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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城
“霜降师兄!”
荀真守在马车外,看到远处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一只手还捂着手臂,不停的向后看生怕还有人追过来,子雅凌在马车上听到霜降的名字,眼神一亮,却又没力气去掀开厚重的车帘
霜降没工夫多说什么,跳上马车立刻吩咐荀真“快走!”,荀真用力的挥着手上的马鞭,马一吃痛拼命向前跑
霜降转身进了车厢,便看见子雅凌半靠着车厢的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满身血迹恶臭不止,一下子心中各种酸楚涌上,强忍着眼泪说到
“凌师妹,受苦了”
原本心中百感交集的子雅凌这一瞬间又好像心如止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
“真好,我起码没害死你们”
霜降眉头紧皱,没料到子雅凌的第一句话确是这个,也不知道如何作答,现在危机四伏也不是什么值得叙旧的好场所,轻声说了句“现在没事了,你先好好休息吧”便退出去,坐在荀真身边
荀真同样眉头不展,时不时的看向身后,从风撩起的帘子一角看着子雅凌毫无生气的脸,心里一阵泛疼,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到“三小姐·····变了”
“我们都变了”
一路上就再没有人说话,荀真和霜降一路不敢停,哪怕已经甩掉身后的人,也不敢停下休息,连夜赶到卧龙镇,给子雅凌抓了药,买了点干粮又找马厩换了匹马又继续上路,连着跑了好几天直到行至雁城才敢真的休息。
三个人躲在一间破旧的客栈里,悄悄找了大夫彻底给子雅凌瞧了瞧,这才彻底安定下来
荀真将找来的不知道第几个大夫拉到房间楼下的大厅“大夫,里面这位的伤势······”
“唉,伤得太重,再怎么修养这根坏了,人就是虚的,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虽然这些话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但心里仍然抱有一丝的希望,“她原本就是练武修行之人,这身体原本就比寻常人要好些,应该也不会这么严重吧”
那大夫像是听了什么了不起的话,眼睛都瞪大了“我说这位公子,就门内之人现在这情况,活着已是不错了,这·····练武修行之事,还是劝劝她吧,别说剑了,现在就是拿双筷子拿个碗都难啊”
荀真一把抓住大夫的手臂,厉声吼道“不行!她绝对不可能放下剑的!大夫你再想想办法,什么药材我们都能用,就算·····就算不能完全恢复,也必须恢复得七七八八吧!”
大夫被这一瞬间吓得不轻,但好歹也行医多年,各种病人和家属也都见过了,随后就恢复冷静“公子,这·····真的是强人所难啊,你们就算搜罗来最好的药材,可这根基实在耗损过大,再说句公子你可能不爱听的,我刚才给那位小姐看诊,这身上的伤都是其次的,这心死了,什么药都没用啊”
说完就留下药方就溜了,荀真从震惊和失望中恢复过来,上前就要出门抓人,就有人抓住了自己
“荀真”
“霜降师兄,你·····听见大夫的话了吗?”
