。”司机答道。
“这样啊。”方君影觉得陶瑾秋和闻潇关系好得过头，不太像是他说那种，需要“主动维系”的关系。
不过眼下面临试镜，她一点上镜经验都没有，听说还有大明星一起试镜，紧张到有点反胃，也就没心思去想别的。
司机看出她的不安，快到的时候出言安慰，“方小姐不用这么紧张，你平时的状态就很好，一定会一鸣惊人。再说，先生这么看好你，你就算不相信自己，难道还不相信先生的眼光么？”
他这样一说，方君影顿时更紧张了。什么一举成功、一鸣惊人、陶瑾秋的眼光，她只觉得压力越来越大，觉得要是发挥不好，会不会给他丢人？
若放在平时，丢个人倒没什么，她担心的是万一陶瑾秋不高兴了，会不会让她在上海混不下去？
这么一想，下车的时候走路都在晃。这种感觉就像沙和尚主动去打妖怪，明知道自己会炮灰，还是要硬着头皮上。
方君影眼冒金星。
画展在四层，试镜现场也在四层，方君影猜不透闻潇是何用意。
她虽没有与闻潇合作过，但平日里听说此人才高气傲，能写能画能制片，这次的《画楼》编剧也是他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闻潇轻易不拿正眼看人，且性格乖张，想一出是一出，没人摸得清他的套路。
方君影站进电梯，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陶瑾秋不是说闻潇挺欣赏她的吗，她不能自己先泄气。
话是这样说，她已经紧张到死死盯着电梯内的数字跳动，一直等到“4”，她提前调整好状态，电梯门一开就走了出去。
电梯外是一处开阔大厅，门口摆着一块很大的展览指示牌，四周无人，唯有一条走廊通向展览厅。
她特地提前半小时过来，也不知道画展结束没有。
陶瑾秋正站在大厅里透气，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刚才听见电梯门开合声响，回头就看见方君影走出来。
她把头发拉直了，柔软的黑发搭在肩上，显得她年龄一下子小了。身上穿一套浅竹绿上衣和白色半身裙，脚上踩一双轻轻软软的漂亮绣花鞋。
陶瑾秋在背后叫了她，看见她惊讶地转身，发现他在身后，眼中有一瞬间慌乱，很快又脚步雀跃地向他跑过来，和平时在良夜见到她判若两人。
倒有点像……那天喝醉后的她。
想到那夜的乌龙，陶瑾秋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他不想等了。
方君影没想到一下电梯会先遇到他，走到窗边站在他面前，“陶先生，你也在这里？”
陶瑾秋今天穿得很休闲，身上是一件铅灰薄绒衫，让他少了往日利剑般的咄咄逼人，平添几分柔和儒雅。
他意外地挑挑眉，“小江没有告诉你我在这儿？”
她愣愣，想起小江是他的司机，连忙说道：“告诉了，但我以为，这个时候你会和闻先生一起在忙画展。”
陶瑾秋露出一个很浅的笑：“画展是他策划的，别想诓我给他出力。而且里面太闷，我出来透透气。”
闷？
方君影疑惑地回头看了一下，艺术大厦她以前也来过，里面场地挺大的，怎么会闷？
陶瑾秋见她十分不解，意味深长地说：“等进去你就懂了。”
方君影更莫名其妙。
“你别吓我了，我已经很紧张了，感觉一会儿试镜话都要说不顺了。”她忧心忡忡。
陶瑾秋露出罕有的惊讶表情，“方小姐盛名远播，站在舞台中央都不曾怯过场，只是一个试镜就紧张成这样？”
他这副表情显得眼睛都亮了几分，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新奇，加上今天的休闲穿搭，让方君影忍不住愣了愣神。
说起来他们同岁，往日里他太过盛气凌人，以致于让她完全忘了，在上海叱咤风云的陶瑾秋也才24岁而已。
她似乎懂了传奇二字是怎么来的。
方君影一直盯着他看，陶瑾秋就一动不动地站着让她看。
直到她自己回过神，看见一抹戏谑笑容慢慢爬上他的唇角眉梢，陶瑾秋还没有说什么，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起来。
陶瑾秋顿时觉得更好笑了。
“‘人美心冷’的鹿铃小姐脸皮居然这么薄，当真是出人意料。”
方君影一面不好意思一面感到奇怪，“什么人美心冷，这又是什么评价？”
陶瑾秋总是在她身上得到太多意外，“你不知道？外界对你的评价，就这四个字。”
“我怎么就心冷了？？？”她多憋屈啊。
“听说背景雄厚的陈公子屡次向方小姐示好，年轻有为的冯理事也频频抛出橄榄枝，方小姐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他到底挖了她多少消息，怎么这种小道八卦都不放过，方君影很懊恼。
陈念生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流氓，她为了不得罪他父亲陈月鸿，与他几经周旋不撕破脸已经很难了。
冯仕良更不是善茬，不把她逼到悬崖不罢休，自己娶妻三载还在外面沾花惹草，更不用说冯仕良虽有手段，年仅32岁能有此成就也很让人佩服，但——
说起年轻有为，谁能越过陶瑾秋这座人人眼红的大山去。
当然，对于陶瑾秋的评价，方君影在心里默默总结：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样一想，她方君影到底是个什么诡异命格，吸引的人没一个不是奇奇怪怪的。
“我同冯仕良是……”她原想开口解释，话说一半，又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解释得清。
陶瑾秋等着她说出什么来，“是什么？”
“是朋友。”方君影噎了半天，最后憋了这么俩字出来。
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好吗！
果然，陶瑾秋眼中笑意渐浓，“照你这么说，上次我们之间的行为，也可以算作是‘朋友’了？”
他说着，一步步向她靠近，看起来像是要现场复盘一次。
方君影节节败退，可怜道：“陶先生不要再开我玩笑了，我真的已经很紧张了，一会儿要是我自己发挥不好也就算了，可要是给您丢了人，我的罪过就说不清了。”
他果然停下来，只是惊奇地反问：“我多年混迹商场，脸皮比方小姐还厚，方小姐为什么要怕给我丢人？”
“……”问得好，她竟无言以对，只能真心地夸一句，“陶先生好有自知之明。”
他淡然回答：“要知人，先自知，方小姐谬赞。”
方君影看看时间，差不多该进去了，“陶先生不也是评委？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嗯。”陶瑾秋应一声，伸手给她整理衣襟。
这一件还是中式的右衽款式，莲花盘扣，海棠绣纹。漂亮的手指流连过细腻走线，抬眼见她不安眼神。
“今天这件衣服，有什么问题么？”
他放松笑笑：“没有，很衬你。”
方君影好像得到鼓励，点头道：“我一定会努力让闻先生认可我！”
陶瑾秋抬起手指，在她鼻尖刮了一下，缓缓摇头，“不用为难，尽力就好。”
不用为难，尽力就好？方君影听见这八个字，愣住了。
这是他真正的用意？他不是要她中选，然后拉拢闻潇么？事到临头，对她的要求却只有“尽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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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陶瑾秋冷漠脸：脸皮不厚怎么追妻，妻又那么难撩。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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