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

　　连着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后，最后终于确定了当年的肇事车主。出于影响办事效率的考虑，王立明决定让警局里里的其他同事去化工厂里抓捕吴军，他则负责在警局坐镇。
　　在没有抓到人之前，王立明并不打算直接给秦安国打电话，免得空欢喜一场。抓捕工作很顺利，毕竟吴军也没有了当年事发之后的警觉性，警察们办事又很迅速，很轻松就把人提走了。
　　王立明刚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就接到了带队组长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在回警局的路上了。揉了揉自己干涸的眼睛，王立明打起精神从桌子上趴了起来，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帽子扣在了头顶，推门走出了办公室对还在电脑前操作的小刘说，“小刘啊，准备准备，一会儿还得再录口供。”
　　“好的，副处，那我和谁搭档？”
　　“和我。”
　　小刘放下了手里的鼠标，“可是副处，您还一直没休息呢？要不我和欧阳搭档，您先回家去休息。”
　　“对啊副处，我可以上的。”欧阳答话。
　　“不用了，你先忙你手里的工作吧。”
　　小刘小跑了过去，跟在了王立明后面，“副处啊，咱就歇了吧，你看看你这都好几天没回家了，可别累坏了身子。”
　　王立明笑了笑，“一天天瞎操心的，行了，我身体好着呢，走吧，去准备一下材料。”
　　“好。”
　　而此时警车上的吴军则表现出来的是一脸淡定，眼睛一直盯者窗外移动的风景，一句话也没有说。
　　很快警车就开回了公安局，吴军也被带到了审讯市里。
　　王立明将宋鹏达提供的照片与眼前人对比了一下，“你是吴军吧？”
　　手铐很紧，勒的吴军手腕都红了，他缓慢的抬起了头对上了提问者的视线，“我是。”
　　“那好，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来吗？”
　　“不知道。”这双眸子冷静的有些不近人情，带着远远的疏离与嫌恶。
　　王立明挑了挑眉，“是吗？你没有犯过事吗？比如车祸这一类的。”
　　“不好意思，我记忆里没有过。”
　　“那你认识宋鹏达吗？”
　　“认识，他是我们的老板。”
　　王立明把手里的资料推了过去，“那你要不要看一看这个？看完再好好说话。”
　　资料上有车祸现场的照片，有从监控里捕捉到的几张行车照片，有单独摘出来的车牌照片，有之前藏车的仓库照片。吴军看着这些，眼珠子转了转。
　　“这些照片眼熟吗？”
　　“没见过。”
　　“你亲眼目睹一个孕妇血溅当场是什么感觉？”
　　“我又没见过。”
　　王立明捏紧了拳头，“那你自己有老婆和孩子吗？”
　　“有。”
　　“她们要是出车祸了，你还是会这么冷静吗？”
　　“没有这个设想，她们现在好好的。”
　　小刘轻轻拿笔碰了碰王立明的大腿，遇到这样子的人脾气一般都是忍不住的，但他们是警察，办案是不能带情绪的，副处应该是在为自己的朋友感到愤怒吧。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们既有人证也有物证，已经可以定罪了。”
　　吴军笑了笑，“我都没罪，你们拿什么来定？”
　　“那你可能是忘了宋鹏达那边还留着一份你的领车登记表吧，上面还有你自己的亲笔签名呢，当然，你以为宋鹏达帮你办事他自己就不留着一些证据吗？你把你们老板也想的也太好了。现在我特别好奇车祸前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误以为你所留下的所有破绽都被消除了。就连顶级杀人犯都不可能做到滴水不露的，你可能高看你自己了。”
　　“还有，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在拿着你的指纹与车牌上留下来的痕迹进行匹配了。至于刚才在问你，完全就是因为想听你亲口承认，既然你办不到，那也就没必要在审讯市里继续交流了。小刘啊，咋们出去吧，让他在这里冷静一下，一会儿让小任把他送到检察院。”
　　小刘合上了笔，“好的，副处。”
　　在离审讯室门口还有一步距离的时候，吴军包装起来的外壳终于有了松动，“我能给我家里打个电话吗？”
　　王立明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不可以，我们会通知你家里人的，法院开庭的时候你们就会见到了。”说完随即关上了门。
　　小刘朝还在审讯室里发呆的吴军看了一眼，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副处，真的可以定罪吗？”
　　“嗯，可以了，但我还是想让他自己亲口承认。”
　　“那那个指纹呢？”
　　“那个就是吓唬吓唬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风吹日晒雨淋的，哪还能保留到现在，不过检测一下更保险一点。”
