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转小山河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南时雨用淡淡的语气发问。

　　“嗯？”

　　南时雨放下那枚衣带钩，说：“你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心里有了方向吧？”

　　庄子梦眉尾上挑，和他四目相对，同样的思路让他们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宴卿不知道这俩人在用眼神交流什么，不过庄子梦嘴角的一丝丝笑容让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拉走了自己的娘子，回头冲南时雨一撅嘴：“不要跟我娘子套近乎。”转而对庄子梦说，“万一南哥儿是凶手呢，你忘了南哥儿也住在北方好多年了。”

　　南时雨无奈地笑了笑，一面将证物都收了起来保存好，一面摇摇头：“服了，分析半天怀疑我，我是凶手我还给你们分享线索？”

　　唐宴卿朝他吐了下舌头。

　　*
　　“累得很。”洛桃源坐在小圆桌边，撑着疲惫的脑袋闭目养神。

　　卫启站在身后给她捏肩，边捏边想今天发生的一切，说：“我作为哥哥，是不是挺不负责任的？妹子惨死，我眼睁睁看着却阻止不了这场悲剧。”

　　“你说你们兄妹俩有什么深仇大恨，能半辈子不联系？”洛桃源表示完全不理解，扭头困惑地看向他。

　　卫启手上稍微松了劲儿：“怎么会是深仇大恨呢，那是我的亲妹妹啊。”

　　“当年你们家里除了不愿意妹妹嫁给一个穷小子，担心妹妹被骗，没有其他原因了？”

　　“没有，真没那么复杂。”卫启叹气，“而且离家又不与我们来往也是她的主意，我也想让妹妹回来啊，有什么用呢。”

　　洛桃源又问：“你之前认得那个穷小子吗？”

　　“不认得，一个外地的，没人认得他。”

　　“在你眼里，多少钱算穷小子？”

　　这话一出，叫卫启摸不着头脑了，他“啊”了一声：“啥意思？”

　　“兴许他没你想象中那么穷呢。”洛桃源说，“要么你妹妹这些年也不会过的那样滋润。”

　　卫启反驳：“不，他那些钱都是我妹妹的，无论是嫁妆还是爹娘留给她的钱财，足够他们过好下半辈子了。”

　　洛桃源不置可否，活动活动筋骨，说：“好了，夜也深了，洗洗睡吧。”

　　约莫半个时辰后，城东家的灯就熄了。

　　铜壶漏水的滴嗒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清楚地传进了洛桃源的耳中，她口中发出轻微的鼾声，眼皮下却是忍不住地乱动，直到身边的卫启彻底起身趿上鞋走到房门口才微微睁开眼。

　　她借着黯淡的透过窗户纸的月光，注视着他轻手轻脚地出门。待他关上房门离开的瞬间，洛桃源坐起身来，迅速穿上鞋子披好衣服跟了出去。

　　卫启是从小门溜出去的，此间还警惕地回了回头，生怕被别人看见。洛桃源远远地藏在墙拐角，眼睛一眯，觉得卫启举止行为过于鬼祟，一定有什么大事瞒着自己，更坚定了她跟上去的心。

　　她穿街绕巷走了许久，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发现。此时街上寂寥无声早就没人了，街道两边都是黑漆漆一片，卫启步伐飞快，最终消失在一处小巷的尽头。

　　洛桃源快步追去时人不见了踪影，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

　　*
　　“怎么样？”靠在榻上看书的庄子梦见唐宴卿回来了，询问他前去调查白天家中发生什么事的结果。

　　“我跟你说……”唐宴卿反手把门关好，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后，脱了鞋就蹦上床，差点把床榻砸个窟窿，“还真有事儿！”

　　庄子梦给他挪了个地儿，拍拍被子示意他坐好说。

　　唐宴卿神神秘秘地道：“今天下午真的有人来登门拜访过娘亲，你猜是谁？”

　　“林晓东？”

　　“你怎么知道！”

　　“除了他，别人都看龙舟赛游湖去了呗。”

　　唐宴卿说：“那你肯定不知道，他来找娘亲说了什么。”

　　庄子梦好奇：“说了什么？”

　　唐宴卿故作高深，结果冒出句“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庄子梦白了他一眼，侧身准备继续看书。唐宴卿赶紧说：“据伺候茶水的丫鬟姐姐说，他跟娘亲提了南哥儿的婚事，说南哥儿似乎对于这桩婚事不太上心，娘亲也觉得不乐观，所以……”

　　庄子梦挑眉：“所以？”

　　“他们在考虑我。”

　　“哈？”庄子梦五官挤成一团，“考虑你是什么意思？要任苒过来做妾？”这完全不能理解。

　　唐宴卿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做正妻。”

