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个怪奇小故事

　　因为凡妮莎的决定，那些来晚了没买上票的观众得知当晚没有加场演出后，纷纷预定了隔日晚上的戏票。

　　剧场里，剧情达到了高潮。

　　弗兰肯斯坦单膝跪在玛利亚面前，宽大的斗篷帽檐遮住了他的脸，他垂头静静地说道：“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在你那被人人称道的外貌之下，有一颗更为美丽的心灵，它闪耀着水晶般璀璨光芒，就连我这样一个深陷在黑暗地狱中的人，也被你深深地吸引，折服，我……”

　　玛利亚垂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弗兰肯斯坦，说道：“你是曾经救了我的恩人，你今夜来到这里，说这些赞美我的话，让我感到十分地愧疚，因为，”她摇头，“我并不像你说得那么优秀。”

　　“不，你是。”弗兰肯斯坦微微抬起头，透过帽檐朝玛利亚看去，“你无须为了我的话语而感到愧疚，我说这些并非是为了恭维你，而是想告诉你，那些中伤你的人已经继续伤害你。”

　　玛利亚慢慢地转开眼眸，问道：“我并不害怕那么些流言蜚语，他们不能伤害我，但是，我担心你继续在这里，他们却会用他们手中的武器来伤害你，所以，我的救命恩人，请你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不，我不走。”弗兰肯斯坦看着玛利亚，“我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这样固执？”玛利亚问道。

　　弗兰肯斯坦沉默了一会，将手按在心口的位置，说道：“我发过誓，要保护你。”

　　“你没有这样的责任！”玛利亚说道，“我劝你速速离去，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不！”弗兰肯斯坦坚决地说道。

　　玛利亚露出无奈地神色，说道：“你一定会后悔。”

　　弗兰肯斯坦再次抬了抬头，他凝视着烛光下的玛利亚，声音放柔了几分，说道：“我不会后悔，为了你，我就算是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玛利亚回视弗兰肯斯坦，轻轻地说道：“我的恩人，你做这样草率的决定，让我这样的难过。”

　　“不用为我难过，我别无所求，只要能够守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弗兰肯斯坦朝着玛利亚伸出手去，“请你允许我常伴在你身旁。”

　　玛利亚露出犹豫的神色，说道：“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的。”弗兰肯斯坦颔首。

　　玛利亚站起身走到弗兰肯斯坦面前，轻叹道：“我好像并没办法让你回心转意了。”

　　弗兰肯斯坦慢慢仰头看向玛利亚。

　　就在这时，他头上的帽檐微微地朝后滑落，就在他的脸即将袒露在舞台的烛光之下时，他伸手拉住了下滑的帽檐。

　　玛利亚看着他，说道：“说起来，我一直想见见你的真面目，我的恩人，既然你决意要在我身旁，那么，可否让我一睹真容？”

　　弗兰肯斯坦犹豫了。

　　玛利亚问道：“可以吗？”

　　弗兰肯斯坦说道，“我想我必须拒绝你的要求，我担心你在看到我真实的相貌之后，会将我赶走。”

　　“不，我不会。”玛利亚保证道，“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弗兰肯斯坦沉默。

　　“我只看一眼，好吗？”玛利亚问道。

　　舞台之下，观众们紧张地看着弗兰肯斯坦和玛利亚，等待着“恐怖杀手”接下去的回答。

　　在剧场二楼，一个男人微微皱眉，说道：“正如我想象的那样，这是一出极其无聊而又下九流的戏。”

　　站在他身旁的凡妮莎抱着手，望着舞台上的弗兰肯斯坦，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可是，你也看到了今晚的盛况，威廉。”

　　威廉·罗斯柴尔德双手负在身后，转眸看向身旁的凡妮莎，蓦地笑了，说道：“但是，这样的盛况你能够维持多久？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当人们疲倦了，他们还会来观看这出戏吗？”他说完，慢悠悠地转过头去，望着舞台上的弗兰肯斯坦。

　　弗兰肯斯坦将戴在头上的斗篷帽檐慢慢地拉了下去，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朝着玛利亚看去。

　　玛利亚的视线落在弗兰肯斯坦的脸，她爆发出惊恐地尖叫声，随即朝着舞台下逃去。

　　弗兰肯斯坦孤零零地站在舞台中央，他望着玛利亚离去的方向，慢慢转身朝着观众看去，脸上露出凄楚的笑容。

　　这时，看清楚了弗兰肯斯坦相貌的观众们，这才爆发出与玛利亚差不多的惊呼声。

　　威廉眉头微微一挑，不怎么情愿地说道：“这个恐怖杀手还真是人如其名，你是如何做到的？”他转头看向凡妮莎。“还是，他天生如此？”

　　凡妮莎笑了笑，说道：“他本就是如此。”

　　“这倒是个有趣的事，你居然能够找到这样一个怪物。”威廉伸手搭在凡妮莎的后腰上，轻笑道：“我似乎对于你的能力太小看了点，对吗？”