　　“那要通知老秦吗？”
　　王立明叹了一口气，“嗯。我自己来吧。”
　　“好的副处，那我先去整理资料了。”
　　“行，你去忙吧。”
　　王立明是最清楚秦安国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十五年里就连身边的同事都有了变动，而这个案子却始终没有突破，是不是如果抓不到那个闯红灯的小子他们这个案子就永远不会结，是不是秦安国永远都了解不了心愿，那他这一辈子不都就是带着负担生活吗？除了这个执念，秦安国把所有的爱都给了秦暮，也不关心自己，可真是让人操心啊，他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得空的时候见个面，喝点酒。至于别的，就得靠秦安国自己去走出来了。
　　别说秦安国接到这个电话是什么反应了，就连他自己拿起手机的手都是颤抖的，“喂，老秦啊。”
　　“能不能听我说完，你先别着急。”
　　“我们抓到人了。”
　　“那你过来的时候路上慢一点，别开快了。”
　　“嗯，直接进来到我办公室，我带你去看。”
　　“好，那就这样。”
　　于是乎，秦安国就再一次请假了，飞快地赶往了公安局。路上还拨通了儿子的电话，想让儿子也知道这个消息。
　　“喂，儿子啊。刚才王处长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抓到当年肇事的那个人了。”
　　秦暮听到这个消息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人现在在公安局吗？”
　　“嗯，我现在正往这边赶。”
　　“那我也过去。”
　　秦安国应承了下来，“好。”
　　汽修店里最近又雇了一个小工，是他爸妈送过来想要在这里学习一些技术的，店里不比一开始，人来的也多了起来。多一个人就不一样了，能帮得上大家的忙。
　　但来了不久后，小工就发现他完全就是掉在了爱情的酸臭池里，除了他之外的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一对儿，另一个老板的男朋友也总是来。他真的是，没眼看这些情情爱爱的，能腻歪死个人，看得多了，就觉得自己也想试试去找个男朋友了。
　　秦暮嘱咐了一下江磊就骑着摩托走了，直奔公安局开去。
　　父子俩在公安局门口汇合了，这可能是秦暮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踏进的公安局，整个人还是有点惊魂未定，迟迟疑疑的，就像当初在车祸现场被找到时刚睁开眼睛局促的模样。只不过现在他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什么也干不了。
　　秦安国轻车熟路地带着秦暮走进了办公室，还和工作区的同事打了招呼。
　　王立明听到推门的声音就醒了，“唉，老秦，你来了啊，瞧我给睡着了。”
　　“你是不是又加班没回去啊，真当自己还年轻呢，也不怕累坏身子。”
　　王立明笑了笑，看向了秦安国身后站着的身材高大长相帅气的男孩，“这就是秦暮吧？”
　　“是我儿子”，秦安国转头又对秦暮嘱咐道，“这是王副局长，就是一直跟着这个案子的负责人。”
　　秦暮感激地弯下了腰，“谢谢王警长。”
　　王立明摆了摆手，“行了，叫我王叔叔吧，我比你爸还小两岁呢。”
　　“王叔叔。”
　　王立明欣慰一笑，“这就对了嘛，其实你小时候咱俩就见过的，只不过你大了就没再见过面，现在都成长成帅小伙了。”
　　秦安国立马说道，“行了，不说这些了，人在哪儿呢？”
　　王立明知道这父子俩都很着急，也就没再叙旧，“我带你们俩去。”
　　站到审讯室窗户前的时候，秦暮愣住了，里面那个环抱住头的带着手铐的人身形为什么会那么眼熟。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吴军把手放下来了，侧过了身体，站起来坐到了角落里。秦暮睁大了瞳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为什么会是他？
　　秦安国语气隐隐有些克制，“就是他吗？”
　　王立明拍了拍秦安国的肩膀，“嗯。”
　　秦安国眼睛死死盯着坐在黑暗角落里的人，想把这张不真切的脸死死的刻在脑海里，拳头都握的紧紧的，“可以定罪了吗？”
　　“嗯，可以了，过几天会开庭的，就是他还没亲口承认。”
　　“可以跟我说他叫什么名字吗？”
　　“吴军。”
　　“行，我知道了，那儿子，咋们走吧。”秦安国知道在开庭前他是不能够和这个男人说话的，能提前见到也算是特别的待遇了，再提别的要求就是妨碍公务了。结果却看到了在一旁呆若木鸡的秦暮，“儿子，你怎么了？”
　　秦暮的声线有些不稳，“爸，这个人我认识，是赵朝妈妈二婚的老公。”
　　一道晴天霹雳瞬间打在了两人的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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