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喜欢毛茸茸

　　这个小插曲倒没因为路孟秋睡了个午觉就过去了，杨妈路爸放两个孩子继续去拜年，回来的路上遇到楼下邻居，邻居顺嘴说了一句路孟秋走错门的事，说：“长成大人了，这要猛的一看还真不敢认，是不是午饭喝酒了呀？”

　　杨妈愣过之后才说：“是啊，小孩子酒量不行，跟他爸喝了两杯就上头，让他先回来睡了。”

　　邻居说完话就走了，两口子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似的。进到家里杨妈更是忍不住，卡在嗓子眼的这口气真是要把她给憋死。她听了听声音，把路爸拉回卧室关好门，才坐到床边掉眼泪，压着声音哽咽：“你说你，还不都是你……你当初干嘛说那样的话？害得我们……害得我们大人孩子里里外外不是人……”

　　路爸坐着干愣，依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什么叫不能回你家门？啊？什么叫不能回你家门？”杨妈抽着纸抹了鼻涕跟眼泪，气得把纸丢到老头子身上，“现在好了，现在可好了，以后孩子连你的门都不认识！”

　　何止是孩子呢，她自己也担了那么多年毒后妈的骂名。这些也都改变不了什么了，好在这孩子总归肯回来，另外两个性子也没有养歪。

　　这件事像是变成了秘密，所有人都没有再提。

　　六点多钟晚饭刚吃完一会儿，路孟秋意外接到了唐季的视频通话，有点儿意外：“你怎么今天打视频啊？”

　　唐季卖关子不说话，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调了一下镜头，给他看外面。路孟秋只能看出来他这不是在家里，盯着窗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唐季真是被气笑了，把镜头切回来，说：“我过来了，你来不来？”

　　路孟秋隐隐抽了一口气。

　　他急急忙忙穿衣服，挠着头跟盯着他的路爸杨妈说话：“我……我出去一下……”

　　两口子还在担心他不记门的事儿，这么一听更心惊，问：“晚上出去啊？”他们可没听说这孩子跟以前同学、朋友有什么联系。

　　路孟秋边换鞋边掩饰：“那个，是有朋友过来了，我去看看。”

　　这也就不言而喻了。

　　两拨人又异口同声：

　　“我早点回来……”

　　“那早点回来……”

　　杨妈先笑起来：“不用早不用早，晚点儿也行。”

　　路孟秋更不好意思了，点点头就赶紧溜了。

　　大年初一街上还很热闹，就是车不怎么好叫，他等了好一会儿才排上一辆，一路上心情特别雀跃。这种跑去酒店见心上人的事，总有种偷偷约会开-房的错觉，整颗心都怦怦跳得响亮。

　　唐季可不敢让他再在陌生的地方乱找，定好宵夜，提前下来接人，又在楼下超市买了零食，结账的时候犹豫了好几下，最后也没把一直想买的东西买掉，心想这次还不是时候。

　　路孟秋一下车就看到无比熟悉的一个大个头，用飞扑的架势跑过去，又生生刹住脚步。两个人面对面笑了一会儿，不好抱也不好牵手，就一人提着零食塑料袋的一边，慢慢走回酒店去。

　　唐季订房的时间其实挺晚了，难得捡漏，也不管钱多钱少，有地方落脚就行，结果就定下了个标准大-床-房。路孟秋这次倒没心思感慨他花掉了自己大半个月工资那么多粉嫩的票-子，反倒一进门就有点儿粘人地主动抱人，还不让开灯。

　　灯火通明的城市映在窗外，没有了鞭炮声反而灯光布置得更盛大了几分，房间里的亮度没有那边低。他们在城市的余-光中抱够了，轻轻浅浅地接了几个吻。

　　路孟秋像是犯了偷吃冰激凌瘾的小孩子，舔一口再舔一口，看唐季的眼睛看的入迷。

　　唐季让他闹够了，才问：“下午是不是吓到了？”

　　路孟秋有点不好意思：“是吓到了，”又说，“刚刚也吓到了。”

