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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徐盛安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出去,好容易走到后台,找到一条小路。
刚才方君影是往洗手间方向去的,可若要去那里,后台为了给演员行方便,是专门辟了一条捷径的,她何必去引人注目挤这一遭?
她是故意让他看见的,这里面不对!
徐盛安越想越焦急,步伐也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要跑起来。
这条路与二楼贵宾区相连,徐盛安闷头找路的同时差点撞上从二楼下来的人,想都不用想,能从这里经过的必定是他惹不起的人。这个时候徐盛安不想多生祸端,后退两步鞠躬九十度认错,态度很诚恳。
视线中的皮鞋迟迟未动,人也半天没有动静,紧接着楼上又追下来一个人,有些醉态,高声喊道:“瑾秋,别走,你急着去哪啊,喝……喝一杯再回去。”
徐盛安猛然起身,死死盯着陶瑾秋,像要在他脸上盯出个洞来。
陶瑾秋认出他了。
他眉头微皱,当下意识到是出事了,转身把手里的东西往闻潇怀里一塞,单刀直入地问徐盛安:“她人呢?”
徐盛安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方小姐不是去跟你见面了吗?”
“她没来找我。”陶瑾秋暴躁地扯松领带,自从上次的下药事件后,担心她的动向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徐盛安立刻说道:“方小姐是往洗手间方向去的!”
话音未落,陶瑾秋已经迈开长腿追了过去。徐盛安紧随其后,听见那个戴着眼镜的秀气男人站在楼梯上抱怨:“陶瑾秋,你这人太不靠谱了!我花大力气托人给你弄到七年的白牡丹茶,你怎么又不要了!你不要,我可自己喝了啊!”
狗东西见色忘友,真是气死了。
-
方君影路过洗手间没有停下,顺着蔓延到深处的走廊一直过去,看见拐角处紫帘飘窗,加快了脚步。
数月前舞厅中还是一色红帘薄纱,一次闲聊中吴远江提起装潢改动,方君影玩笑说红色太多像要闹洞房,有损上海第一繁华夜场的品味。吴远江问她有什么建议,她随口贡献了一个暗玉紫的方案,不料几天后舞厅主色全部换成暗玉紫,倒让方君影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冯仕良倚在飘窗边吞云吐雾,见她露面,喷出一口烟圈,拢住她明艳脸庞。
良夜深巷,他可真是选的好地点来密会。
烟雾后红唇虚现,冯仕良取她肩上一缕长发绕在指间,享受暗香浮动,“犹抱琵琶半遮面,方小姐当得起一句绝色。”
不知为什么,听了一这句,方君影没由来想起那句“人长得端庄,又聪明绝顶”。陶瑾秋的夸赞她厚脸皮接下,可冯仕良把她捧为绝色,听着却不那么想往心里放。
“托冯先生的福,我才有今日。报纸你看了么?”
霸占头条的事,可不是托他的福么。方君影回去想过了,冯太太再闹,什么手段能压过陶瑾秋归沪的热度,一石二鸟的手段,如果不是冯仕良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事能成?
冯仕良敛去笑意,看了她一会儿,话说得很真,“看了,她做这事没与我打招呼,我不知晓。报社那边我已经让人去打点,这件事不会再起波澜。”
方君影怎么会傻到真信,抬一抬嫣红的唇,露出标准微笑:“冯先生莫不是认为,借太太之手将我逼到风口浪尖,我就不得不从了吧?”
“君影,你说什么气话?你在我心里什么位置,我又是把你当作什么来培养,你会不清楚?”冯仕良烦躁地灭了烟。
方君影抬头盯住他阴鸷双眼,见好就收地说:“你太太这样一闹,满城风雨。你若这时候推我上去,不怕有人大做文章,引火烧身?你不怕,我还怕。”
“再等一等。”冯仕良承诺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不必担心自己成为弃子,这是我现在能允诺你的。等到这一阵风声过去,我再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处理,良夜老板的位置,非你莫属。”
“多谢冯先生看得起我。”方君影多少有些惊愕,连绝不会让她成为弃子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可见商场如战场,为了将她收为己用,扯谎都看着跟真的一样。
“你我不必这样说话。”冯仕良见她发间玫瑰娇艳,抬手欲抚,被方君影避开了。
冯仕良没有恼怒,收回手笑笑:“我给你时间,君影。希望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方君影心里很乱。
她之所以走到今天,全要从父亲的公司破产说起。那时父亲给人当了替罪羊,那些人逼得他不得不宣布破产,而后更是为了灭口逼他走到绝境,跳江自尽。
家中欠下巨额债务,母亲便一边抚养她一边做工还债,那时方君影中学还没有毕业,勉强又读了一年后实在不忍给母亲增加负担,便不顾反对执意退学,出来打工补贴家用。
因为她长得好看,嗓子也好,后来经人介绍,辗转在各个舞厅唱歌赚外快,不料因长期营养不良加工作过度,她很快就过劳死了。于是卓清风在方君影死亡之前,将孟晚的灵魂送了过来。
为了避免这种悲惨的死法,孟晚的灵魂默默决定,不如铤而走险来良夜碰碰运气。
之所以说是铤而走险,是因为之前的方君影几番周折发现,当年逼死父亲的幕后主使就是良夜的老板,吴远江。
