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

　　宋姨娘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跌坐在地上，双目呆滞着看着正前方喃喃自语，“死人？那哥哥呢？哥哥……”

　　萧自清却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可不能再断了。

　　他一边朝院子外走一边吩咐着，“承影，快去备马。”

　　裴若云连忙跟上他准备出门，却发现衣角被宋姨娘紧紧的抓在了手里。

　　她回过头来僵笑着拽了拽衣服，“宋姨娘，您这是干什么。”

　　宋姨娘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慢慢的松开了手。就像是一个临危的病人，慢慢放开手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桃花面里，喷薄而出的血液溅的到处都是。内室里的书柜抽屉也被翻了个遍。看来这一次他应该是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所以并没有像周宅一样被毁尸灭迹。

　　周先生蹲下身探了探一名伙计的鼻息。他叹息着摇了摇头。“没救了。一刀毙命，刀伤和周宅的一模一样。”

　　裴若云看了看这些尸首。女掌柜，店小二……这些人她上次来的时候都见过。只有店主，店主的尸体还没有看到。

　　“桃花面的店主呢？”裴若云看了看四周问道。

　　官吏犹豫着道，“今天下午，有人看见宋东家驾着车出了城。”

　　驾车出城？这样的话，这位宋东家就有嫌疑了。

　　“会不会，这个宋东家就是杀死这些人的行凶者？”承影道。

　　裴若云打量着四周，这里并没有什么武器。相反倒是有很多字画。尤其是写梅，画梅的字画。字画的一角都用印章盖上了一个宋寒的红印。

　　“王爷。”一个官吏快步走到萧自清身边，“城外的悬崖处发现了一辆马车。很有可能是宋东家出城的那一辆。”

　　在场的这些人和宋寒没有什么交集，要想知道这马车到底是不是他的，还要请宋姨娘来。

　　萧自清点了点头，对承影道，“去把宋姨娘请来，若是她不忍心，就把她身边那个叫宁儿的叫来。”

　　汝南城外，宋寒的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血迹通过白色的衣裳慢慢的渗了出来。他已经用剑砍断了车身，双手抱紧了马的脖子。希望能放手一搏。但很快他最后的希望就被湮灭了。

　　他微微侧过头，看着树林间不停跳跃的那个黑影。呕出了一口鲜血。

　　“你跑不了的。”那个黑影一下子窜到了他的身后，一掌就把他拍到了马下。

　　这样的实力相差太大。宋寒活下去的几率也很小。

　　宋寒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现在还不是很明白是谁要他性命。“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黑影将右手的刀换到了左手，朗声道。“奉太子的命令，了结你的性命。”像是害怕不相信似的，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

　　宋寒无力的躺在地上，摆成了一个大字。他仰面大笑，“鸟飞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太子好手段。”笑着笑着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黑影冷笑了一声，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办坏了事，就不要怪太子，也不要怪我。”

　　黑影正要一剑刺过去，宋寒却用尽了全力站了起来朝身后的悬崖跑去。

　　黑影却勾起嘴角笑了笑，像是在玩一场游戏一样。“真是临死也不认命。”

　　他不紧不慢的追上去。现在这个情况，宋寒也只是瓮中之鳖，用不了太大的力气。

　　黑影收回了手里的剑，看着站在悬崖边的宋寒。玩味的一笑，他道。“你若是从这跳下去，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命。宋大人敢不敢一试？”

　　宋寒犹豫的看着身后的悬崖，踟蹰不前。几丈高的悬崖，若是跳下去了活命的几率也没有几成。

　　黑影大笑了两声，拔出了剑，“看来，还要我自己动手。”他说着咬了咬后槽牙，“宋大人，好走。”

　　就在剑刺来的那一瞬间，宋寒的目光暗了暗，他转过身，向着悬崖下奋力一跳就消失在了一片黑色之中。

　　黑影看着黑漆漆一片的悬崖下，不禁握紧了手里的剑。太子曾吩咐过要亲眼看着宋寒殒命。为保万无一失他还是要沿着峭壁下去查看。

　　他从腰间解下了绳索，正想追下去就听见人的说话声。慌乱中，只能先回去藏起来。

　　宋寒是宋姨娘唯一的亲人，她自然不忍心来，只留在家庙里烧香拜佛希望能护得她哥哥平安。

　　宁儿刚一看见那辆马车就扑了上去，大声道，“这是宋东家的车。”她指着车上刻着的那朵梅花，“东家喜欢梅花，这车门处刻着梅花。”

