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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五·电闪
幽风疾疾定,暮云蔼蔼沉。
忽骤天大白,辗转阴鹜生。
青衣复仔细瞧了瞧玹朗,此人意气昂扬,上位者之势隐隐而发。
原来,这便是笑面虎的獠牙吗?呵,见惯了其温顺样子的人,如见此,定会被狠狠吓一跳。若是这头笑面虎再磨炼几年,定为明君。可惜可惜,已经没有人会给他时间了。
青衣客朗笑两声,“呵呵,倒是雄姿英发,志在少年郎啊。只是,吾却并没太子殿下想得这样多,吾只是,有个仇人而已。”
玹朗微微一顿,似是被这答案所惊。
不待其反应,青衣便起身笑言,“夜已三更,在下便走了。太子殿下可记着,下次博弈时,备些茶酒为妙,否则口干舌燥,败兴。呵,若选酒,清月鸣,为更妙。”
朗笑几声,便阔步走开,步至半途,忽脚步一顿,也不回头,“对了,五皇子殿下已多日未出门,太子殿下有时间,去探望一二吧。”
玹朗微微笑笑,不惊也不惑,“自然。”
青衣还要继续走,玹朗却一唤,“青衣客。”
他便没有继续往前走,只听玹朗说,“我们这盘棋,还会继续下下去吗?”
“自然。”嘴上如此说着,心下却是一阵轻笑。
可惜,你还不配,为执棋者。
青衣复行了几步,便轻功施展,飞身直上房檐。
茫茫夜色里,青衣脸色微黯。
风云涌动,那些蛰伏、伪装多年的毒蛇凶狼,有些甚至早已开始了行动,这老虎,还是火候未到啊。不知,到那时,是死于哪匹凶狼之手,还是由吾亲自解决,亦或是,在侥幸之中的侥幸中,勉强活命呢?
呵,太子之位,犹如直入云霄的亭台,尊荣华贵,但岌岌可危啊,早已为万箭之靶。
小老虎啊,接下来的敌人,可不似用微笑便能欺骗的小兔小鸟,如狼如蝎之徒可不会因你的微笑而松懈半分。
亭里,玹朗望着那盘未下完的棋。
黑子无一毫错处,而白子,在自己的故意之下,错了几处。黑子便趁机大肆围堵分毫不让。
“诶,真是认真啊,明明都看穿我不过在演戏,却还是分毫不让。不管示弱与否,你都不会心软吗吗?真狠啊!”玹朗轻笑笑,真是个让人着迷的人啊,呵,还说什么雄姿英发,这场面话,倒是好得不能再……
等等,雄姿英发……
玹朗忽的一晃,眼睛只紧紧盯着那棋局。
夜里,因着宫人的忙活,仍是热闹非凡。漫天星辰倒是因此显得遥远而深邃。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出自苏子瞻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周瑜,周公瑾,呵,周公瑾有了东风才大破曹军,声名大振。有气运,成王候、拜将相,无气运,便为鹑衣人、阶下囚。
“那你觉得……我是有气运,还是无气运……”这话轻轻的,消散在夜色里,无人听见。
“怎么?这便跟不上了?殿下?”青衣终于不再施展轻功,而在棠仪宫屋檐上停下,好整以暇地望着那夜色,一会儿,这夜色里便显露出两个人影。
那人眉眼带笑,身旁那人却气喘吁吁,“青衣客真是,竟难为江吟,带我飞了这么久,可要把他累坏了。”
“真是,四殿下的皇子仪仗还有几日才到呢,今日倒大摇大摆地来皇宫逛了,也不怕被人瞧见?”青衣走近那翩翩君子,这人今日仍是握一把蓝伞,伞未撑开,权当拐杖执着,却换了件新的玄色衣裳,披一件玄色外袍,似是要融进夜里去了。
“宫里正乱着呢,无人有闲心管我。”
“是吗?”青衣挑眉,与玹契越发凑得近,“可太子殿下却是很有闲心的,四殿下明知,还跟着我去听墙角,若不是我让太子殿下把那些手下都喝退,你们莫不是还要在暗中打一架?”
