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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塘梦
神明立于峭壁,
驾羲和,驭望舒,扶摇云际,
斩落漫天蒸腾的红。
火烧遍了末春的原野,
拔节着漆亮的焦黑,
地下的黑泼墨着天上的红,
天上的红跌宕了地下的黑。
风,是入梦的鼻息,
吟唱着生命的剩余。
从南面吹来的柳絮,
是寄来夏意的信,
是有关那里的唯一讯息。
是定格千万年的轮回,
并非荒芜;
是定格地壳之上的回眸,
而非源自地心的忘却。
“嘶,怎么这么冷......啊......痛!等会,我这又是在哪......我刚刚不在看照片吗?”
傅悦艰难支起身子,紧紧抿着嘴唇,他极力睁大双眼,去适应此处的黑暗,蚀骨的冰凉与恐惧像硫酸,丝丝渗入他的躯壳,腐蚀他的精神,各种亦真亦假的回忆充斥搅拌着他的思绪。这是一个诡异的地方,四周几乎没有一点光源,一种不那么友好的味道充斥着这里,脚下尽是些潮湿的淤泥,无比的滑腻,一不留神就会葬送一条腿或者胳膊。
再一回神,贴着他的、刺进骨头里的凉意原来不只是因为周遭的气温,身上的白色衣裳竟有一大块被泥水浸湿,他有洁癖,便不由得恶心。傅悦打开手机的光源向前方摸去,竟一米左右就摸到了壁,光照到的地方,石壁呈现出一个弧度,指尖触及到的地方,滑腻而潮湿,随处可见的青苔使这里看着很不干净,让人很不舒服,一时间却也猜不到这是哪。
“靠,这到底哪?有人吗?有人吗?”
正当他不安地思虑时,一片厚厚的叶子飘了下来,约莫一个手掌的长度,细腻的外表,摸得出夜色的水润,地面上尽是这样叶片的尸骇,有的已经腐烂了。
“这叶子,哪来的?”
由于刚刚的眩晕,傅悦的脑子并不很清楚,就只顾向前摸,到此时,叶片才如醍醐灌顶点醒了他——上面。这附近并没有植物,叶片又铺满了地面,头顶上定然有与外界相通的地方,倏地抬头,正上方依旧是黑暗,却有一块黑的莫名,说不出的颜色,那颜色是夹杂五彩飘带的泛黄黑土,是掺混数以万计杂质的花岗岩,只有一种黑是如同这样的魔幻——上海那被镁光灯与霓虹稀释了的夜空!
那一方天空呈一个正圆形,一刹和他的大脑飘忽到一起,重叠起来,一个想法击中他的思维:这是一个枯井的底部!——由于从墙上往下翻的适合根本没有看仔细地面的情况,好巧不巧跳进井里摔晕过去,该死不死这枯井先不说它比别的井浅,就说井底尽是淤泥与腐烂的树叶,算得上柔软,疼是疼了些,但有这些缓冲使他竟只有些许皮外伤。刚刚的情景,只是个梦,怪不得身体那样的轻,怪不得怎么也看不清照片上的脸。
头疼的事出现了,或许在井底的缘故,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傅悦全身的力气都不见了,人几乎摊靠在墙上,那种来自深渊的恐惧之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一阵阵凉意袭来,他害怕,就这样死在这,根本没人知道。眼泪几乎要夺路决堤时,一阵诡异的风绕过他的后颈,有一丝丝痒痒的感觉,他下意识一扭头,这一下子差点让他晕死过去——一个人形的东西,确切的说,是一个披头散发女人的样子!
湿漉漉的头发向下滴着水,乱作一团,脸被头发埋得看不清楚,但那种幽怨是溢出来的,身着民国时的旗袍,甚至都被水泡得退了色,脚下高跟鞋断了跟,在近乎绝对的黑暗里,这身装扮实在是不能再压抑了。
无数恐怖片里的情节涌上他的心头,再结合那些传闻,浑身没有一处不在颤抖。
一步,两步,三步
那个东西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向前走着,确切地说是挪动或者飘动。本身就一米的光景,傅悦自己并无知觉,但他的本能让他后退。
四步,五步
那东西依旧不紧不慢向前逼近。终于靠到墙上了,没有后路了,傅悦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靠着墙瘫软下来,手机从手心滑落到地上,他是完全的茫然,作死那么多年,却从未见过真正的灵异事件,也从未想过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若有若无的尖利笑声在耳边回响,凄惨凌厉在耳边呼啸,冰冷毫无生气的气息几乎扑到脸上......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那个“人”停在了他身前一步的位置。大约一分钟的寂静,傅悦发觉自己还是一个活人,缓缓放下了遮着眼睛的手掌,本来挺大的眼睛不得眯成一条缝,想看又不敢看自己的面前。
“你,醒来了?对不起,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冷冷的语调飘忽在井底,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略带些被埋葬的绝望,可这话语的内容却让傅悦彻底懵了。
“你......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要怎么出去?”
“我在这里困住了快一百年,从来没有出去过这间园子。”
“一百多年?敢情你就是传言里的鬼魂?”傅悦难以置信地发问道。
那女鬼又幽幽低吟道:“你且这么理解吧,可我原也有机会投胎,可我是自杀,执念又太重,喝了孟婆汤都不能被忘川畔的沙子冲刷走这一世对他的记忆,地府念我可怜,便不以自杀的罪治我,却罚我回到我死的地方做地缚灵,若执念不消则永世不得超生,好比在我的尸骨上紧扣了一把沉重的枷锁一般。已经好久没有人再来过了,而且,人都怕我,我真的很孤独,就像是在一片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大海里,有一叶扁舟,你可否......你可否陪我叙一叙?”
“......”
这一番话让傅悦不知该喜还是悲,还好那些传说都是假的,这女鬼不过是一个人待着久了寂寞,让他陪着聊聊,完全没有索命的意思,悲则在于劫后余生依旧也不能掩盖他上不去地面的事实。他渐渐看清楚那女鬼的容貌,估摸着三十来岁,若不是头发和衣着的缘故,容貌也算昳丽,定睛仔细去瞧,会发现她五官是真真切切地精致,尤其是那双凤眼,竟然还灿若星辰,见不得一丝鬼气——这是在灵体上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样貌,也许是因为她一直对什么保有希望吧。
傅悦此时的心里,却充斥着一种滋味,他说不清楚,一个人他就算胆子大,那也不至于这般毫不忌惮到都有些亲切了——作为一个人,怎么会有几分兴致听一只鬼魂夜话?更说不清楚的是另一种感觉,那是一种遥远的哀伤,如同从时间的彼岸来的一样。
“你说‘再来过’,所以之前也有人掉下来过?那他怎么出去的?还是说......”
“没有,上一次,是在上面见的人,我是鬼,所以能上去,只是不能离开这庭院。”
“......”
那女鬼也看清了傅悦的面容,竟一下怔住了道:“你是......不......不可能......算了,一定不是的......只是巧合罢了。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行啊,虽然你让我很迷惑,但反正也出不去了,闲着也是闲着,和人,噢不,和鬼聊聊天也挺好,讲不好你的故事被我写进小说里,就火了,愿闻其详!”说完,傅悦才意识到,其实他可能真的没有机会去写这个故事了,因为他上不去。思想触及这里,他鼻头又仿佛沾了陈醋般一酸。
“这故事很长,我会用我做鬼时积攒的一点修为让你亲自看看这个故事,睡吧......”说到这里,那女鬼的眼睛里仿佛透射出比先前更明亮的光茫。
傅悦眼皮一沉,又瘫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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