但因他这么多年未曾翻过旧账,不知是究竟把她这个小角色忘了,还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又或是真的惜才,竟然真的将她捧成头牌,从没有提过当年的事。
可是方君影没有忘。
她知道自己就算再风光,性命前途还是等于握在他人之手,当年父亲的尸体从黄浦江里捞上来的情景,现在闭上眼还历历在目。她报仇的念头从未打消过。
而报仇的第一步,就是将吴远江从现在的位子上逼下来,让他先在经济上落魄。以牙还牙,她不过是照搬当年方家被折辱的法子,原原本本还给这些人。
同时,方君影心里也很清楚,冯仕良帮她的目的是什么。
冯仕良要借刀杀人,她刚好是把合适的利刃。而到时候扳倒吴远江后,她在冯仕良的安排之下取而代之,就等于是默认了做冯仕良的情妇。
这段时间冯仕良没少对她暗示,方君影一直不愿意,到现在未松口。
放长线钓大鱼,冯仕良不急。因为她总会上钩。借自己太太之手将她推到风口浪尖,无非是为了让她腹背受敌,除了投靠他寻求庇佑,别无选择。
人都说商场得意,情场失意是常事,其实不然。
商场上能如鱼得水的人,情场之中必定也是不允许一丝失算的。他的每一步行动丝丝入扣,让她成了网中的鱼,砧板上的肉。
这一时半会可以先吊着,再过一段时间,就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冯仕良正在等她的答复,方君影组织好语言,正要开口,听见走廊中传来急切脚步声。
她有一瞬慌乱,抬头看着冯仕良,期待他能想个说辞出来,要不今天偷偷见面的事情传出去,又是一番劫难。
谁知冯仕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方君影便觉得大事不妙。他破釜沉舟了,是要刻意将他们的事昭告天下。
她不知冯仕良又在打什么算盘,打算转身告辞,走出转角撞上来人,愕然发现来人竟是陶瑾秋和徐盛安。
见她完好无损,徐盛安察觉此等场景不应是他一个保镖探听的,连忙又倒了回去,守在长廊另一头等她。
商界两巨头照面,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冯仕良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陶瑾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两人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眼中分明都是紧绷敌意。
即便平日里沪宁商会要比金秋商会矮上一头,冯仕良在陶瑾秋面前却表现得半点不让,旁若无人地为方君影理顺发丝,低头笑说:“考虑好了,随时来找我,我的电话和住址你都是知道的。”
方君影心里打鼓,知道他是故意当着陶瑾秋这样说。
她一边想该怎么打破尴尬,一边目送冯仕良的背影,来逃避与陶瑾秋对视。
见她视线迟迟不肯移开,陶瑾秋嘲讽笑道:“方小姐胆子够大,桃色新闻还悬在头上,就敢来私会情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方君影本来想反驳,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解释。再想一想,陶瑾秋又不是不知道她和冯仕良的关系,干脆破罐破摔,理直气壮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去哪里还要经过你的首肯?”他说话不带好气,稍后还是解释道,“你的司机担心你出事,来找我寻你。”
方君影松了一口气。
陈念生来找她时避人耳目,她担心陈念生会再害她,故意从人群中走的,为的就是引起小徐注意,他果然会意到了。
“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方君影疑惑地问,这里幽暗隐蔽,很少有人会找到。
他有一瞬的不自然,转身去看窗外明月,道出两个字,“气味。”
“气味?”方君影赶紧到处嗅嗅,头发是昨天刚洗的,她今天也没喝酒,应该不会有什么难闻的味道吧。
“你的司机说你今天用了茉莉味的香粉。”他一语点明,突然侧身拈走她发间玫瑰,“不适合你。”
她还没想明白他的意思是香粉不适合,还是玫瑰不适合,只见他将那朵玫瑰夹在指尖端详几秒后,一抬手就扔出窗外。
“你……”
她才刚喊出一个字,就被他凶巴巴地堵上,“一朵花而已,你心疼成这样?”
“啊?”方君影茫然,续上后半句没说完的,“……我想说你随手乱扔垃圾,是不道德的。”
陶瑾秋罕见地噎住,和她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双手插进裤兜,继续抬头赏月,不知道是在掩饰什么。
方君影没明白又是哪里惹他不快,站在陶瑾秋身后保持沉默。明月银光洒落,穿透飘舞薄帘,映出他俊逸剪影。西装在腰线处修出完美弧度,方君影失神盯过去,眼前闪过那天清晨醒来,他衣衫不整的样子。
陶瑾秋呼吸窗外新鲜空气,冷静下来回头,就发现方君影正在盯着某处,面红耳赤地出神。
他上前一步,“你不会又被人下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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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吃瓜场外解说:秋影二人互为春.药,其他闲杂药等可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