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少女

　　天气越来越冷，已经不似秋季的飒爽，颉松在鬼灯的小和服外套上了棉质夹袄，领口和袖口有兔毛的点缀，显得可爱大方。春秋季短，冬夏季长。他们驾着马车走出了神麓山，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不远处坐落着一座城市。

　　“那是神户。”秦明淡淡的说，“石榴和三位将军几天后也该到了。”鬼灯撩开车帘看了眼，虽然没有京都那么壮观，也算是很大的城市了。
　　“走吧。争取在晚上赶到神户。”颉松说道，她化作狐人坐在秦明身边一同赶马，越靠近城市，他们就该越小心，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神户没有我们的分部，所以秦明，就拜托你去找一个愿意给我们留宿的地方了。”秦明点了点头。是夜，神户的人家纷纷点灯，到处充斥着欢乐祥和的气氛。还有不少的店铺门前挂上了大红色的灯笼，远远望去好像红色的长龙。
　　鬼灯头上戴着帽子坐在秦明身边，“什么日子这么热闹？”她眼见有许多百姓肩上扛着白色或是麦色的布条，扎成一束，脸上戴着各色鬼怪面具。

　　“丰收祭。”秦明说道，灯光映在他墨绿色的念珠上，折射出别样的光泽，路人一见是阴阳师，纷纷恭敬的让路，所以在窄小的街道上，他们的马车也依旧畅通无阻。
　　“到了。”在一处人烟较为稀少的院落停下车马，秦明抬起头说道，“这里是我的师傅，生前住的地方。”

　　“啊……”鬼灯稍稍惊了一下，眼前的小院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昏黄的灯光从窗口透出，散发出温馨的气氛。‘嘎吱-’木头门打开，一个中年妇人朝他们走来，“是秦明吗？”
　　“安倍婶婶……”秦明走上去，那妇人眼睛里泛着泪光，“真的是秦明啊……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啊拉，你们是谁啊？”
　　“啊！安倍婶婶好！”鬼灯见她看过来，忙鞠躬行礼，“我们是妖人省的成员，我是鬼灯，这是薄萤和颉松。”
　　“您好，我们想要借宿几日，不知方不方便。”颉松说道。
　　安倍婶婶见着她们的样子，先是一惊，后又恢复平静，温柔的一笑道，“各位快请进吧，晚上天寒呢~”

　　“啊~~有茶~~~”“哈拉，别跑啊~~~”南瓜宝宝追逐在暖桌前，他们几人围坐在一起，面前放着茶水和点心。
　　“这样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秦明变得这么厉害了~”安倍婶婶欣慰的笑起来，她拍拍秦明的肩，“没事，就在我这里住下来吧，住多久都没关系哦！”
　　“谢谢您。”鬼灯叹了口气，虽然这屋子很小，却处处萦绕着甜美的味道，好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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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灯？”楼下传来安倍婶婶的呼唤。“是！”鬼灯应了声，飞速的套上衣服跑下楼，“婶婶！”
　　“来，吃早饭了哦。”安倍婶婶从厨房走出来，手里又多了好几个小碗，“啊！我来帮你。”帮忙布置好饭桌，鬼灯才奇怪桌上只有两人份的饭菜，颉松他们都不见了。
　　“婶婶，颉松和秦明呢？”“哦，他们有事，今早就去海边了哦，说是晚上才能回来呢。”
　　“那薄萤呢？”，安倍婶婶一笑，“小萤很乖哦，一早便帮婶婶打扫院子了。”
　　“那当然，我一人可承担了他们全部的打扫工作呢！”薄萤骄傲的从院子里走出来，“灯灯，下次可不能这么懒哦！”她一袭碎花小和服，衣袖处用绳子绑紧，一副洗衣妇的干练样。
　　“我，我才没有……”鬼灯脸红的低下头，要不是昨晚又梦到了鹓雏，她才不会晚起。
　　“好好好，既然这样，小灯和小萤等会就帮婶婶看管店面怎么样？”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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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婶婶开的是茶具店啊！”她们两人站在店铺门口，有些惊叹的说道，妇人一边开店门一边笑道，“是哦，不过不是烧茶具，而是转卖而已。”
　　店铺里摆放着许多隔架，上面分门别类的摆满了茶具，“漂亮……”鬼灯和薄萤眼睛放光，“啊拉，难得你们喜欢，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喜欢静下心来喝茶了。”
　　“才不呢！”薄萤说道，“我们最喜欢茶了！”

