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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黄珠
话说这一头,小少爷洪起偷偷带着吴虚进了内府,抄小路拐进了正厅右侧的耳房,从这里可以瞥见正厅大半的情况。
洪府正厅里停了一口漆黑的棺木,那大夫人死得不体面,洪质为防孙知府到时候看见女儿衣不蔽体,给他难堪,便命人替大夫人的尸身换了素衣长袍。当下全府挂白服丧,但偌大的正厅里只跪着两个大夫人生前的贴身丫鬟。
“真是奇怪,我大哥这个时候原本应该也在的。”小少爷压低了声音。
老裴让小少爷将那两个丫鬟诓来耳房,亲自引经据律好一通吓唬,那两个丫鬟现下没了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依仗,又得知事情败露,深怕被当成凶手抓去顶罪,没两下便争相招认,那日刮走吴虚冠珠的正是她们之中的妙言,而妙言确实也是依从了大夫人的意思行事,但盘问了半响,她依旧表示不知道大夫人要那珠子做什么。
小少爷无奈,正想拉着妙言和吴虚去见他父亲,也好禀明缘由,却被吴虚拦下,“你带着她们二人,去将口供写下来,并签字画押,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小少爷不解,“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人能证明你的清白,你都不急着洗刷冤屈吗?”
老裴摇了摇头,他往后看了那大厅的棺木一眼,说道:“如今要洗清我的嫌疑不难,但真凶还没有浮出水面,如今我戴罪被囚,他才能放松警惕,我怕此时脱罪,打草惊蛇,再逼那凶犯做出什么事情来。”
小少爷想了想,觉得这姓吴的说得也有理,便打算先带两个丫鬟出去,但没走几步,连忙回头问道:“你不一起去?”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小少爷拧着眉头,“府中今日走动的人虽然不多,但是……”
“放心,路已经记熟了,绝不会被人发现。”
老裴见小少爷带着两个丫鬟走远了,才沉着脸,进了无人的正厅。那正中的棺木用料极佳,可惜一想到它的用途,便不会有人心生喜爱,那棺盖还没有封上,老裴上前,打算查探尸身。昨日还明艳动人的大夫人,如今死气沉沉地躺在里面,虽然被人摆成了双手交握的安详姿态,但翻红的指甲与臂上的伤痕依旧清晰可见。因为尸身衣服被换过,所以除了查探到她脑后与肩上的伤痕,实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老裴并没有在正厅久留,他打算去案发的招金湖看看,可刚要经过一个院落的拐角处时,忽然停下。他听见一阵细微而有规律的响动,便知道另一侧有人也在往这个拐角走来,于是一个纵跃,悄无声息地翻进了旁边的一个小院落。老裴静静地靠在墙内,等那声响由远及近,又由近而远,才再次翻身上墙,可还没等跳下墙头,他突然耳鼓一颤,听见身后的院落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老裴天生耳力极佳,善辨异响,他仔细听了一息,心中自语:“有人在埋东西。”
老裴悄悄站直,分辨了一下声音的来源,然后沿着墙头游走,去寻那声响的来处,越走越觉得这附近的路好像来过。
这院落十分朴素,没有种什么名贵的花木,反倒是种了些青绿的蔬果,还在东侧立了一排爬葡萄藤的木架,一个黄衫青褂梳高髻的夫人蹲在那葡萄藤下,正往土里埋什么东西。
老裴看不清她在埋什么,便换了一个方向,悄悄跳墙,躲进一棵粗壮的香樟木后,他从另一侧往那葡萄藤望去,但还没细看,便听见院外有人进来了,只见那正在埋东西的夫人慌张地踩平了土,往外走去,老裴这时才惊觉,这妇人是洪府大少爷洪超的二姨娘。
此时进来的是个丫鬟,她手里拎着一篮琵琶,一脸高兴地递给二姨娘看,待她们两人进了屋子,老裴才有机会靠近那葡萄藤,他找了根枯枝将那被踩平的土掘开,发现里面埋了颗泛黄的珠子,居然又是颗珠子。
老裴捏着那珠子,在角落里找了个阳光好的地方,借着光亮查看了半响,又在手里颠了颠重量,随后满脸沉思,最后他又将珠子埋回了土里。
日头到了正午,老裴觉得之前那六个包子都被五脏爷采完了,便先溜去了东厨。他等厨房里头的厨娘离开的片刻,便从侧门溜了进去,谁知迎头便撞上了同样偷偷跑来找食的小少爷洪起。
老裴搓了搓被撞到的头,一脸鄙夷道:“你一个少爷,来自家厨房找食还用这么偷偷摸摸?”