“还有,顺便说一句,是叫江吟吧,你若再不退下,吾就叫若遥再把你打晕了,随便扔到哪儿去!”青衣恶狠狠瞥向江吟,眼里带着很几分威胁的意味。
“……额,殿下……”江吟刚喘过来气,只好弱弱地望向玹契。
玹契一下笑出声,“哈哈,行行行,你便听青衣客的,退下吧。”
江阴瞧着自家主人笑的这叫一个开心,心中五味杂陈,青衣客是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啊,才认识几天啊,怎么有种殿下要被拐上榻的危机感?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想着,江吟弱弱地正准备退下,忽然脚步一顿,“对了,青衣客,哪日,可否让我,与您那位唤为若遥的高手过两招?背后偷袭,毕竟胜之不武。”
“哦?好啊,不过,江吟,吾要提醒你,你的确不是若遥的对手,若遥那人,做起事来,又没轻没重的,你可要当心,若是输给了他,他可不管吾和殿下的面子,将你卖了也不一定哦,你可要多斟酌几分。”青衣觉得有趣,就这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段。
江吟点点头,“自然,”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他们,看来啊,要成对子了,”玹契轻笑,转而望向青衣,“你竟真的活下来了,青衣客,当真厉害得很。”
“自然,这世间,还真没有什么人能将我逼上绝路,区区苏锦容,还轮不到他。不过……说起来,就算我这般厉害,四殿下,也不必离我这么远吧,我又不会吃了你。”说着,又一步步向玹契凑近。
玹契微微笑笑,微微垂下眼眸不进也不退,“反正青衣客都会凑过来的,我急什么……喂!”
说话间,青衣已绕到玹契背后,忽然一揽,将他打横抱起,猝不及防吓了玹契一跳,玹契急忙揽住了青衣的脖子,青衣只是邪邪地笑笑,“原来四殿下,喜欢我的脖子吗?这么爱不释手?”
“你要……做什么?”玹契被青衣说得脸一红。
“四殿下离我这般远,我生气了,要惩罚惩罚四殿下,今夜,就让我……”声音忽变得缠绵细腻起来,轻轻在玹契耳边略过,“好好抱抱吧。”
许是觉得怀里的这人实是太过可爱,青衣还轻轻蹭了蹭脸,“好舒服啊。四殿下果真和其他皇子不同。”
“嗯?哪里不同?”玹契问道。
青衣抱着玹契在屋檐上坐下,“其他皇子连绣花枕头都不如,四殿下却和绣花枕头一般好。”
“为……为何?”玹契一时没反应过来,闷头问道。
“因为……”青衣笑得邪妄,眼里满是戏谑,“四殿下不光和绣花枕头一般好看,而且,也和绣花枕头,一般软和。”
青衣瞧着玹契,玹契似乎是愣了愣,又回过神笑笑,“四殿下,你说为什么,我们总在房檐上聊天?真是奇怪,明明一个是堂堂皇子,一个是纵横天下的江湖人,都不是当梁上君子的料,却总干着梁上君子的行当?”
怀里的那人轻笑笑,“职责如此,利益所致,左不过是因着这些。”
“是啊,职责、利益,那四殿下……又是因着哪一样呢?”青衣将玹契轻轻靠着自己的肩。
“我……许是因着利益吧,我可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玹契望向远处仍灯火辉煌的棠仪宫,眼里,露出几分奇异的色彩,显得遥远而深邃。
“殿下,这个盛世,不需要正人君子,只需要一个奸臣,一个逆贼,和一个四殿下就好。”青衣抚了抚玹契的头发。
“……呵,青衣客又在说笑。”玹契眼眸微沉,只微微笑笑。
青衣轻叹口气,亦是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喜得皇子,皇后娘娘喜得皇子!”一个小太监从棠仪宫跑出,拉长了嗓子,呼号着跑过各宫各殿。
青衣淡道,“是个皇子啊,可惜了……”
“青衣客,皇家还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啊,呵,生个男孩儿,反倒让人同情……”玹契亦只是淡淡说道。
“殿下,不喜欢?”