　　凡妮莎本能地挺直了腰杆，脸上若无其事地笑着，说道：“如果你能够更耐心点，我想，你应该会看到我的其他能力。”

　　威廉看着凡妮莎，微微扯了扯嘴角，说道：“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我的凡妮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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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怪奇小剧场送走了最后一位观众，大头关上了大门。

　　与此同时，弗兰肯斯坦独自坐在他的化妆间里，出神地望着桌上的烛台。

　　凡妮莎推开了化妆间的门，就看到弗兰肯斯坦独坐的背影，她轻轻地敲了敲门板。

　　弗兰肯斯坦闻声转过头来，看到凡妮莎后，点点头，说道：“你还在。”

　　凡妮莎讶然地挑眉，朝着他走去，边走边问：“什么叫做我还在，听上去你似乎断定我现在不应该在这里？”

　　“我看到了那辆马车。”弗兰肯斯坦说道，“就是昨夜送你回来的那辆，我想，你也许又出门了。”

　　凡妮莎走到桌旁，她哦了一记，说道：“原来如此。”

　　弗兰肯斯坦抬起头，看向凡妮莎，烛光下，她拿起了他放在桌上的一瓶道具“血”把玩着，却并没有说什么，他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凡妮莎闻言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弗兰肯斯坦说道：“我不认为你会没事来看我。”

　　“好吧，你说对了。”凡妮莎露出“你猜中了”的笑容，“我确实有点事，所以来找你。”

　　弗兰肯斯坦看着凡妮莎，问道：“什么事？关于演出？”

　　凡妮莎拉过一把木椅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她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修改剧本。”

　　“修改剧本？”弗兰肯斯坦沉声说道，“这事需要和我说吗？我似乎没有任何权利来干涉你。”

　　“当然，其实就算你要反对，我也会修改。”凡妮莎看到弗兰肯斯坦眼中的疑惑之色，“不过，我特意过来和你说这件事，是因为我要把结局改掉，这就关系到你了。”

　　弗兰肯斯坦皱眉，不是很明白凡妮莎的意思。

　　凡妮莎解释道：“你现在演的结局是，恐怖杀手杀掉了所有他憎恨的人，然后自杀。”

　　“没错。”弗兰肯斯坦点头，“你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凡妮莎弯起嘴角，说道：“我不打算让他死了。”

　　那个他，指的是戏中的恐怖杀手。

　　弗兰肯斯坦注视着凡妮莎，不语。

　　凡妮莎放下了手里的“血”瓶，认真地看着弗兰肯斯坦，说道：“死并不是解决痛苦的办法，杀戮也不是解决仇恨的办法。”

　　“那么，你打算怎么样修改？”弗兰肯斯坦问道。

　　凡妮莎转眸看向烛台上跳动着的烛火，缓缓地说道：“我要恐怖杀手带着心爱的人远走高飞。”

　　弗兰肯斯坦露出一丝浅淡的嘲讽之色，说道：“你认为一个沉浸于愤怒与仇恨中的怪物，会在杀戮中突然收手？”

　　凡妮莎笑了，她露出深沉的神色，说道：“如果让他得到心爱的女人，得到她纯洁的爱情，难道这样也不能让他熄灭怒火吗？”

　　弗兰肯斯坦凝视着凡妮莎，她的话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那时他追踪着他的造物主来到那个位于苏格兰奥克尼郡的岛屿之上，那里荒凉且人迹罕至，非常适合他的造物主进行工作。

　　当然，因为那里的土地太过于贫瘠，在监视造物主工作期间，他忍饥挨饿了很久，在寒冷与饥饿交织的时间里，他眼看着他的造物主创造着新的生命，期待着当造物主的工作完成之后，他能够获得一个同类，一个爱他，不畏惧他，能够与他并肩携手漫游世界的女人。

　　但是，他的希望在某一天破灭了。

　　从那之后，他落入了不死不休的狂怒之中。

　　凡妮莎看着陷入沉思的弗兰肯斯坦，问道：“弗兰克？”

　　弗兰肯斯坦心中茫然地想着，就像凡妮莎所说的那样，如果当时他得到了他期待的女人，得到了他祈盼的爱情，还会出现后来那些教他后悔的事情吗？

　　答案是，不会，悲剧不会延续到那寒冷的西伯利亚。

　　“弗兰克？”凡妮莎看弗兰肯斯坦，他仿佛与她出于不同空间，对于她的喊声充耳不闻，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沉默了一会儿，视线落在弗兰肯斯坦放在桌上的左手上，他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凡妮莎盯着他的拳头看了许久，忽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伸过手去盖在弗兰肯斯坦的拳头上。

　　弗兰肯斯坦猛地转眸，朝自己的手看去。

　　凡妮莎白皙柔滑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与他那如枯树皮般丑陋不堪的皮肤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弗兰肯斯坦抬眼，看到凡妮莎正注视着他，她那样温柔地看着他，就好像了解他心中所有的悲怆，他与她静静地对视着，沉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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