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

　　相亲之后的第二天，江磊还来得挺早的，秦暮到的时候人已经在那儿开始忙活了，唯一不同的一点是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磊哥，相亲顺利吗？”
　　江磊没回头看他，“还行。”
　　“什么叫还行？说具体点呗。”
　　江磊拧干了手里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珠，“那女孩对我挺满意的。”
　　“那你满意人家吗？”
　　江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我觉得也还行，反正年纪也不小了，有合适的就谈谈，家里人也着急，催得紧。”
　　“磊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江磊回过头来对上了秦暮的眼睛，展露了一个笑容，“真的没有。”
　　“磊哥，咋能不笑的这么假吗？你高不高兴我还看不出来，别自欺欺人了，有什么事就和兄弟说，你要是不愿意天王老子来了也奈何不了你，就怕你一个人憋在肚子里面憋坏了。”
　　江磊收起了他假假的笑容，“那我想说的时候肯定告诉你。”
　　“别把兄弟当外人就行。”
　　两人换好工作服后简单归置了一下新发回来的零件，收拾完之后秦暮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胖子今天怎么还没来，他没有和我说要请假啊？”
　　秦暮拿出手机拨通了钱皓的手机，江磊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
　　第一个电话没接通，秦暮又打了过去，“胖子不会是生病了吧？”
　　江磊的脸也随之变得苦涩起来，秦暮一转头就看见了江磊这副表情，眉毛挑了挑，第二个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暮哥？”钱皓的嗓子听起来很哑，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朦胧。
　　“胖子，你感冒了吗？”
　　电话那头顿了顿，“嗯，感冒了。”
　　“那你今天就不用过来了，在家好好歇着吧。”
　　“我今天起没听到闹钟，所以就睡过去了。”
　　“我又没问你原因，行了啊，记得好好休息就行。”秦暮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手机屏幕，示意江磊要不要也来说两句。
　　江磊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了三个字“不用了”。
　　“那我就挂了啊。”
　　钱皓过了好几秒才缓慢地回答了一句“嗯”。
　　对面那头好似还期待着什么，没有立马就挂断电话，秦暮看不下去了就自己挂断了。
　　直觉告诉秦暮，江磊和钱皓中间应该发生了什么，但他没问，他们想说的时候自然就告诉他的，现在如果非要问的话，那就是强人所难了。
　　“磊哥，外面来车了，我出去看看。”
　　江磊就以这种状态过了一整天，也不主动与别人攀谈了。赵朝下午过来的时候也发现了江磊的不对劲，秦暮告诉他不要搭理，赵朝也就没多问。结果到晚上的时候死活都要拽着他们去喝酒，把难过都写在脸上了。
　　然后他们三个就去了那家经常去的的餐馆，一进门老板都发现了江磊的不对劲，平时最喜欢与别人唠嗑闲聊的人，今天确实反常的很，老板招了招手示意秦暮过去，秦暮让赵朝带着江磊先去找座位了。
　　老板看见江磊被带走了才悄悄地问：“磊子今天咋闷闷不乐的，也不过来和我打招呼。”
　　秦暮故作神秘地说，“我猜他是受情伤了。”
　　老板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说说他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碰不到一个好姑娘呢，我都替他着急。”
　　秦暮拍了拍老板的手，“哥，您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放心，过几天就好了。”
　　“对了，今天小胖子没来？”
　　秦暮可真不敢告诉老板他怀疑江磊和钱皓有什么关系，“胖子今天生病了，在家歇着呢。”
　　“最近确实感冒的人不少，那行，你们先点菜吧，我让后厨先给你们做。”
　　“谢了啊，哥。”
　　秦暮走过去的时候，江磊已经嚷嚷着让服务员给他上啤酒了，赵朝给了秦暮一个无奈的眼神，他拦不住，“由着他吧。”
　　刚开始的时候，江磊就自己在那儿不停的喝酒，也不和秦暮赵朝说话，赵朝秦暮则是在吃菜，两人不时地交流一下眼神。
　　喝的酒多了，话也就多了，零零散散的从江磊嘴里蹦出来几个字，其中最清晰的两个字就是“胖子”，秦暮和赵朝对视了一眼，这家伙还真的是和胖子扯上什么不该扯的关系了。
　　在江磊要开第六瓶啤酒的时候，秦暮把启瓶器夺了过来，十分认真地说，“磊哥，行了，已经喝了五瓶了，再喝的话你还能回家吗？”
　　江磊扬了扬手，“那我就不回家了。”
　　秦暮尝试的问，“磊哥，你和胖子到底怎么样了？”
　　“你……你……你说胖子啊，我和他好着呢，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两人被江磊逗笑了，这不是欲盖弥彰嘛，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着就是有事。
　　一开始是想极力否认，但江磊的眼睛已经隐隐有泪光闪现了，“其实啊，我好像……”
　　秦暮追问着，“好像什么？”
