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债

　　林姜姜推着李砚南离开了。
　　宋澜仍站在原地，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位突然出现的“李公子”，应该就是林姜姜和徐少彦提过的李砚南。
　　不是说去京城治疗腿疾，要两三年才能回来吗？怎么现在回来了？
　　林姜姜好像和他很熟的样子，他们认识多久了？
　　而且观其面相，李砚南应该是个性情冷漠之人，为什么会对林姜姜这般温柔？

　　白竹在一旁看了自家主子许久了。
　　他看到那位姑娘走后，自家主子的失落、惆怅、纠结与疑惑。
　　学生们逐渐散去，院子里只有主子孤零零一一个人站在那里，白竹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对宋澜说：“主子，上课的木铎都敲了两遍了……”
　　你咋还杵这儿呢？

　　李砚南此番从京城回来，一是因为要参加祖父的七十大寿，二来是因为实在想徐少彦和林姜姜，所以提前两天回来，过来同他们见一见。
　　徐少彦提议下午散课后去镇上的酒楼吃饭庆祝，就是上次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做功课的那一家。

　　温玉叶和李砚南以前并不认识，担心自己去了会影响他们的兴致，更何况散课之后他还要去找白竹师父学习武艺，便没有去。

　　宋澜却是想跟着去，他想多了解一下这个凭空出现的李砚南到底是何人？
　　但是徐少彦却让他背着书回家，因为今天他想和李砚南好好聚一聚，不打算做功课了，所以他让宋澜回家帮他把功课做了，待他回来会给他带好吃的。

　　徐少彦和林姜姜乘着马车，和李砚南的马车一起往镇上赶去，宋澜望着两辆马车离去背影，眸光暗了又暗，心情十分不痛快。

　　他往回走了些距离，寻了个偏僻处，唤出两个暗卫，叫他们一起商量着把徐少彦的功课给做了。
　　剩下的两个暗卫，则随他一起去镇上的酒楼看看。

　　拿着功课的那两名暗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眼发懵：他们从小学的是如何舞刀弄剑，至于功课什么的，他们可是连字都写不好哇……

　　而林姜姜那边，在去往酒楼的路上，李砚南同他们聊起之前选秀的那件事情来，问林姜姜为什么没有参加？

　　林姜姜同他解释了原因，说出了她为了二十两银子卖名额的事情，而后李砚南同他们说了一件更叫人吃惊的事情。
　　“我听说，太子殿下好像亲自来咱们镇上寻人了。”

　　“不会吧？”徐少彦惊讶道，“最近没听说咱们镇上有贵人来啊？”
　　“既是贵人，自然不能太过高调，许是微服也说不定？”
　　“那多危险啊？他堂堂一国太子，叫坏人盯上了怎么办？”
　　“太子应该会带很多高手贴身保护。”

　　“倒也是，”徐少彦枕着手心往车厢上一靠，目光滴溜溜地瞄向了林姜姜，“若是太子真的来咱们这小破镇上找人，会不会第一个找的就是咱们的姜姜？”
　　林姜姜一愣：“找我干嘛？”

　　“你想啊，太子既然亲自下来寻人，首先要寻的自然是符合条件但是却没有参加上次选秀的人。”徐少彦解释说，“你堂姐顶替你的事情都已经查出来了，太子殿下肯定要第一个来寻你啊。”

　　“我觉得徐兄说的有道理。”李砚南分析道，“单就你卖名额一事来说，显然这件事情你家也该受到惩处。可从事发到现在，你家却一点事情都没有，说不定是上面对你网开一面，要来考察你一番……”

　　林姜姜听罢，叹了口气：“何必考察我，不过是白浪费时间。”
　　徐少彦道：“你又怎知你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呢？”
　　“我虽不知天命，但知我命。”林姜姜一脸肯定地说，“我十分确定我不是皇家要找的人。”
　　“你要是有那命就好了，我和李兄还能沾你点光……”

　　三人聊了一路，久别重逢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好像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酒楼。
　　他们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刚好前面有一辆马车也挺了下来。
　　那马车宽敞豪华，比徐少彦的马车还要好。

　　三人瞧着那辆马车上下来一个少年，帷帽遮脸，只看身形判断像约莫不到十岁的样子，被一堆人围着伺候，单是护卫就足有六个人，一个个器宇轩昂，七|八尺的大高个儿站成两排，一看就不是普通富人家的侍卫。
　　谁家出门会有这般大的阵仗？

　　徐少彦认不出，李砚南也认不出，林姜姜就更认不出了。
　　那少年在左右护卫的拥护中入了酒楼，比徐少彦他们早进去一步，一出口就把楼上的雅间全包了。

　　徐少彦原本也要带李砚南和林姜姜去楼上的雅间的，一听见他们把雅间全部定下了，便上前理论：“我说你们笼统没有八个人，要了楼上十个雅间，是不是有点过分？”