“这样的盛世、这样的皇家,有谁会喜欢?”
“殿下不喜欢,便毁掉它吧。殿下不喜欢的,通通毁掉。”青衣缓缓凑近玹契的脸,双目微闭。
不喜欢的毁掉?可是啊,青衣客,我喜欢你,却还是想把你毁掉呢,想看一看,把你的翅膀折断,你会是什么样子?
“殿下,我想……问你个问题……算了,还是不问了。”
“殿下,天凉了,该回了。”
“殿下醒了?”江阴听到榻上的动静,朝里微微躬身,问道。
“我……睡了多久?”玹契迷迷糊糊地起身。
“殿下丑时才回来,已睡了四个半时辰了。殿下……似乎睡得不安生?”
“是,感觉挺虚浮的,昨晚,不,今早,总感觉不着实处。有种……挺怪异的感觉。”玹契轻轻揉了揉额头。
“可要唤医师来瞧一瞧?若是被下了蛊,就麻烦了。”
“不必,”玹契摆摆手,“应不是蛊毒所致。” 不过说起来,这种感觉倒真是有些奇怪,似乎,很久以前也有过,还是说,只是我的错觉呢?说起来,青衣客给我吃的那粒药,是因为那粒药吗?感觉也不像……也不知那药,究竟有什么效力……诶,若是我也学过药理就好了。算了,毕竟,谁能像青衣客那样,几乎样样精通呢?
青衣客……究竟是谁,让你有这么大的执念,让你为了报复,使自己强大成这般?你的仇人,究竟是谁?是……他吗?
玹契微微摇摇头,复将眉头舒展,“皇宫里……可还安生?”
“六宫各院明面上还没有什么动静。皇上,给新出世的六皇子,赐名为,宁。”
“哦?宁?”玹契微微一愣,眉眼微沉。
“宁?哈哈哈哈,怎么?那皇帝年轻时作恶多端,倒妄想老了,能有一方安宁?他有什么资格?他配吗?哈哈哈哈!”青衣笑得疯癫,眼眶微红。
“主人!”若遥担忧地唤道。
“哈哈呵呵呵呵,若遥,我真是疯了,我恨他恨得……疯了……宁?他有什么资格安宁度日?他就该众叛亲离、生不如死、千夫所指!我……我一定要……”袖中,青衣的手缓缓握紧,脸上忽换上一副极为邪妄的笑。
若遥看得一颤。
主人,你报了仇,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可要是,你没能……主人,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若遥的嘴唇紧紧抿着,略显伤感地闭上了眼。
“呼——若遥,”青衣方才缓了缓,“去,挑几个功夫顶好的,随我走,若遥,你也来。”青衣双目凌厉,脸上稍显冷酷。
皇帝,风雨将至,黯夜即落……
青衣双目微合复又睁开,脸上……复变回那抹玩世不恭的笑。
“草木扬,油菜香。入林丛,彩蝶忙。”
“三千里,万民朝,皇城脚下天昭昭。”
“东宫朗,画廊遥。朝耕耘,暮未央。”
“仙君契,玄宫坐,世人皆道为俏郎。”
“青衣客,掌权衡,纵横天下醉逍遥。”
一总角小儿牵一头小黄牛边哼着歌谣边走着,青草欣欣,林间带着一股露水的味道。
草木间人影微动,一人轻叹口气,“何必呢?”声音微乎其微,无人发觉。
那小儿自在地走着,走着走着,凑近了一片小竹林,那小黄牛忽然停下不再走着,“哞哞”地叫唤了一两声,那小儿心觉奇怪,便回过头去看那小黄牛,“怎么了?阿牛怎么不走了?再不走,就没饭吃了哦!”
登时,几只利箭裹挟着一阵劲风向那竹林射去,那小儿正挡在路上,眼瞧着就要被利箭射中。
千钧一发之际,亦是几只利箭从另一边射出,几只直将射向小儿的利箭钉在地上,几只又向原先射出箭的草丛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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