　　“好像变得……不像我了？”
　　秦暮循循善诱，“为什么不像你？”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溢出来了，顺着红红的脸颊流了下来。
　　“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妥妥的直男，但是我好像……对小胖子产生了不一样的念头。”
　　这点还是有些让人出乎意料，毕竟在秦暮的印象里，他刚开始的启蒙教育都是从江磊那边学过来的，从之前的种种表现看来，江磊确实是直的不能再直了。而且江磊平常和钱皓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互怼，反正秦暮还真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而且两人年龄差也挺大的，愣是没往那方面想，与他和赵朝的相处模式一点都不一样。
　　秦暮从嘴里缓缓吐了一口气，“磊哥，你是来真的？还是只是看到我和赵朝这样，你也想来尝试一下？”
　　生活中只图一时新鲜感的人多了去了，哪怕秦暮相信江磊的为人，他也一定要再确认一遍。其实很多时候，要说出口的那一刻，承诺才变得虚妄了，你会产生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怀疑，我到底是不是无比确定，是不是能宣之于口，是不是就决定这样子了。
　　秦暮知道这两天钱皓应该是不想面对江磊，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故事是怎么开始的，但也绝对不是说说玩的。钱皓那小子心思单纯得很，也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没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心情这么失落。
　　江磊猛喝了一大口啤酒，喝的太着急，啤酒顺着嘴角流到了衣服上，“我呀，我真的喜欢小胖子，那个人啊，明明……明明天天被我怼，却还是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哄我安慰我，他好像已经忘记了……我是怎么怼的他那么愤怒了。”
　　赵朝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磊哥，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喜欢的话就要去争取，如果你还没有做好准备，那就不要去尝试了。”
　　秦暮轻轻握住了赵朝的手。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感情就慢慢变质了，相亲的那个姑娘明明挺好的，可我就是心里憋得慌，还会时不时的想起小胖子来，然后我相亲完就把胖子从家里叫了出来，再然后……我就……一股脑的不知道发什么疯，把胖子给亲了。”
　　秦暮和赵朝有点傻眼，确实像他们磊哥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最后胖子就不理我了，我发了那么多条信息，打了那么多了电话，一个也没回我。就连他感冒了我都不知道，我这个鬼样子，一定是欺负他欺负的太狠了。”好家伙，江磊又哭了，明明这就是他一个人在耍流氓啊。
　　秦暮还以为两个人之间到底怎么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出，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一个直男变弯了然后追求另一个直男的故事。追求者是一个大龄青年，被追求者是一个小胖子。大龄青年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小胖子有了不同的感情，然后就强吻了一下，小胖子就被吓蒙了，也不来上班了，只留大龄青年一个人独自惆怅，期间还丢三落四的。
　　秦暮赵朝不知道是该笑呢，还是该同情一下这个不顺遂的遭遇。
　　“行了，别喝了，我明天替你问一下胖子，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意思，前提是你得保证你这边是认真的，不能把我的小弟给拱了。”
　　江磊终于憋出一个明明是笑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到底是谁拱谁啊。”
　　这一顿饭下来，江磊只顾喝啤酒了，秦暮赵朝也没吃多少口饭，最后是赵朝骑着江磊的小电驴把他送了回去，秦暮则骑着摩托车跟着，因为赵朝还不会骑摩托车，所以只能这样了。
　　到了楼下的时候，江磊已经醉的直不起身体了，秦暮就一路把他背到了四楼，赵朝在旁边拖着江磊的腿。敲了门后，江磊的妈妈看到儿子这幅醉相，连忙把人接了过去，秦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阿姨，那我们先走了。”
　　江磊妈妈还想挽留，“你们俩进来坐会儿吧。”
　　“不了不了，不早了。”
　　“路上骑得慢点。”
　　“好嘞。”
　　秦暮出门后一把拉住了赵朝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咋们也回家。”
　　赵朝笑意盈盈，“好，今晚一起睡，我爸值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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