　　带着帷帽的少年头也不回地上了楼，留下一个护卫拦住徐少彦，说话还算客气：“这位公子，对不住，我们家公子不喜周围有人，劳烦您和您的朋友在楼下用饭吧。”

　　徐少彦是个小暴脾气，一听对方不肯让步，更是火大，正要争吵，却被李砚南拉住：“徐兄，今晚咱们就在楼下吃饭吧。雅间不雅间的都无所谓，左右就咱们三个人，我看楼下也挺好的……”

　　林姜姜也不想好好一顿饭惹出什么是非：“是啊少爷，今天又不用做功课，不需要清净的地方，你看楼下多热闹……”
　　两人好歹把徐少彦劝住了，在一楼找了个不错的位置，有屏风隔着，倒也雅致。

　　徐少彦坐下来之后，想想方才的事情还是一肚子气：“楼上那小子什么来历？出手比我还阔绰，家里有矿的啊这么能霍霍？”
　　李砚南却示意他们靠近一些，小声道：“我听方才那护卫说话，一口京味儿，我在想，会不会是咱们遇到贵人了？”

　　徐少彦哧笑一声：“哪家的贵人？这镇上还有比我更贵的人吗？”
　　林姜姜白他一眼，把李砚南的话解释给他听：“少爷，李公子的意思是，那位小公子会不会就是咱们来时路上谈及的那位贵人……”

　　“咱们来时路上谈的……”徐少彦忽然一捂嘴巴，而后又松开手，用嘴型说了三个字，“太子啊？”
　　李砚南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默默对视，用眼神交流着信息：想那少年不到十岁，身边一堆护卫，护卫一口京味，还要包下整个二楼，这几个信息无一不透露着那位少年身份的尊贵。
　　“年龄也对的上，”李砚南说，“听说太子年纪不大，约莫和姜姜差不多的年纪……”

　　饶是平时胆子最大的徐少彦这会儿也知道后怕了：“亏得方才你和姜姜拉住了我，否则真吵起来，我会不会掉脑袋啊？”
　　“到脑袋倒不至于，不是没吵起来么？”李砚南看了一眼对面缩成一团的林姜姜，问道，“姜姜，你怎么了？”

　　林姜姜抱着膝盖将自己蜷成一团，神经兮兮道：“不会真的是来找我的吧？不然怎么那么巧，在酒楼里碰到了……”
　　徐少彦戳了一下她的脑袋：“自作多情，人家都没认出你来……”

　　这一顿饭三人吃的都有些紧张，徐少彦和李砚南一直在小声讨论楼上那位究竟是不是太子，林姜姜脑子里也乱哄哄的，一会儿宋澜一会儿楼上那个太子的，嘴里的饭菜也没了滋味。
　　饭过半旬，楼上忽然传来了桌倒椅歪，碗碟摔碎的声音。

　　“有刺客！”
　　这句话恍若一声惊雷，叫三人惊得差点把筷子杵到喉咙里。

　　徐少彦站起来一看，楼上果然有黑衣人窜动的身影，很快便传来冰刃交接的打斗声。
　　楼下的客人们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哪知外面又涌进来一批黑衣人，见人就砍，一下子伤了好几个无辜的客人。

　　好在林姜姜他们选的位置还算隐蔽，暂时没有被刺客波及。
　　“原本不确定，现在确定了，楼上的人还真是贵人，居然把刺客都招来了？”徐少彦低头想寻一件护身的兵器，奈何他们一没佩剑二没弯刀，“得，想办法逃命吧。”

　　等到大部分的刺客都上楼之后，徐少彦背起李砚南，对林姜姜说：“这会儿刺客少，咱们快点出去！”
　　李砚南不肯叫他背：“你带着姜姜先跑，我不过是个瘸子，刺客不会伤我的。”

　　“他们是杀手哎，杀红了眼睛管你是瘸子还是瞎子，别磨蹭了，快上来！”徐少彦拉扯着他，林姜姜也在一旁帮忙，将李砚南扶到他的背上，猫着腰跟在他们后面往外跑。

　　一楼的客人都在往外跑，一时间拥挤不堪，徐少彦背着李砚南被人群挤得七歪八扭，好不容易躲过那些刺客，跑出了客栈，赶紧将李砚南送上马车，回头去牵林姜姜的手：“姜姜，快上马车！”

　　身后没有林姜姜，只有各自逃命的客人。
　　“姜姜！”徐少彦大喊了一声，一下子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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