　　萧自清看了看脚下马蹄印和血迹，“看来，他是砍了马车，骑着马上了山。”

　　裴若云看着地上大滩的血渍，流了这么多血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们跟着血迹一路上去，就到了悬崖边。

　　萧自清摇了摇头，“看来，这人跌下了山崖。”

　　裴若云站在悬崖边上向下看了看。这悬崖足有十余丈，跌下去恐怕就没有命上来了。

　　萧自清拽着她胳膊，离着边缘远远的。“这山崖边上很容易出危险。你要是掉下去了，我可不会费时费力的让人去寻你。”

　　裴若云叹了口气，“宋寒，我们就不找了吗？”

　　萧自清用力敲了敲她的额头，“这山崖颇陡，若是派人下去查找，难免不出差错。而且，宋东家恐怕也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周先生也长叹了一声，“这宋东家是唯一和行凶者交过手的，若是能找到他的尸身，会方便许多。”

　　萧自清自然知道这些。只是为了找一个无机会生还的人再垫进去别人的命就不值得了。

　　他摇了摇头，“算了。再从别的地方下手吧。”说着他转过身来问承影道，“探子们最近有没有送信来。”

　　“这还没有。”承影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但是，这封信是我们在桃花面的书本夹层中发现的，里面似乎提到了大皇子。”

　　萧自清小时候曾和皇子们一起读过书，对于太子的笔迹还是熟悉的。他拆开信封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太子的字。”

　　裴若云倒吸了一口气。“所以从藏粮开始，这些事情都是太子做的？”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是国之根本。太子是储君，如今又是监国。这件事若真是太子做的，那真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萧自清皱紧了眉头，他反倒觉得这事是太子做的也就能解释清楚一切了。“太子这是一箭三雕。”

　　裴若云看着他，“一箭三雕，怎么说？”

　　萧自清笑了笑。“我问你而今是谁在管粮草的事？”

　　裴若云不假思索道，“是梁王。”

　　“这就对了。”萧自清微微颔首，“如今管粮草的是梁王，若是粮草有个损失。陛下自然不会让他好过，这是第一雕。”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裴若云。“这第二雕是秦王。在梁王管理之前，赈灾的粮食是由秦王管的，因着秦王监管不力，太子可是损失了不少的人。”

　　裴若云暗暗赞同，“那么第三只雕呢？”

　　说到这里，萧自清苦笑了一声。“这第三雕，是我。太子对我有不满。粮食未出豫州，自然和我脱不开关系。我想这也是，周青买路上延误的原因。就是为了让粮食困在豫州。”

　　裴若云听着他的分析，只觉得这皇家的人各个都是人精。算计起人来，一个比一个狠。

　　萧自清见她一个劲的打着哆嗦以为是夜里风凉，脱下了外衣披在她身上。“夜里风大，我们还是先回去在从头计议。”

　　汝南王府的大门前，宋姨娘正翘首以盼。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干净，看起来是大哭了一场。

　　裴若云觉得心里堵的慌，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宋姨娘和她说过的话。她小时候就被卖进了宫里，是她仅有的这个哥哥不忘了接济她。

　　宋姨娘远远的看见他们一行人回来了，连忙上去行礼道。“怎么样，我哥哥可还好？”

　　裴若云低垂着头不说话。就连平日里不待见她的萧自清也难得的没有出声。

　　宋姨娘见着他们都是这副样子心里明白了大半。她不哭不闹，只是两眼更加的空洞，像行尸走肉一般。

　　裴若云想上去安慰几句，却被萧自清拦下了。“切肤之痛，不是你说几句话就能好的。让她静一静或许更好吧。”

　　裴若云只能点了点头。

　　这一天下来，里里外外跑了好几趟。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头一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绣橘知道她今天累坏了，默默的缴了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又帮她脱下了外衣。

　　不经意间，一个珐琅的胭脂盒从她腰间掉了出来。

　　绣橘好奇的打量着那个胭脂盒，摇了摇她的身子。“小先生，你这胭脂是从哪来的。”

　　裴若云正睡的迷迷糊糊，哪有功夫和她说这些。只敷衍着道，“送给你的。”

　　绣橘转过身打开盒子闻了闻，这味道还真是香。她借着案上的镜子，匀了一些在面上。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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