　　“呵呵~”安倍婶婶又笑了，她拿出抹布沾了水，好像恍然大悟一样，“对了，黒崎拜托的茶碗好像今天烧好，你们可以帮我去取吗？”
　　“好！”她们俩答应道。
　　“薄萤，你知道婶婶店里的都是什么茶碗吗？”鬼灯和薄萤走在出城的小路上，她们套着帽子，一路遮挡着别人的是视线，“知道哦。那都是很珍贵的茶碗哟。”
　　……
　　“也~~~”鬼灯又惊叹了，“茶具也有这么多讲究？”
　　“当然！那是我们淑女道路的重要部分哦！”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她们面前的小路又多了好多树木，“看！茶屋就在那里！”她指向山顶的一处灰色小屋道，“好高啊~”
　　“哈？算了，灯灯你在山丘下面等我，我马上去拿茶碗。”薄萤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啪啪啪-’的一路小跑上了山路。

　　“哎？！”鬼灯呆愣，我没这么弱吧……
　　“啊~救命啊！”有求救声从路边的林子里传来，鬼灯抖了抖，心里想的是薄萤叮嘱他不可以乱跑，但是……“救命啊！！”一狠心，还是一溜烟的进了丛林里。
　　“切！你这个没用的笨家伙！竟然还敢呆在林子里！”
　　“哼，我们劝你最好快点滚！”两个身穿绿色和服的‘牛头马面’正用他们手里的白色巨大折扇敲打一个孩子的头，鬼灯跳出去，丝毫没有他们是妖怪的觉悟，喊道，“住手！”

　　“恩？”两个妖怪转过头，见是一个小女孩，呲牙咧嘴道，“喂！人类不要乱管我们的事！”
　　鬼灯一咬牙，一把揭掉头上的帽子，“你们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孩子！”金色的发泻下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不是人？是半妖噶？”两只妖怪有些惊奇，复又嘲笑道，“半妖？肮脏低贱的半妖？我们劝你最好快点滚，否则……”

　　“你们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孩子！”鬼灯还是那句话，不过她金色的瞳孔已经慢慢发光，浑身射出白色的热气来，让人不可忽视。
　　“喂！半妖……”话还没说完，迎面而来的巨风就把他们吹打在树上，“咳。”从地上爬起来，“大哥，这个半妖不好惹啊……”牛头对马面说道，“切！”那马面鄙视的看了她一眼，“走！”马上便消失在丛林里。
　　“呼-”鬼灯呵出一口气，奇怪，刚才她做了什么？走到地上那个颤颤发抖的小孩子身边，“你还好吗？”

　　地上趴伏着的小人穿着一袭洗的有些发白的红色和服，双手死死护住头部，慢慢抬头，鬼灯看见了他的小耳朵，“啊！你是妖人？”
　　“不是，我是狐妖。”小人从地上站起来，竟然是个和鬼灯差不多高的男孩子，“妈妈说，知恩要图报，谢、谢谢你。”脸颊上飞上两朵红云。
　　“没关系。对了，你为什么被妖怪们打？”鬼灯问。
　　“……”男孩子转过头不看她的眼睛，“妈妈死了，他们都说我没有用…”竟然也是辛酸至极的故事？
　　“没关系哦！”鬼灯左右瞧了瞧，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什么，干脆把帽子递了上去，“这个，给你。”
　　“为什么？”男孩子接过帽子，奇怪的看向鬼灯，“你不是没用的哦，我把帽子寄放在你这里，等你将来出人头地了，我会再要回来的哦！”
　　“啊……”男孩子的眼睛亮闪闪的，“我，我……”
　　“灯灯！你在哪里？”不远处传来薄萤的声音，“我要回去了。再见。”鬼灯冲他一笑，一转身冲进了灌木丛。
　　“我，我叫迦叶！”男孩子急急的在身后喊，鬼灯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我真的是有用的吗？”他低头看向手里的帽子，喃喃自语道，不知不觉眼睛湿了，“恩！”他摇摇头，望向天空，“妈妈说过，男子汉是不能哭的，今后要一个人生活了哦！”
　　“真是的，灯灯，不是叫你不要乱跑了吗？”薄萤很生气的看着她，“对不起……”鬼灯挠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啊勒？你的帽子呢？”
　　“额……”鬼灯扭扭捏捏不知如何回答，“奥~灯灯，我真是拿你没办法，说吧，这回又看见什么了？”薄萤一脸无奈。
　　“其实也没什么……”鬼灯脸上三条黑线。“但是没有帽子怎么回去呢？茶碗也没烧好，明天还要来呢。”
　　‘簌簌-’一旁的草丛动了动，鬼灯低头一看，“哈！看！”竟然是一片硕大的叶子，足以遮住鬼灯的整个脑袋。
　　“哎~”薄萤长大了嘴巴，“好吧，我们走。下次可不准再乱走了，这和我们的淑女准则不符哦！”
　　“是是是~”鬼灯笑了，回头看了一眼，‘看，你很有用哦！’

