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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06
这条密道比他们所以为的要宽敞许多，但也十分粗糙。
甬道并非由砖石所砌，而是未加修饰的暗黄泥壁，地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竟还散落了些泥尘石子。壁顶每隔一段距离，便悬吊了几丛淡黄的幽火草，散出一层朦胧轻薄的光晕，使得洞壁被微微照亮，令人得以看清脚下之路。
幽火草属于奇珍异草，在野外并不常见，显然是被人四处收集了来，栽在此处。这条密道一路延伸，望不见尽头，要集齐如此多的幽火草，是一项十分巨大的工程，然而连幽火草都移栽来了，竟然也不把壁洞给修饰一下。
“这逆水盟创盟盟主蓝泱，看起来像是个务实派啊。”无音边走边聊，“需要的东西再麻烦也能弄来，不需要的东西，比如装饰，即使十分简单她也懒得添补。我觉得，没有情趣！”
萧容与淡淡开口：“情趣很重要吗。”
“看情况吧！”无音笑嘻嘻的，“有时候，我会很喜欢。”
萧容与看她一眼，顿了顿，正要说话，一声软软糯糯的呜咽声忽然响起。
小凉恬竟然醒了。
这昏术能维持两个时辰，凉恬现在就醒转过来，想来，萧容与已经在行如阁等了她许久了。此刻小凉恬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瞧见被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抱在怀里，四周昏暗陌生，光影摇曳，心里顿时害怕，小声啜泣起来。
“别哭。”萧容与低头对上小娃娃水溜溜的大眼睛，试图劝说她。
被那寒水般的眸子冷冷盯住，小凉恬由发憷的啜泣转变为了惊慌的大哭。
“……”
“凉恬。”
“不要哭了。”
“你想干什么。”
“乖一点。”
男人应该大概也许是想要哄他，但冷邦邦的语调使得小孩的哭闹声却愈发地大：“呜哇啊啊—啊——！！！”
“啧啧啧，容与兄，她不喜欢你诶。”无音在旁边幸灾乐祸。
下一秒，哭声的发源物被精准地投进了她怀里。
“？”
小凉恬缩在无音怀里，扯着她衣襟抹了抹鼻涕，抽抽搭搭：“麽麽……”
无音连忙哄她：“麽麽不在，托我和哥哥照顾小凉恬呢。”
凉恬的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血崩而亡。此后一直由一位殷麽麽带着她，于她而言，麽麽既是乳母又是娘亲，此刻没有麽麽陪在旁边，自然十分无措。她抬头看了眼无音，对上无音略显做作佯装可亲的笑脸，擤了擤鼻子，继续哇哇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咱们不哭了啊。”
“凉恬乖，待会就带你去见麽麽。”
“姐姐给你唱首歌听好不好呀？”
“哇啊啊啊啊！！！”
“……”
萧容与在旁漫不经心道了句：“也不怎么喜欢你。”
无音觉得，她听出来了那话里不动声色的得意笑意！
许是对于外头源源不断的哭声感到疑惑，小凤悄悄从袖子里探出来只疑惑的脑袋。凉恬瞧见这冰蓝鸟头，登时忘记了哭，好奇地眨巴着眼睛看它。无音顿感救星出现，对对对，小孩子对小动物一向很感兴趣，赶紧把小凤喊出来给这她玩儿。她伸出手对着袖子弹了一弹，示意小凤赶紧出来。
仍是拇指般大小的小小蓝鸟，敏感地察觉出些许的不妙，迟疑了会，犹犹豫豫地从袖子里飞出来。这一飞，凉恬立时伸出手去抓，小凤的小翅膀都要扑腾出重影来了，堪堪躲过，连忙飞至无音肩头躲避。岂料，女人毫无感情的手伸至肩上一拂，又将它掸了下去，落入空中，惹得小凉恬又是一阵咯咯笑地抓捕。