“谁让你假借我的名义来讨食,我一上午就问厨娘要了那么多吃食,这么快再来要,谁不起疑!”小少爷摸着额头,一阵阵地发晕,“你这头是铁做的不成,撞得我脑仁都要碎了!”
老裴饿得慌,也不理他,伸手便揭开了一个蒸笼,眼疾手快地抄走了一碗八宝饭,他三五口吞了饭,又去舀酸辣汤喝,刚舀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汤,便瞄见那洪起打开个眼熟的布袋子,又卷了一张油纸,往里面装豆沙包,他嘬了口汤,嫌太烫,便先端着,而后偏头问道:“你要去我院子?”
“废话,你倒是在这儿吃饱喝足,姑娘还在院子里挨饿呢!”小少爷装完了豆包,抬脚便要走。
老裴一手端碗,一手出招,没等那小少爷反应过来,那手里的布袋子便被这姓吴的夺了去。
小少爷怒目而视:“你干什么!还给我!”
“嘘——”老裴将布袋子高高举起,“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厨娘们在外边儿杀鱼呢,一会儿听见该进来了。”
小少爷只能被迫压低了声音:“你干什么抢我东西!”
“怎么能叫抢呢,我替你送去不也一样嘛,再说了,我媳妇儿是有夫之妇,与你来往过密怎么成,行了你别瞪我,我有重要事情找你帮忙。”老裴心想,小美人现在可不在院子里,你这小孩儿到时候咋咋呼呼又要添乱,再说,就你这小身板儿还想绿我?下辈子……不对,下辈子也休想!
小少爷一脑门子官司,却又不能在这儿发作,只能骂道:“有屁快放!”
老裴吹了吹碗里的汤,说道:“我记得府里管事儿的头是那个叫王平冼的,你去找下他。”
小少爷挑眉,“找他干什么?”
“我有些问题要问他。”
“你不会自己去!”
“我现在是嫌犯,他怎么可能把知道的告诉我?”
小少爷虽然生气,但也知道轻重缓急,便皱眉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老裴放下碗,从怀里掏出了张纸递给他,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么多?”小少爷看了前几个,什么大少爷在洪府最信任的仆役是谁,二姨娘前天去过哪儿,三姨娘院里的丫头昨天去过哪儿,近一个月给府里的人赏过什么东西,府里有几辆马车,几匹马,各是什么品种……一个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列了一大堆,他奇道:“你什么时候写的?你还随身带了笔墨?”
“上午换衣服的时候顺便写的,我又不是你,抄二十遍卷子都要那么久。”
我已经抄得很快了!你换一个人来试试!小少爷实在不想与他同处一室,揣着那张纸正要往外走,却又被这姓吴的叫住,“又干嘛?”
“你打听你哥去哪儿了没有?”
“说是去三姨娘院里了,怎么?你要见他?”
“我见他干什么,对了,还有那孙账房住哪儿?我之前把他打了,还没去看过他。”
“外府东南方向直走,有个种满了柳树的院子,他就住那里,不过你现在可还是个嫌犯,孙账房怎么可能想见你。”
“你管他见不见我,快滚吧。”
小少爷无言以对,气鼓鼓地走了。
老裴想也没想就拆了那布袋里的油纸包,将里头的豆包就着酸辣汤吃了,一边吃心中一边嘲笑:小美人今天上午才刚吃了四个豆包,你居然还想叫他吃,再喜欢豆包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啊,就凭你这样的还敢觊觎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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