　　“哎？我不用去吗？”鬼灯惊的掉了手里的糯米丸子，薄萤哼了一下，“算了，我自己去吧，反正只是拿一下茶碗。”
　　“……”鬼灯有些郁郁的垂下头。“你还有其他任务哦！”薄萤‘啪’的拍了下她，“今天开始丰收祭，安倍婶婶店里要歇业，我去把茶碗送到黒崎先生那里，你就负责陪着安倍婶婶。”

　　“丰收祭？”鬼灯疑惑，“我也可以去？”
　　“当然！”薄萤替她穿上新的和服，“哇……好漂亮，为什么要穿的这么正式？”鬼灯看了看身上的新衣服，白色的底色上面印着漂亮的粉色樱花。薄萤绕过她在背后扎上蝴蝶结，“这是中振袖，只在正式场合穿的哦。”

　　“哎……”见她用橘红色的带子绑了鬼灯的头发，梳成两个小髻，再给她戴上缀着红色小花的帽子，正好遮住惹眼的猫耳朵。
　　“可以了！”薄萤拍拍手，笑的眯了眼，“我们的灯灯还真是漂亮啊！”
　　“一会儿婶婶会来带你去丰收祭，你要好好照顾她哦。”薄萤挥了挥手，穿上木屐就出了门。
　　鬼灯慢慢走到门口，很小心的不把衣服弄皱，“好可爱的衣服……如果是雪洞的话一定更漂亮。”手心抵在胸口，感受它‘扑通-扑通-’的跳，原来我也是会激动、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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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哈哈哈！！”城镇里不时传来爆竹的声音和百姓的笑声，迦叶躲在丛林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鬼灯的帽子，“人类的帽子……不，她是半妖。”
　　“但是……”男孩子温柔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石堆，“既然是半妖，就可以和我一起住在林子里了是不是，妈妈？”
　　“我，好想，好像见到她。见到灯！”‘呜-’迦叶抬起头，“男孩子不能动不动就哭，我一定要变强，将来一定会帮上灯的！”

　　‘这么想见灯吗？----我听过传言了-----’身边传来奇怪的声音，迦叶忙护住帽子站起身，‘你好像认识那个和阴阳师一起的半妖鬼灯啊-------’
　　忽然眼前出现的巨大妖怪吓了他一跳，“啊！！”一蹦躲在了树干后面。‘作为红狐，你还不能完全化作人形吗？------’

　　“恩。”男孩子点了点头。‘如果让我吃鱼吃个饱，就告诉你能和灯见面的方法吧。----’
　　“哈！”迦叶和高兴，“真的吗！”
　　‘当然，我可是大妖怪。---’它是一只狮子头的大妖怪，‘对，马上去抓鱼给我吃。---’
　　“嘿！-”“啊！”在一汪小池里，有着许多黑色的小鱼，红色的狐狸正泡在池水里奋力抓鱼，‘噗通-’‘哗啦-’小鱼好像怎么也抓不住，总是从指间溜走。
　　“呼呼-”他喘着粗气，面前的木盆子里装着满满的小鱼。

　　‘啊呜-’大妖怪一口就吃了个干净。迦叶趴在地上，“这样，你就可以告诉我和灯见面的方法了吧！”
　　‘哈哈哈！----’大妖怪飞上了天空，‘笨蛋狐狸，你被骗了！---’

　　‘就因为你总是这么笨，才会总是孤单一人。---鬼灯早就忘记你了吧----’迦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冰冷的风刮过他的身体，心底也是隐隐的疼。
　　大妖怪那血红的大眼睛盯了他许久，‘收下吧，小狐狸----’天空中缓缓飘下一颗什么东西，‘能变成人类一天的药---’