见凉恬有了玩具，不再哭闹，无音放下心来，同萧容与闲扯道：“你来浮舟宫，用的什么理由？”
萧容与道：“泠千月同尹凌玦在浮舟宫里商讨事宜。我有事要找尹凌玦，自然也来了。”
“他们最后没等到我，肯定十分生气。”无音忍不住笑道。
萧容与偏头看向她的笑，目光却忽然穿过她的侧脸，停留在无音左边的泥壁之上。他脚步停了下来。
无音察觉有异，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道泥壁上，竟用匕首刻满了字。
满墙涂鸦，无音凑近看，那字体的笔划拐弯处，笔迹圆滑细腻，使得一个个小字，颇为扁圆，这是十分有特色的字迹，在无音的记忆里，她只记得一个人会写出这样的字——佑子。
她皱皱眉，说出自己心中猜疑：“这是佑子留下的？”
萧容与道：“看起来是她的字迹。”
无音道：“佑子怎么会跑到逆水盟的密道里来？”
这应是无人能够解答了。
不过，这密道既是只在紧急情况时作为逃往外界所用，平日里根本没什么用场，估计凉之林十年八载的都不会下来一趟。倘若有人在这里徘徊、留下一墙字迹，也的确难以被人发现。
那墙字迹非常混乱，并没有什么连续的语序段落，倒像是一个人在这里冥思苦想之时，随手在墙上写下的草稿。无音细细观看，发现佑子写下了许多散乱无章的词语，其中，“镜海”和“世外之世”这两个词出现了好几次。
其余还有些涂鸦草稿，那涂鸦上，画了一朵层叠多瓣的花，线条弯弯绕绕，如花朵风中摇曳、婆娑起舞。花瓣中间，竟还被佐以血迹填充涂抹，乍一看，便是朵血红妖花。
花旁边有着整面墙壁唯一的一句长句子，也只有六个字组成：“燃幻漓以为钥。”
“燃烧幻漓来作为钥匙？”无音大惑。
幻漓，她是知道的，这世上所有人类，手背上均有一个殷红的胎记，形似燃烧的妖娆花朵，重瓣摇曳、鲜翠欲滴。据说，这是幻漓花，大量生长在神秘的镜海。它没有实体，也不知开在何时何季，但倘若有人能有幸遇见这花，就如同遇见了海市蜃楼，只能观赏，无法触碰，假使你忍不住想要去摘，也不过是发现自己手指穿过花茎，所触只有冰凉空气罢了。
而镜海，信息就愈发得少，只在这一个传言里被提到过它的名字，其他相关信息一概没有，甚至从未在其他传说故事里出现过。
“佑子竟然相信这些传说吗？”无音道，“我一直觉得，这不过是有无聊的人，整天盯着自己的胎记看呀看，看呀看，然后脑瓜子一拍，诶，就这样编出来一个有声有色诡谲神秘的传说了。”
萧容与斜睨她：“不要以己度人。”
“我没以己度人呀！我平时很多事，很忙的！我才没闲工夫盯着胎记编故事呢！”无音反驳，“这传说无根无据，连什么镜海都没有说清楚，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是那人自己也编不出来镜海是什么样，索性就不增添描写了！”
“既然是佑子留下的，还是循着这根线索探查得好。”萧容与道，“说不定同她的死因有关系。”说着，忽然伸手从无音怀里将小凉恬抱了过去。
无音一愣：“干嘛？”
“换我抱了。”萧容与道。
“……”无音凝噎，这还有抢孩子的？不过更好，她恰好抱得有些累了，小凉恬平日伙食太好，圆墩墩的，一点儿不轻，又在她怀里跟小凤闹着玩，动来动去，抱起来着实不轻松。
萧容与又凝神注视着墙上的讯息，思索一会，道：“苍盟有两座藏宝阁，一座在地面，内为传统典籍，专供大家翻查借阅；一座在地下，藏了历来冷僻古怪的宝器与古经。回去翻阅，兴许能得到些什么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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