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尔蛮荆

作者: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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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之废物


      旅朦朦胧胧间,听到耳边有人争执,他习惯性去寻找那个温柔、熟悉的声音,却没有找到。他心里有点不快。
      身体像浮在水面的叶子,晃晃悠悠,脚上的被褥滑到一边,阵阵寒气侵袭着脚底。他虽然醒了,却依旧疲倦,倦得不想睁开眼睛。
      周围的声音倒越来越清晰,雨后洪水一样轰轰地灌入耳朵。
      琼玖拿了碗药,说可以替他解毒。看到她准备喂药的士兵吓得拉住她,急忙叫来了戢黎。现下一个要喂药解毒;一个要求等卜尹大人来后再决定要不要喂药。
      琼玖气道:“太子病了三天,毒也没解,要她有什么用?何况,这种时候,她一声不吭,人去了哪里?太子中了毒,自是越早解毒越好,你们拖住我,不让我喂解药,到底是何居心?”
      她要潘党为她评理,哪知潘党这次想了想,也道:“虽如此说,但也不急在一时三刻。殿下现在情况稳定,还是等卜尹大人回来再说吧。”
      琼玖气极,重重放下碗,甩手道:“好,我就看你们要等到几时。”
      戢黎和潘党互视一眼,潘党道:“我去找找卜尹大人。”
      他才出去,又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一人。
      戢黎不认识这个人,琼玖却叫道:“屈荡,你怎么来了?”
      廷里风尘仆仆,跑来看了旅几眼,皱眉道:“殿下中毒了?是斗椒派人干的?”
      琼玖趁机抱怨:“解药就在这里,偏偏大家不信,非要等白且惠,白白耽误了太子。”
      屈荡没理睬她,他扫了眼屋内,问戢黎道:“卜尹大人呢?”
      戢黎道:“卜尹大人守了太子三天三夜,几次把太子从鬼门关上拖回。她可能太累,找地方休息去了吧。这位是——”
      双方互报了姓名官衔,这时也顾不得客套,戢黎直接问:“为何说是司马大人派人干的?”
      “是他吗?”
      戢黎道:“绑走太子的是申公斗克和公子茷,他们与庸伯有些勾连。现在斗克在逃跑路上出事,一行人坠崖身亡。公子茷刖了双足,本拟带回郢都,由大王发落,现充了太子血库,人么,不大好。至于司马有没有趁机出手,没有证据,不敢妄言。”
      屈荡道:“怎么着都行,得让殿下尽快回郢都。斗椒、斗般两个趁大王卧病不起,在朝中一手遮天,散播殿下失踪、凶多吉少的消息,又公开扶立公子婴齐,逼大臣站队。眼看大王越来越不好了,殿下再不回去,怕就回不去了。”
      戢黎等无不大惊失色。其他人还多少知道些朝中局势,只是惊异斗椒动作之快,琼玖之前几乎寸步不离东宫,整日盘算的无非与人争夺旅的宠爱。她听后暴跳如雷,先把斗椒兄弟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通,全然忘了把自己也搭进去,随即她又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到这时候了,还不肯给太子服解药?”
      于是话题又回到给不给旅服“解药”上面。
      屈荡本没将琼玖的话放在心上,听她屡次提到解药,戢黎和潘党又一脸郑重,才问道:“这解药到底哪来的?”
      琼玖冷笑:“下毒之人给的。”
      潘党劝道:“夫人,话不能乱说。你怎么会认识下毒之人?”
      琼玖眼眶一红:“这件事,等太子好了以后,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他知道。怎么,难道你们还怀疑我会害他?别说我爷爷、父亲、兄弟,满门在楚为官,便只我自己,他若有个好歹,我能独活吗?”
      众人不敢作声。
      屈荡问戢黎。戢黎还是坚持等白且惠回来,由她检查过药后再做决断。屈荡又问潘党,潘党改了口风,道:“廷里拿主意便是。”
      屈荡想了想,道:“这样,我们先找只鸡,试试药,鸡若无大碍,便让殿下服药,如何?”