霜降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两人看着桌上留下的药方,也不知如何是好
荀真“我再去找其他大夫,那就是个庸医”说完便要转身出门,又被霜降拦住,霜降拿起桌上的药方
“镇上已经没大夫了,这药方都是开得大同小异,在救出阿凌之前我们不就已经做好准备,如此境遇之后她还能活着,就不该再贪心了”
荀真还想说些什么,看着霜降脸上也是一副被迫接受的样子,那些抱怨不甘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是啊,这不就是早就猜到的吗,能活着,已是他们最大的希望了,又何必贪心这么多呢。
霜降排了排荀真的肩膀“你上去陪她吧,我去抓药”说完就走出客栈,荀真向客栈点了一盘桂花糕,就上楼了
房间内,子雅凌不肯躺下,半靠着枕头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荀真敲门时也没任何反应,门外的人只好自己推开门,看到子雅凌这副样子,心里甚是压抑,脚步一顿,又立刻扯出一个笑容,端着桂花糕就走到茶桌旁,像在华城时一样,将桌子移到窗边上
“三小姐一定饿了吧,这是我让店家现做的桂花糕,还冒着气呢!你要不要尝一个?但是也不可多吃哦”
子雅凌毫无反应,荀真拼命的保持着脸上的笑,拉过椅子坐下
“三小姐还记得吗,当时在华城,你也是这样把桌子拉过到床边,那时候你们都围在我床边吃饭,我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边说边将手中的茶递给子雅凌,但没有人接住,又轻轻的塞在子雅凌手中,边说到“时间过得真······”话还没说完,子雅凌就将手上的茶杯扔了
荀真犹如一颗石头压在心上,脸上的假笑也挂不住了,子雅凌自从被救出时有过一些情绪波动之后,便如同一潭死水,人出来了,心却死在了地牢里,或者说,死在了玄武的操练场之上,那短暂的激动和哭泣,不过昙花一现,回光返照一般,绽放之后反而陷入更深的沼泽泥潭之中
荀真僵硬的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子雅凌手中“三小姐·····”
“你叫错了”子雅凌又将桂花糕扔了下去,话语中没有一丝感情,眼睛里更是深入湖泊,只是,这湖泊黑得见不到底,冷若冰霜
荀真脸上的假笑和勉强的兴奋也维持不住了,低头苦笑了一番,又挂上忧愁和心疼,子雅凌也不再说话,桌上原本刚出炉的桂花糕也冷透了
荀真给子雅凌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握在手中却也没喝,只是感受着那茶杯传来的温度,便自顾自的开口说到“三小姐”
“三小姐死了”
“没有,三小姐还活着,就在我眼前,好好的活着”
子雅凌没有再说话,荀真继续低着头,说着话,与子雅凌眼中的那一丝波动生生错过
“三小姐既然不愿意说话,那便先听我说吧。我从操练场上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你也已经不见了,我找遍整个操练场和正殿也没找到你,最后又倒在了正殿,醒来就已经第二天,我听见山下有动静,以为是有援军,便赶紧出去,闻声而去,看见的确实是有不少人,但····不是来救人的,凡是苟延残喘的都被一剑毙命”
子雅凌无关的眼睛慢慢恢复了焦点,窗户的轮廓也一点点清晰起来,只是还没时间去反应这其中到底有什么
荀真就像是在说一件平淡的事,一件说过很多遍,回忆过很多遍乃至已经可以平静以对的事
“我在隐约间听到三小姐的名字,但实在太远听得断断续续,我心觉此事不对,可能当中牵扯的不止魔族,便当即去往后山的陡坡下山去找老····门主,还未找到门主便传来了一些····消息”
荀真怕子雅凌再听噩耗会受不了,不敢直说,可就是这样,子雅凌眼睛还是红了一圈,只是相比最初时的痛哭,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去悲伤了
荀真见她没有过激的反应,继续说“当时只剩我一人,除了安乐我也不知去往何处,便回安乐待了一段时间,尝试打听三小姐和那伙人的消息,始终无果,便想着这么长时间那些人应该也都走了,就想回玄武门说不定能找到线索,回去时便遇上了霜降师兄,当时师兄重伤未愈,具体的事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霜降师兄也坚持一定要找到你之后再说明情况,之后我们又几经打听,才大致打听到那群人从汝南而来”
子雅凌听到这儿,才真的回神,虽没有说什么,眼睛却看着荀真,示意他说下去,见子雅凌终于有了些反应,赶紧递上茶杯,子雅凌犹豫片刻,才接过茶杯,荀真才略有放心继续说到
“我们一路打听,才发现事有蹊跷,玄武灭门这么大的事,虽三大仙门说要严惩魔族,但也是帮忙料理门中后事便没了后话,关于三小姐的消息也是,江湖上只说神秘失踪,甚至是·····早已丧命,苍龙门是私自带走三小姐,我和师兄彻底打听一番又绑了几个苍龙门的弟子,才彻底拼凑出来”