　　“啊？……”迦叶伸手接住。‘想见面只要自己去见就行了---就这么简单----’说完卷了尾巴飞向了高空。
　　“对啊！只要自己去见她就可以了！呵呵！”他一咬牙，吞了那药丸，浑身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等那光芒渐消，地上立着的，是一个红色和服的小男孩，还是惹眼的暗红色头发，不过头顶没有了耳朵，身后也没有了大尾巴。

　　“好，我不管怎样也是狐狸，只要去了人类的地方，就可以追寻灯的气味！”他回头对小石堆鞠了个躬，“我走了，妈妈。”转身跑出了林子，“灯有没有寂寞呢……”一路小跑在下山的路上，“啊！灯的味道。”加快了步伐。
　　“恩？”薄萤回头，“刚才那个人……”
　　“灯，灯的气味。”迦叶很激动，人类的世界，“好想见她……灯，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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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好多人啊。”鬼灯小步走在安倍婶婶身侧，低垂着头小心不露出耳朵，“是的吧，很热闹哦。”婶婶拍拍她的手，向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啊！安倍大婶！”一边的烧烤店里的大婶向她们喊道，“怎么了，翔子！”安倍婶婶走过去，“不好意思了小灯，婶婶有事，你自己去玩吧。记得要当心哦。”

　　“可是……”她有些害怕的绞着手里的袋子。“没事的，城里的人都是好人哦。”
　　“恩。”

　　‘砰-咣当-’一大桶奶汁倒翻的声音，“你这小子怎么回事，我准备了半天的！”一个满脸凶相的大叔扯着迦叶的衣领大声呵斥道。
　　“不，不是我！”男孩子拼命护住手里的帽子，眼睛瞄到店铺后面躲藏的‘牛头马面’，两只妖怪正捂嘴偷偷的笑。“不是我干的！”

　　“喂，这位大叔。”鬼灯正好看到，一步上前拉住那男人的胳膊。
　　“恩？这臭小子打翻了我的东西，怎么赔。”大叔回头见是一发色奇怪的漂亮小姑娘，语气不觉一软。
　　鬼灯看了迦叶一眼，后者正满脸兴奋的瞅着她，‘是灯啊，真的是灯！’“算了吧大叔，这个给你。”她拿出自己的小钱袋，“虽然没有多少钱，请你放过他吧。”那都是颉松给的零花钱，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地方用。

　　“额……”那大叔一见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倒觉得自己小气了，忙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们走吧。”一边还小声嘟哝着，“今天真是倒霉。”
　　“迦叶，你怎么来了。”鬼灯把他牵到一处人少的地方说道。
　　“我，我……”男孩子这会儿倒是扭扭捏捏不说话了，“我想见你啊。”

　　“哎？”鬼灯愣了会儿，微笑道，“今天是人类的丰收祭，晚上有很好玩的庙会哦，你要不要一起来？”
　　“恩！”迦叶点头。灯火辉煌的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或者其他东西，它们都变换了妆容，或是化作人形，这般热闹场合是人或者妖们最喜欢的。

　　“看，那是什么？！”迦叶指向那边的小店，“那是烤章鱼哦，我们去吃吃看！”鬼灯拉起他一路小跑，“不错吧。”男孩子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的点头“恩！”
　　“等等我。”
　　“瞧我的怪兽面具！”
　　“玉米棒好好吃~”

　　‘嗵嗵嗵-’锣鼓声响，他们手牵手跑到祭祀前殿，那里有许多跳神舞的人，脸上戴着凶猛的面具，肩上披着或白或麦色的布条，都被火光染红，他们在庆祝一年的丰收。“跟我来！”迦叶拉起鬼灯，两人跑到一边的小山丘上，“看！”
　　‘砰-砰-’已经开始放烟花了，巨大的彩色花伞绽放在天空的夜幕中，绘成了一幅幅的美景。“啊，你看那里。”鬼灯指着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处小山丘，那上面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只巨大的妖怪，脸上的十多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天上的烟花。

　　“真美啊~”迦叶说道，捂嘴偷笑，“那家伙都看呆了呢。”
　　“呵呵。”鬼灯也笑了。
　　“灯，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对你有用的，到时候一定把帽子还给你！”小男孩好像下了决心，眼睛亮亮的看着她。鬼灯但笑不语。
　　冬天的脚步声渐渐接近的秋夜，但是，这里却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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