      琼玖第一个赞成。潘党不说话。戢黎心中不安,讷讷无言。屈荡办事雷厉风行,已命人找了只鸡来试药。
      不过片刻,一人慌慌张张来报:“死了。”
      屈荡和琼玖都跳起来:“什么!”屈荡惊疑道,“这么快鸡就死了?”
      报的人一脸茫然,戢黎指出:“他不是去喂鸡的人。说,你谎话骗人,是何用意?”那人吓得跪倒在地:“小的没骗人,确实死了。”
      戢黎也疑惑了:“鸡真死了?”
      “不,公子茷死了。”
      众人齐齐“啊”了一声,如释重负,但回味过来,又是无言。
      又一人慌慌张张来报:“死了。”
      琼玖怒道:“早知道了。他自己勾结外贼,绑走太子,落到这般下场,怪得谁来?等太子醒了,自会好好埋葬他。”
      报的人一脸茫然,戢黎仔细辨认一番,道:“他是去喂鸡的人!”众人也都醒悟过来。屈荡问:“你说鸡死了?”
      那人道:“是啊,药一灌下去,便流血而死。”
      琼玖不信,又让试了两只鸡,也都归了天。她失魂落魄,喃喃自语:“她们骗我,她们一开始便想要他的命。她们竟敢骗我!”
      屈荡等人面面相觑,猜到琼玖身上有什么隐情,但又不好逼问。
      旅决定不能再放任这干人闹下去了,他积聚了半天力气,勉强睁开双眼,又艰难地咳嗽了两下。
      戢黎先发现,道:“殿下醒了!”
      因为旅这三天统共没醒过几次,每次醒来,只有白且惠和灵山族人在身旁,所以这干人个个欣喜。屈荡犹为欢喜,像扶琼枝玉树般小心翼翼将他扶起。
      旅道:“琼玖过来!”他声音不大,但琼玖马上听到了,跑来他面前跪下,抓着他一手,泣不成声。旅道:“先别哭,告诉我:谁给你的解药?”
      琼玖将美荇绑走自己一段如实说了。她心中愧疚已极,又甚是后怕,连带她妒忌白且惠、怕旅继续为她所惑等小女儿的不堪心思,也尽数倒出。
      旅冷冷地道:“所以卜尹大人,现在她师姐处?”
      琼玖没注意到旅的态度,她忧心忡忡地想:“解药既是假的,白且惠不在,他的毒可怎么办?”她喃喃道:“她心眼儿多,本是没嗅浑头刺给的药,但浑头刺那跟班躲在我屋里,冷不防从后扎了她一针,等她软倒,就带走了她。”
      旅道:“知道她们在何处落脚?”
      “这个,不知道。”
      旅叹气,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你还真是个废物。”
      ——————
      白且惠做了个梦,梦见白虺带着她和一众灵山子弟离开方城,奔赴郢都。他们的队伍快出城时,后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銮铃声。她从车中探头,看到一人驾着辆驷马拉车追来。那人面目模糊,但手上拿了半块鲜红的玉佩,异常夺目。
      白且惠睁开双眼,听身旁有人道:“卜尹大人醒了?主公等候多时了。”
      白且惠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展君。展君比她记忆中瘦小一些。她不大记得他以前的长相。他无论在她的回忆中还是现实中,都是一个陌生人。她唯独记得他腰间的半块赤色蟠螭玉,有些扎眼。
      展君的目光像掘地三尺的铲子,长在了她身上。白且惠心里不舒服,又疑惑:“他以前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展君看了她半天,开口叹道:“这样好的风光,寡人竟错失多年。不过以后,不会了。”
      白且惠冷淡地道:“我胡师姐呢?”
      胡荑和美荇先后走进来,向展君行了礼,在他身后坐下。
      展君道:“且惠妹妹,你别怪她们。是寡人心急要见你,才允许她们出此下策。”胡荑笑道:“主君他对你,可是情深一往。他继位这么些年,正夫人的位子,始终为你空着。师妹,你本来就是庸人,白叔叔为什么执意留在郢都,我现在是明白了,想必你也心里有数,可你青春妙龄,大好年华,实在没必要替他还债。你回庸吧!”
      白且惠道:“是你下的毒?”