荀真喝了一口冷掉的茶,又倒了一杯,同样捂在手中,原本平静如水的他,眉头突然皱成了川字,又顾虑到子雅凌在旁边强行压着当时那股唯恐子雅凌不测的恐惧
荀真“我们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还好,你还活着”说着抬头轻笑的看着子雅凌,子雅凌对活着这个词有了抵触一般,心里一震,疼痛来势汹汹,心口疼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荀真见状以为她是身上伤势发作,连忙上前扶着她,动作都变得慌张,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腾出一只手颤抖的倒了杯茶
子雅凌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荀真,轻轻喘气缓了一缓,“荀真····我活着,真的是对的吗”
“三小姐······”
“他们说······我身上早已有了魔血,与魔族勾结,不管怎样,玄武灭门,爹娘兄姐惨死都与我脱不了干系,就连你们·····也险些丧命不是吗,荀真·····”子雅凌抬头,笑着看着荀真,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看在荀真眼里,那笑比她冷漠时更让人心疼,就连眼里的笑意,犹如诀别一般,绝望在她的身上,一览无余
荀真才真的感受到大夫所说的,心伤难愈,此时的三小姐早已心生死意,这身伤都不愿意再治,更何况心死了呢
子雅凌手覆在荀真的手上,直直的看着荀真
“放弃我吧,好吗”
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般打在荀真的身上,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子雅凌,又突然慌张的伸手去倒茶,慌慌张张的递进子雅凌的手中,像没听到般看着子雅凌“三小姐渴了吧,先喝杯茶,你伤势未愈,还是早些歇息比较好”
子雅凌看着手里的茶杯,叹了口气,又继续对荀真说“你听见了,又为·····”
“三小姐”荀真突然坐直身子,一脸严肃的看着子雅凌,眼神中掩盖不过的满是心疼和不容拒绝的强硬,子雅凌也不再说话看着他
“你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了”
荀真顿了顿,脸上紧绷的脸缓和了些,微微勾起嘴角,温和的笑着
“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其余的,以后再说好不好”
房门突然被推开,霜降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几包药,放在桌上,荀真给他倒了杯茶,转身倒茶时担忧的看了眼子雅凌又看向霜降,看着子雅凌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霜降也知道荀真想说什么
霜降坐在桌子旁,荀真准备拿药出去给小二煎药,就被霜降栏了下来“我刚才已经拿一副去煎了,先坐下来吧”
子雅凌看着霜降,自从被救出来便察觉霜降变了,变得沉默寡言,脸上写满了心事重重,也更稳重了
“阿凌,这段时间有好些吗?”
子雅凌没有说话,转头看向窗外,霜降也没有过多去看子雅凌的动作,也知道子雅凌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便将怀中玄武门的腰牌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听见声响,子雅凌看了一眼那腰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眶却慢慢红了,那是玄武内门弟子的腰牌,与外门弟子不同,腰牌上除了黑水纹,中心还多了以朱砂刻的名字,名字上还隐约泛着银黑色的水纹,那是以玄武特有的一种晶石研磨后涂抹才有的效果,如波动的水纹般,只是那水纹上现在多了一道划痕
“这是我的腰牌,荀真,把你的拿出来”
荀真拿出自己的腰牌,那上面只是少了中心的名字
“我和荀真也是九死一生,找你的这一路更是寸步难行,哪怕想过最坏的结果,也没放弃过,代表玄武的腰牌更是从未离身,哪怕只剩我们两人也是代表了玄武,可最该代表玄武的三小姐如今却是这副模样”
“霜降师兄!”荀真听霜降越说越过分,大声喝道,让他别再说了,又担忧的看了一眼子雅凌,子雅凌此时冷冷的看着霜降,霜降按住荀真,示意他别说话