　　庄子梦一声冷呵，手里的书啪地摔在被子上，她满脸写着了然的轻蔑：“原来如此！好家伙，我说为什么突然有人找我麻烦，今天晚上又闹了这一出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你的意思是……”

　　庄子梦说：“我现在不那么怀疑那些个证人是你娘亲找的了，我怀疑林晓东。但是奇怪的是，他为什么非得找你们家联姻啊？天底下又不是没有男人了。”

　　唐宴卿也觉得奇怪：“是啊！所以我担心这心思是娘亲动的，如果是这样就糟了。”

　　“不糟不糟。”庄子梦捧着书，指尖在字里行间滑来滑去，表情十分轻松，“想想，嫌疑人锁定得多快啊，这么轻易就有俩了。”

　　“嫌疑人？你该不会是说她杀了人吧？”

　　“为什么不能？”

　　唐宴卿完全不明白：“林大官人杀他娘子倒有可能，我娘亲为什么杀她？没有理由啊。”

　　庄子梦说：“因为她搜过我屋子。”

　　“这怎么了？”

　　“没什么，还没到能说的时候。”

　　唐宴卿嘴撅得能挂油壶。行吧，不说就不说吧，老谜语人了。还在别扭着就被庄子梦赶下床让他去洗漱，催促之间，阁楼外又传来了熟悉的叫喊声，没错，声音的来源正是城东家。

　　“什么情况？”庄子梦本来有些困，现在稍稍提起了点精神。

　　唐宴卿开门趴在栏杆上往外望去，说：“好像卫家官人又被关在房外罚站了。”

　　“干嘛，又不守男德出去鬼混了？”庄子梦把书合上起身察看。

　　“好像是，反正老老实实站在院里，洛大娘子在屋里骂呢。”

　　“这两口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庄子梦百思不得其解，“要说洛大娘子的实力他又不是没见过，还一天到晚出去拈花惹草就想不通。”

　　唐宴卿扭头说：“上回你记得吗？在首饰店，他还给洛大娘子挑了好久呢，怎么说也不像是那种人啊。”

　　庄子梦倒是有不同的看法：“那你就天真了，单从送礼物是看不出来一个人真心的，就算很用心也可以演出来，更何况这些会变的东西都是靠不住的。”

　　唐宴卿叹气：“那这一天天的吵架，为什么不和离呢？”

　　“谁知道呢，这夫妻俩身上秘密也不少。”庄子梦说完，听着洛桃源单方面吵架的声音渐渐消失，也回房睡了。

　　这夜她睡得并不踏实，做了个记得很清楚的梦，梦并不可怕，反而恰是自己此前亲眼所见的场景。

　　就是卫澄生前和丈夫林晓东当街吵嘴的那一次，全程都是女方在歇斯底里地哭闹，林晓东在一旁一直是默不作声的，两只手握在身前俨然被指责的状态，眼睛时不时地往路人身上瞟。

　　这种眼神让站在不远处的庄子梦捕捉到了，她不觉得这是尴尬和丢脸的表现，而更多的是平静地观察，一种近乎事不关己的平静，似乎站在那里被指责的不是他一般。

　　庄子梦对这种眼神记忆犹新，印象深刻到以至于梦里都出现了此处细节。夜里寂寥一片，庄子梦却忽然醒来坐起身，呆呆地看者床帏回味刚才的梦境。

　　她心里实在不好受，不是为着卫澄现在成了冷冰冰的尸体，而是正因为她成了一具尸体，才能让人们对她的所有印象停留在声嘶力竭上。扪心自问自己也是如此，这正是可怕所在——她再也没法爬起来解释任何事实，她死了，却将永远活在人们的闲言碎语里。

　　*
　　庄子梦在深夜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在第二天就得到了印证。

　　她想去调查一下林晓东的身世背景，在一些百姓的口中听到的却都是关于他娘子卫澄的事。从卫澄出了名的喜欢找人哭诉的轶事，到娘家嫌弃她的不实言论，字字句句都透露着这个女人有多“作”。

　　整个故事里没有对于林晓东的评价，就跟整个婚姻里没有林晓东的参与一样。他们眼里只有对于那个女人当街撒泼的不屑，没有人在乎她是因为什么而“发疯”，没人明白他们的婚姻里发生了什么。

　　庄子梦板着一张脸听着，心里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凄凉。

　　“那你们了解林晓东吗？”庄子梦这样问，算是强调自己的来意。

　　一个说：“不是很了解，他不是本地人。”

　　一个说：“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好像挺怕他老婆，谁叫人家有钱呢！”

　　还有一个说：“这男人应该是所有倒插门里混得最好的，不但成了一家之主，还将身价翻了几番。”

　　庄子梦问：“翻了几番……他们家钱的来源全是卫家娘子带去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所有人都是这么回答，其中一个还开玩笑，“我要是知道，我也早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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