      胡荑一顿,随即道:“没错。旅的外祖父害死我父母,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记恨他所有后人。牵连到你,可不好意思。”
      白且惠心道:“哪里是牵连到我?你的药明明是要下在我身上,通过我害死了旅,我自己又失身,无法再任灵山族长,一箭双雕。”她一想明白这点,就忍不住为胡荑的歹毒而暗暗发抖,但现在先来不及和她计较这个了,她问道:“你用的是什么毒?”
      胡荑冷笑:“师妹,你傻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用的是偶然得来的‘麟趾玉屑’。这种玉屑传说是上古八宝之一,从麒麟脚趾上刮下来的,普通人尝一点,便能多活一年,但浸了毒液,却又是最好的传导介质。不知谁想的法子,将玉屑浸泡在雷公蟳的毒液里。不同的人中此毒后,表现出的症状千差万别。你单凭症状,是怎样都配不出解药来的。”
      美荇补充道:“不出五日,楚王必定血崩而亡。”她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一花,屋中景象宛如倒置,胡荑在旁叫:“小心幻术!”她何尝不知道是幻术,但白且惠动作太快,且毫无先兆,她刚意识到,已被人掐着脖子半举到空中。
      白且惠偷袭成功,指甲尖尖,就放在美荇颈脉之上。
      胡荑道:“你疯了?”展君也一脸惊讶。
      白且惠道:“解药给我!”
      屋中静了静,胡荑忽然大笑起来:“我苦心策划良久,你以为拿一个美荇,就能换回楚国太子的命?”
      白且惠指甲用力,食中二指已戳入美荇颈部,美荇吓得哇哇大叫,又道:“你别戳到我喉管,我会变哑巴的!”
      白且惠颤声道:“胡师姐,杀你父母的人已死。他的母亲已然无辜,更何况是他?你杀他,不过为迁怒,于你毫无益处。你把解药给我,我把美荇还你,一并连灵山族族长之位,也可以传你。”
      胡荑又是惊喜又是恼怒:“此话当真?”美荇大声呼痛,骂骂咧咧:“他娘的你还犹豫什么?”
      胡荑道:“我要骗你,原也容易。但实话实说,这毒药是别人给我的,他只教了我用法,没给我解药。我也许可以问他去要,但就怕熊旅等不起。”
      美荇翻了个白眼:“你这臭婆娘真要害死我了,你告诉她这个干吗?”
      胡荑见白且惠手指仍插在美荇脖子中,也很是紧张,她道:“你这蠢猪给我闭嘴!我若骗她,你晚点也是要死。小白,你放了这头猪,我去问人拿解药,来不来得及,看熊旅自己的造化,如何?”
      美荇道:“是啊是啊,你已经止过一次血崩,只要能再拖久一点,也不是不会出现奇迹的。”
      白且惠忽然放了美荇,将她推到胡荑身上。美荇吓得半身麻痹,胡荑忙给她包扎止血。白且惠道:“胡师姐,你什么时候拿来解药,我什么时候指定你为族长。”胡荑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白且惠转身要走,展君拦到她面前。胡荑急道:“你快走开!她为了那个楚国男人,已快疯了,你让她走吧!”美荇已经说不出话,却也连连点头附和。
      展君摇头,紧盯着白且惠,道:“寡人不信。寡人的夫人,是不会对寡人出手的。”
      白且惠本来瑟瑟发抖,听了这话,厌恶之情升起,将恐惧压倒,她道:“小时候我不懂事,或许有过错误允诺,但我如今已为灵山族族长,终身不会嫁人,还请庸伯见谅。”
      展君生硬地道:“既为‘允诺’,便当生死守之,没有什么错误不错误的。”
      白且惠觉得他有些可怜,她道了声“抱歉”,轻松绕开他,推门而出。
      但外边院子里,守卫森严,那些人一见她出来,个个拔刀相待。
      白且惠盘算了下,她虽会点功夫,但用于保身尚可,对斗就有点勉强。展君带来楚境的人个个看起来身手不凡,她很难硬闯出去。
      她这么一犹豫,展君已赶到身后,他道:“别乱来,寡人不想伤你。”他伸手去拉白且惠的手,被她避开。
      展君忍气,对院中守卫道:“你们护送白姑娘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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