霜降“我和荀真以赴死之心救你出来,不是想看你一蹶不振,更不想看你自暴自弃,怎么,你想让我们白受伤一场还是彻底弃了你,弃了玄武。你也想知道玄武为何造此横祸,为何你身上有魔血,魔族又为何盯着你不放,可就是不敢去查,是吗。子雅凌,若你甘愿放弃,我们依旧会照顾你,直到你康复为止之后各不相干,若你不甘心,我们便陪着你,同生共死”
荀真几次想起来拦着霜降都被按着,听到后面他也知道了,霜降这是在帮她,便也没再想拦着霜降,子雅凌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若非刺激她,怕是永远只会躲在心病里,霜降说完后拉着荀真就出去了,独留子雅凌一人在房间里。
霜降“一会儿药好了,你端进去吧,我再去打听打听玄武的动向”
荀真“嗯”
霜降刚转身,荀真就在身后叫住了他“无论三小姐决定如何,师兄是否都已决定决不弃她,不弃玄武”
霜降轻轻笑了笑“我不弃的只是她,至于玄武,那是她不该弃的”
说完便转身走了,荀真回想霜降刚才的那句话,为什么现在玄武于他而言仿佛可有可无般,分明从前无比看重,荀真又转头看向子雅凌的房间,他总有一种感觉,霜降所隐瞒他受伤的那段日子,更玄武门有关,并且,不是子雅凌所愿意听到的。
隔着一道门感受的门内一侧冰冷的气息,就像那时候一样,他也时常有事无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躲在一个角落,每当天黑就庆幸这一天结束了,太阳初升分明是温暖的,他却总觉得寒冷,这一天又开始了,子雅凌就总喜欢直接踢开他的门,直接把他拉出去,不是去山上抓野兔就是下水抓鱼,总是想办法让他再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他曾问过她
“我什么要救我,迟早也是要死的”
子雅凌手里拿着活蹦乱跳的鱼,怕拿不稳手就跟着鱼一起动,眼看鱼就要跳出去了,子雅凌费力的把它放到鱼篓里,才松了口气,看着自己抓的鱼,心满意足
“可你现在还活着呀,这就足够了!”
边说边走回岸边坐在他旁边“我长姐说过,既然人活一世就不能无所事事,只要还活着就肯定是有意义的,小荀真啊,你就是爱胡思乱想,别想啦~”一边说着,一边拿抓过鱼的手一下一下的摸着荀真的头,那手湿哒哒的,可心就是觉得很舒服,很暖和,有人告诉他,他还活着,是有意义的
子雅凌突然拿起鱼篓,在他面前晃了晃“烤鱼吃不吃!”
“吃”
可过了这么多年,自己隔着一道门却没有资格向她当年那样冲进去,也没有资格向霜降师兄说那样的话让她振作起来,连腰牌上也没有名字,还只是个门外弟子,其实应该连与她见面的资格都没有。
姜墨站在地牢前,原先的一片狼藉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唯有墙上还留有些许火烧过的痕迹,如黑色的藤蔓爬过,透着阴冷
“师兄”
“怎么样了”
“消息以及放出去了,按照吩咐,从卧龙县开始,如今也快到雁城了,消息故意传得慢,不会引起怀疑的”
身后的人又递上一封信,姜墨拿过信,拆开后也不避讳身后的弟子,看了几行字后便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更多的则是愤怒,双昊也看到了信的内容,不仅泛起怜悯,心想如此对待一个人也未免过于狠毒,可最终也一句话也没说
姜墨将信放在旁进旁边的烛火中,看着一点点化为灰烬
“双昊,仙门中的人都想能有一天登上九霄,成为真正的仙,受万民朝拜,可为仙为神者,皆以扶持正道为大业,如今这条看似正道的路,为何更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呢”
双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张着嘴说不一个字,他们所行之事分明是为了天下苍生,只是太过于残忍
双昊“或许正道之路上,少不了些杀戮吧”
姜墨也知道,这就是句勉强的话,但也不愿争辩什么“你去回复吧,说我知道了”
双昊接到命令就先告退了,姜墨回头看向曾经关押过子雅凌的那间地牢,地上全是干涸的血迹,仿佛还弥漫着腐烂的味道,心里仿佛也混合了这个味道,看着三大仙门对她赶尽杀绝,逼着她一步步走上绝路,子雅辰凌的死终究还是因为她,哪怕如此恨她,也知道她不过还是孩子心性,一遍遍问着自己做错了什么,姜墨也不知道也不信她能犯什么滔天大罪,可是一个个证据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姜墨“子雅凌,天下之大,却没了你的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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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家里有些事就没有更新,但是,我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