　　唐季：“嗯？”这怎么能叫吓到呢？

　　路孟秋说：“没有准备的惊喜本来就是会吓到的嘛，”然后又抱着人不撒手，“我再抱一会儿。”

　　这一会儿没能控制住，两个人跌跌撞撞倒在床上，滚了两圈儿就有点不好收拾。唐季抱着路孟秋往下探索的脑袋往上提了好几次也没提上来，最后还被人在虎口上咬了一口，这才放开不再管他，不过还是紧张地咽口水，说：“我还没洗澡。”

　　已经滑下去的人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等他闹不动了，唐季才又喘着气伸手把他拉上来，抹抹他的嘴角，再慢慢把人揉舒服，趁着他舒服也把自己塞在他大-腿-根彻底释-放出来。

　　路孟秋窝在他肩头发着晕想睡觉，唐季揉着他的背，亲一亲温热的发旋儿，把人往怀里托了一托，低低地说：“跟我回家吧。”

　　快要睡着的人轻轻嗯了一声。

　　再醒来已经九点多了，打开灯简单冲完澡，两个人才坐在茶几边吃东西，搜出来一部假期放得很欢乐的电视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路孟秋啃着炸鸡块，问：“巧克力和花生米呢？”

　　唐季说：“放附近店里寄养了，”又说，“我后天就回去。”

　　路孟秋刚想问为什么是后天，就听到这个人说：“明天去你家。”

　　路孟秋啃着骨头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说：“好哇。”

　　虽然刚刚说了要带人回家，但也不能真的就这么带人私-奔了，等吃完东西又说一会儿话，看时间差不多，唐季就又叫好车送他回去，倒没有在不熟悉的城市里自己开车。

　　车没开出去多远，路孟秋就被扑在车窗上的雪花惊讶到了：“下雪了！”

　　唐季跟着他往外看：“还不小啊。”

　　雪花反着满大街的灯光，亮闪闪的，一下子满眼整个世界都像打开了一串串暖色的小灯泡。路孟秋说要闻闻雪后的空气，于是两个人没等车彻底到位置，跟师傅说完新年好就提前下车，来了场雪中漫步。

　　路孟秋打趣：“你开地图没有？”

　　唐季一只手抓着手机放在口袋里，点头：“开了。”

　　路孟秋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这次要是连你也被我带迷路，咱们就只能回酒店了。”

　　唐季扒拉掉他脑袋上的雪花，说：“行啊，这样明天一早我们再回门儿。”

　　路孟秋被他这个回门儿的词给震了一下：“真没看出来，某人还有这种想法啊。”

　　但自己想一想那画面，太吓人了，他可没勇气彻夜不归又带上人这么见长辈。

　　街上这个时间人已经少了，偶尔遇到的也各有各的世界。唐季另一只手拉住他，慢慢握紧，边走边说：“可不敢，哪有这么明目张胆上门挑衅的，还不得被擀面杖打出来啊。”

　　路孟秋轻笑一声也反握着他，大拇指摩擦着大拇指，走着走着越握越紧。

　　路孟秋一路上和他说了说记忆里的事情，街边以前有什么呀，他经常干什么呀，再一看现在这又繁华又陌生的样子，说：“好像真的是回不去了。”

　　唐季拉着他继续走：“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快到小区的时候他说，“等回去了搬回来住。”

　　路孟秋这下是真停住了脚，他当然知道说的是回去哪儿，搬回哪儿，略有点小紧张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唐季伸手捏了捏他发红的鼻头，说：“知道。”

　　所以进了小区路孟秋也没舍得把手松开，回答着：“好。”

　　快到单元楼，远远看着有人影，再走近点一看，原来是路爸。他一句“爸”喊出口，两个人手还没来得及松，一时间他想把唐季往自己身后藏，唐季想把他往自己身后挡，两只手交织地很是错乱。

　　没料到路爸没说什么，也没生气要打人，只是问：“回来了？”

　　路孟秋点头，瞧着他的神色，先开口介绍：“这是唐季。”

　　唐季也打招呼：“路叔过年好！”

　　路爸也说过年好，又说：“上去坐坐？”

