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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月末、倒春寒,风雨凛冽,一夜之间桃花残红落满地。
守在书房门口的太监冯泉搓了搓冰凉的双手,眼见快要过了晌午,他敲了敲门梃轻声问道:“世子爷,要传膳吗?”
半晌,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推开,一个身穿银丝镶边青色常服的少年走出,墨色玉带勾勒出一掌细腰,白色玉佩点缀其间。
少年五官精致绮丽,眉藏忧郁、眼含水汽,天生的娃娃脸上带着些许稚气,纤细瘦弱的小身板缩在深衣里略显单薄。
或许是室内外温差过大,他揉了揉鼻子没忍住:“阿嚏!咳咳。。。走吧,是我忘了时间。”
倒座房里泡茶的大宫女谷霜听见开门声,抱着衣服快步上前,将熏得暖烘烘的狐裘披在他的肩上,担忧道:“世子爷小心着凉。”
年初时,端王世子被皇帝当众训斥罚跪御书房,回府后便一病不起,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闭门不出,以至于在书房里晕倒都没有被立刻发现。
昏迷三日好不容易醒来后,世子却一改往日埋头苦读的风格,反倒对吃穿琐事颇为上心,之后又立了新规矩,以节省开销为由头,遣散了大部分奴仆,让本就冷清的王府变得更加萧瑟。
近看世子大病初愈后蜡黄的脸色,谷霜心酸不已:“厨房专门炖了世子爷爱喝的火腿鲜笋汤,还做了一道胭脂鹅脯,都是庄子上刚采的新鲜食材。”
曲怀依咽了下口水,默默加快脚步,来到这个三无古代,也就只有美食能安抚她受伤的心灵,更何况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处理一团乱麻的现状。
曲怀依想不通,她只是窝在被子里熬夜看小说,怎么一觉醒来魂儿就搬了家。
要知道一开始听见身边的人热泪盈眶喊着王爷,曲怀依差点以为自己连性别都变了,吓得她一手摸上一手探下。
等她躺在床上整理完脑海里杂乱无章的记忆,曲怀依彻底陷入自闭。
因为她不是单纯的穿越,而是穿书。
原文里的女主名叫卫宁萱,前世贵为皇后却被贵妃陷害至死,一朝重生,她过五关斩六将,保住了孩子,斗败了宠妃,牢牢抓住男主晋王的心,终于再次母仪天下。
可这些都是宣治25年的事情。
如今是永昌20年,当今圣上正是文中的男主晋王,别说走剧情了,主角的孩子都成年了!
而这副身体的父亲端王,正是当年男主的夺嫡对手之一,即便因为先帝的临终关照逃过圈禁,但也被处处打压,三十不到便英年早逝。
独孤怀依作为端王的遗腹子,为了保住爵位自小女扮男装(曲怀依:古早剧情诚不欺我),然而时至今日都没得到旨意继承王位,以至于只能不尴不尬的顶着个世子头衔。
所有人都明白皇帝不会放过端王一门,只有独孤怀依本人看不透。
幼年的独孤怀依多次被钦点进宫伴驾,经常得到皇帝的赏赐和夸奖,在她的记忆里,永昌帝一直都是和蔼伯父的形象。
可在她十六岁母妃离世后,永昌帝的态度陡然转变,先是三番五次的斥责她顽劣不堪、忤逆不孝,又在宴会上表现出痛心失望之意。
至此,端王世子的名声一落千丈,各路宗亲权贵对她避而远之。
理顺了现在的处境,曲怀依很是惆怅,永昌帝摆明了没想给她活路,只是碍于仁君之名不好明面下手,可他是皇帝,只要他想,曲怀依喝口水都能被毒死。
曲怀依花了三天时间从恐慌走向自闭,从自闭变成躺平。
不是她不想奋起,而是实力不允许,对面的敌人可是地位稳固的皇帝。
上辈子只是个996社畜的曲怀依很有自知之明,在鸿沟般的阶级差距面前,比起抱着不切实际的逆袭空想,还不如脚踏实地过好每一天。
她怕死,但她更怕生不如死。
曲怀依没有过多思考什么保命计谋(主要是没有那个智商),她直接将上辈子广大编剧的脑洞七拼八凑,制定了新生活的目标:先装病降低皇帝的戒心,再找机会假死跑路。
以苟为主,以跑为辅,攻守兼备,皇帝也能熬成土。
束胸的白布条勒得有点紧,本来能吃两小碗的饭量硬是缩小到一碗半,曲怀依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对一旁侍候的谷霜道:“把骑装拿出来,等下我们出去骑马。”
还好她学过伪音,装个少年音难度不大,否则只能当个府里蹲的哑巴。
被牵出马厩的白马昂着脑袋一副不理人的清高模样,看到主人走来,它才低下头拱了拱曲怀依腰侧的布袋。
“别闹。”曲怀依摸了把白马油光水亮的脖颈,熟练的从衣兜里掏出点心,“糯米糕,今天也要乖乖听话哦。”
为了维持住女扮男装的人设,她这段时间恶补骑术,天天练得腰酸背痛。
吃饱喝足的糯米糕很给面子得一动不动,任由技术不佳的主人在背上左挪右晃的调整姿势。
一切准备就绪,曲怀依轻轻一抖缰绳,糯米糕颠着轻快的脚步慢跑起来,如果能忽略马匹的速度,远看还有几分意气风发少年郎的味道。
不知不觉走出了跑马场的空地,曲怀依望着庄子后面一片粉白的山头,好奇问道,“后面那片山也是我们的吗?”漫山遍野的花海景色,一看就是踏青赏景的好去处。
骑马跟在身后的冯泉道:“那个是齐王的皇庄。”
齐王,小说里最先支持男主夺嫡的好兄弟,现在执掌西北军权,是永昌帝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得,又是一位她惹不起的主。
曲怀依遗憾的叹口气,拉着缰绳想要原路返回。突然,身下的糯米糕躁动不安的发出嘶叫声,下一秒受惊般冲了出去。
“世子爷!”
