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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那女子削葱般的手指搭在酒盏上,显然是养尊处优多年的人物。
她缓缓启唇,口吐惊人之语:
“太女殿下不惜假扮百姓,栖身小城许久,又是所为何事?”
我看着她将杯中酒饮尽,又亲为她斟满,轻声道:“我若没记错,曾与姑娘在骊京有一面之缘。只是当时还有一老者为我算卦,今日怎么只见得姑娘一人。”
她目光里掠过一缕哀愁,道:“那位老者…如今已不在世上了。我有些事情想与殿下密谈,这才暗中随行。殿下是否愿赏光寒舍?”
我抬眸看她,一时觉察不出虚实。敌国之中,有人知我身份,更邀我登门,只觉凶险居多。对方极可能是另有所图,见我年少便试图引诱。
女子见我不为所动,反而笑了:“殿下信不过我也是自然,但我在骊京时,便已瞩目殿下。我并非奚国人,而是凉国遗民。我愿于危难之中助殿下一臂之力。至于其他,恕暂时无法具言。”
我见她看似稳重,言谈之间却极浮夸,遂随意道:“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不知姑娘能帮上什么忙。”
她端起酒盏,眉眼弯弯:“只要殿下开口,倾城未尝不可。”
人影翩然而去,只在酒盏下压了一张折好的纸。
我赶在闭城之前回到军中,恰见信使策马沿小路飞驰而来。我虽身处奚国,却不可一日断了消息,庆平也好、宫中也好,错看了哪一边都将是灭顶之灾。
冬日里太阳落得颇早,借着所剩无几的日光,我抖开信纸,见是庆平如常令人送来的战报。十三万大军齐临北境,京中想必已捷报如雪,近日来小城中也流传着我军势头正盛、连连反击的消息,因而我并不为主力军担忧。抛却北上之行极有可能为庆平添光加彩的隐忧,我扫向信纸时的心情甚至称得上愉悦。
直到我看清了纸上那潦草的字迹。
庆平传讯而来,她与陈钦收复两座城池令奚国国君大怒,命城内的奚军死守最北方的琼城,断不可把得来不易的三座城池全部归还我朝。如此一来,城内负隅顽抗、久攻不下,城外怨声载道、军心涣散。陈钦则在城外遭遇奚国援军,双方兵力极为悬殊,我军节节败退,竟有被奚军再度击溃之险。庆平走投无路,一边急向京城求援,一边令我速撤兵马、赶赴琼城。
“庆平竟然败了?”我攥皱了信纸,久久无法相信接到的竟会是这样的噩耗。
我急传众将来见,亮出军令,命几人畅所欲言。
众将先是错愕,接着扼腕长叹。一人道:“以十万军士之勇武,竟与奚军对峙多日、相持不下,二皇女恐怕并无将兵之才。殿下若不支援,只怕京师未至,我军大势已去。”
立刻有人随之附和。
又有人道:“军令如山,殿下除了立即发兵,别无选择。”
众将表示赞同,直言违抗此令恐有杀头之罪,不敢不遵。
我见众人所言皆与我心中所想相异,不由得蹙紧了眉。
正当众将为行军路线争执不休时,忽有一人在我身侧低声问:
“殿下可甘愿为他人做嫁衣?”
我闻言一喜,忙朝那人看去,见那人面孔陌生,平时军中议事少有言语,更令我意外的是,此人如林宣一般,竟是男子。
我忙道:“阁下有何高见?”
那人态度恭敬,却不因位卑而显出畏惧之色,沉稳道:“以属下之见,殿下之所以犹豫,在于此番北上由二皇女领兵统帅,即便救援及时,功劳也将记到二皇女身上,殿下此行徒劳,反助他人立功。如此一来,待班师回朝,二皇女恐将与殿下一争高下!”
我被人一语道破心思,不觉中握了他的手,眼里已是热切之意:“军令已至,我如何既保全自身,又不牺牲我朝十万军士?”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以示有别:“殿下何不助凉国复国?凉国被奚国所灭,其国君长女云思仍居都城,向奚国称臣。奚国苛待其国民,臣民有心复国,奈何上位甘愿享富贵,国中又无充足兵力,未能掀起风浪。”
我道:“阁下是劝我于此地起兵,逼迫奚军不得已而撤军保国?我手中兵马不过三万,一旦奚军回撤,我又如何抵抗得了?”
他似乎已料到我有此一问,道:“届时,凉国兵马可为我军支援,我朝援军亦到,殿下何愁之有?”
我缓缓点头,对他轻轻一笑:“阁下计划得滴水不漏,我都要疑心阁下是凉国埋伏于军中的奸细了。”
举座皆惊,那人瞬间惶恐起来,立刻跪倒在地,高声道:“属下绝无二心,只为殿下谋划!”
我道:“想来你对北境之事了如指掌,不知复了凉国、将云思赶下,又由谁来坐国君之位?”
那人跪地应道:“凉国国君另有一女云芩,甚得民心,却被云思所逐。如今隐于此城,早有拜访殿下之意。”
我始觉好些凌乱的碎片被一片片拼凑起,将那人双手扶起,笑道:“不劳烦她前来军中,我倒想亲自去瞧瞧云芩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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