　　唐季见他身上落了不少雪，想来是等了许久了，明白他心里放着这个儿子，心下放松不少，马上说：“不了不了，我明天上午过来给您和阿姨拜年。”

　　路爸点头，说：“好，好。”

　　人送到了，说完早点回去睡，唐季又要折回酒店。路孟秋见人走远了，才跟着路爸往楼上走，边走边拍他爸身上的雪。

　　路爸问：“是他啊？”

　　路孟秋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路爸又问：“多久了啊？”

　　路孟秋也不敢说才开始，就说：“认识有几年了。”

　　路爸也没再多问，这实在不是他的强项，但一会儿回去杨妈肯定是要问的，他能问一点儿是一点儿，多的家里那口子明天肯定还要细问。

　　雪半夜就停了，第二天唐季考虑着时间，差不多快十点的时候来敲门，拎着礼盒的手心握着一把汗。杨微跑来开的门，看到他也是先说新年好。

　　路爸杨妈他们迎过来：“过来啦？”互相拜了年说完吉利话，就坐在客厅唠家常，这下是真的要把整个户口本给打听完了。

　　唐季说完家里情况难免紧张，毕竟孑身一人，光秃秃一个树干一样，怎么看怎么不像个良配。

　　两个家长听完还真是有担忧的，但也肯定不能当着孩子的面乱说，又换了话题问问工作，这么一听杨妈可来了精神：“小唐是不是做饭很好啊？”

　　路孟秋不好意思张口夸，杨微却很捧场，点着赞，说：“特别棒，专业的！”

　　这下杨妈又拉着他去厨房切磋去了。路爸看着他弯腰进屋，说：“昨天就看了一眼觉得高，没想到这么高呢。”

　　杨微问她哥：“有多高啊？”

　　路孟秋回忆了一下，说：“大概一米八五八六？”

　　路爸心忧：“这要是打架你可打不过啊。”

　　路孟秋一开始没回过神儿，说：“打架？打什么架？”然后忽然明白了他爸的担心，没忍住笑：“他脾气很好的，人很好，就是有时候话不那么多。”

　　他还真没见过唐季发脾气。

　　中午饭桌上路爸又拉着唐季喝了不少，聊起路孟秋在那边儿的事，唐季挑好的说一说，多报报喜，少让他们担心，又习惯地顺手把盛到路孟秋碗里的胡萝卜夹走了。

　　杨妈给他们盛饭，说：“秋秋吃得怎么样啊？他以前也不挑食，现在高是高了，怎么反倒这么瘦了呢？”

　　路孟秋还没反驳，被灌得差不多的唐季就有点吃惊和慌张了，马上转头盯着他看，有点小心地问杨妈：“看着很瘦吗？”是他没有养好吗？然后又转回去看路孟秋，自己和自己嘀咕，“真的很瘦吗？”

　　杨妈被看得也慌了：“没有没有，就是不壮实。”

　　杨微没好气地说：“瘦也是懒得，不送到嘴边不知道吃，他不瘦谁瘦？”

　　路孟秋被当小孩子一样讨论这种问题，相当无奈，马上说：“不长肉我能怎么办啊，这一天都要吃好几顿了。”

　　唐季这次被灌得不轻，饭后路孟秋就把人扶到房间休息。杨妈跟路爸边收拾碗筷边悄悄说话：“行，酒品看着还行。”

　　没敢在房间待太久，路孟秋从房间回来刚好听到，更无奈了，他其实知道唐季一般不沾酒的。

　　斌斌见他回来，也凑过来问：“哥哥，这个大哥是谁啊？”

　　路孟秋额了一声，说：“是……是好哥们。”

　　斌斌说：“哦，是不是就是好基-友啊？”他没意识到大人们都在看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被杨妈拿筷子敲了几下，哎呦叫着跑掉了。

　　现在的小孩子是什么词都要乱学一通。

　　下午唐季醒了之后，和路孟秋出去走走。被围着问了这么半天，总得留点时间跟空间他们自己说说话。

　　小区里的道路已经清得差不多了，路孟秋顺着小区路口，跟他一起去附近的公园，边走边找厚厚的积雪团出几个雪团丢来丢去，唐季说他：“小心手，冷不冷？”