身后侍卫们惊恐的叫喊声越来越远,曲怀依俯下身趴在马背上,紧紧抱住马脖子,右手捏紧缰绳,左手抚摸马肩试图安抚糯米糕的狂躁。
她挑选良马是为了逃命的时候能够跑得快,不是想直接跑上奈何桥啊!
曲怀依努力调整呼吸,剧烈的颠簸让她头昏眼花,握着缰绳的手火辣辣的疼,她能现在还没被摔下马背,完全是靠求生的本能在支撑。
还好这条路是官道,前面没有建筑人群更没有万丈悬崖,只要侍卫们追上来她就能得救。
然而下一刻,曲怀依看见不远处的山脚下停着一辆马车,周围还聚集了一堆人。
“快躲开!都让开!”曲怀依撑起半边身子嘶声力竭的吼道。
不行,距离太远速度太快!这要是撞上去,对面坏的是一辆马车,她丢的可是一条命。
曲怀依咬紧牙关,精致锋利的匕首从袖口里滑出,她不舍得伤害糯米糕,但更怕车毁人亡。
身下的糯米糕像是感觉到了危险,扬起的沙尘兜头而下,一个急刹车停的猝不及防,曲怀依喘着气睁开眼,卡在喉咙里的叫喊瞬间噎了回去。
刀光剑影,肃杀的气氛弥漫在周围,一群蒙面黑衣人手持武器围在马车外面,鲜血滴在泥土里晕开暗黑色的痕迹,曲怀依的误入让刺杀现场暂停了三秒。
没能等到英雄救美的勇士,反倒成了送入虎口的小白羊,曲怀依欲哭无泪:“抱歉,走错了,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回答她的是迎面而来的刀刃。
糯米糕一个神马摆尾躲过攻击,马蹄在地上踏出兴奋的浅坑。
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慌乱中,曲怀依随手从衣兜里抓了个瓷瓶就往外撒。
“都说了,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
我信你个鬼!眼睛被辣得睁不开的黑衣人异常愤怒。
飞扬四溅的鲜血染红了衣袖,护卫打扮的灰衣男人拿着刀拼死守在马车最前方,不让任何人靠近马车一步。
站在马车前室的白衣男子侧着身子看不清正脸,他倚靠在车厢边,左手持剑却没有加入战场,右手捧着戏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仿佛外界的打斗都与他无关,只有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瞬不耐烦。
【快看快看,闯进来个小公子,长得倒是一副好皮囊。哈,我知道他是谁了,怎么样,你想知道吗?】
脑海里聒噪的机械声洋洋得意道。
【闭嘴!】白衣男子不给它嚣张的余地,直接凝神将系统锁进小黑屋禁言。
系统的关注让他终于舍得分出一点眼神,看了会儿曲怀依怪异奇特的躲闪方式,白衣男子很快又没了兴趣,有点小聪明,可惜胆小如鼠,动作笨拙得都比不上她身下的那匹马。
眼看黑衣人快要突破防线冲向马车,曲怀依下意识朝白衣男子喊道:“小心!”情急之下,伪装的少年音都走调的差点暴露。
白衣男子嗤笑一声,手腕轻抖,冲破防线的黑衣人捂着脖子栽倒在地,剑影无痕,没人看见他的出招的动作,只有一滴血顺着剑尖落下。
真弱啊,没有一个能打的,就这种水平也亏齐王世子花了一千两黄金。
白衣男子收起剑,目光平静的看着战况。
手里保命的东西已经用完,曲怀依后仰着躲过黑衣人挥舞的利剑,作为一个体力废,瘫在马背上下不来的她简直就是等着挨刀的咸鱼。
“主子!”王府侍卫们终于姗姗来迟,看到眼前的情况也愣住了。
果然正常人都会害怕,曲怀依理解道:“我没事,你们小心。。。”话音未落,只见冯泉挡在自己身前,反手一刀血花四溅。
曲怀依立马闭上嘴巴。
有了王府的加入,黑衣人很快便全军覆没,努力躲在后方不给人添乱的曲怀依松了口气,她抬起头,却发现对面的白衣男子正眼神奇怪的看着自己,见曲怀依望过来,他反而转身进了车内。
曲怀依不明所以的摸了下脸,一手的泥土和灰尘还混杂了扮装涂抹的黄豆粉,脏得她自己都嫌弃。
最前方浴血奋战的灰衣男人收起武器,走到曲怀依面前抱拳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敢问公子姓名,明日定会登门拜访道谢。”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冲得曲怀依眉头直皱:“没事就好,路见不平一声。。。咳,拔刀相助,我们后会无期!”
她一点都不想和会招来刺客暗杀的麻烦人物扯上关系。
灰衣男人站在路边,直到看不见对方一行人的背影后才走回车旁,垂头询问道:“主子,要奴才跟着吗?看对方腰间的玉佩,应该是端王府的世子。”
这场刺杀本是打消齐王世子怀疑的将计就计,却被曲怀依的意外闯入打乱,灰衣男子不敢抬头看主子的脸色。
独孤祯拿着绸布仔细擦拭剑身,虽然他的计划被扰乱,可也正因如此,这场戏反而更加真实。
而且比起齐王世子,他更在意刚才曲怀依声调奇怪的那一嗓子,搭在膝上的手指轻点两下,独孤祯露出个玩味的笑容,懒洋洋道:“不用,你去给将军府送个信,明日早朝必须把和亲的事情定下。”他可不想拖到八月份再去北方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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