　　路孟秋玩完就把手塞到他口袋里取暖，说：“这样就不冷了。”

　　唐季由着他揣着，只是周围有人，他不好把自己的也放进去。这样边走着，他问：“这下是不是放心很多了？”

　　路孟秋点点头：“这下，好像是真的要过去了。”

　　唐季还是把手也塞进口袋了，按按他的手背，说：“不能反悔啊，还是得跟我回家。”

　　路孟秋攥紧他的手指，说：“嗯。”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棵树，路孟秋很好奇地走过去，又朝唐季招招手：“你来看，这是什么？”

　　唐季想着难不成是有人贴丢失宠物的小广告？等走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刚想问看什么，就听耳边一声响，路孟秋踹了一脚树干就跑掉了。

　　唐季目瞪口呆地被积雪砸了一身，牙都痒了：“孟秋！”有人见过刚刚说完甜蜜话就开始皮的吗？

　　路孟秋刚跑出去几步，又想起来忘了确认他脑袋上的伤是不是好透了，马上又折回去踮着脚要看他的后脑勺，笑着说：“我找了一路了，总算找到一个踹得动的，实在忍不住就……”

　　唐季低着头让他看，也特别忍不住地把手顺着他的脖领伸了进去，贴住热乎乎的后背，把路孟秋冰得怪叫一声原地跳起来。

　　吃过晚饭没多久，路孟秋又送他到小区门口坐车回酒店，说：“我明天过去送你。”

　　唐季说：“不用，我直接开车走。”

　　初三路孟秋还是起了个大早，杨妈昨天知道了，准备了一些东西让他带过去。十二点前要退房，他们行李收拾好，歇了一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出门前路孟秋抱了抱他，说：“开车慢点儿。”

　　唐季拍拍他，说：“知道了。”又揉揉他的脑袋，“你回来是不是不跟杨微一道？买好票告诉我。”

　　路孟秋点头说好，又埋了埋头闻味道。

　　等送走了人回到家，他也开始有点归心似箭了，订好了初六的高铁。杨妈又是一阵收拾给他准备东西，被他和杨微及时拦住，杨微说她妈：“妈你是不是忙傻啦？等我走的时候一起拉走不就好了吗，哪儿用得着他人-肉抗啊？”

　　尽管这样，路孟秋上车的时候还是拎了一袋子吃的。车开动之后他就和唐季发好了消息，唐季回复说：“车上别睡过站。”路孟秋回复：“好。”

　　两个城市离得不远，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也确实不怎么能睡，路孟秋翻着手机整理相册。照片越积越多，一段时间不整理就要乱套。

　　他把小动物和平时日常、工作、风景类的分成不同的相册，分完之后又打开检查，在日常组里找到不少有唐季的照片，翻了一会儿返回上一层，新建了一个相册，敲上去“TANG”这个分组名字。

　　报站之后他准备好下车，一迈出车厢先好好深呼吸了一口，想着，以后这个空气，也是他归属地的一部分了。

　　唐季在出站口等人，远远看到他就往这边儿走了走，等接到人先接过去拉杆箱，边往停车场走边问：“累吗？”

　　路孟秋看着他有种走在云团飘忽忽的感觉，说：“不累。”

　　唐季拉了一下他的手，说：“先回你那边，把该拿的东西先拿上。”

　　路孟秋对这个事儿还是有点紧张的，不过也感觉很新奇，又大大地嗯了一声。

　　驶出地下停车场，平稳的道路节后也开始重新堵起来，车速很慢地往内环上排。也不知道谁先伸向的谁，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热到发汗也不舍得分开，最后路孟秋主动松了一下，让他专心开车，自己在副驾心满意足地偷笑。

　　唐季又捏捏他：“笑什么啊？”

　　“没有啊，”他想了想说，“我就是忽然觉得，日子好像是活生生的了。”

　　遇到一个红-灯，唐季趁着这个时间久久看了他一会儿，也点了一下头：“嗯。”

　　未来这个词，终于是活生生的了。

　　（正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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