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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
在教堂住的这些日子,初九终于也不用再过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不用担惊受怕,便也不似之前那般瘦弱。
竹安看着她也比前些日子开朗了许多,平日里踢毽子、放纸鸢,比自己还要强些。又想着,不如教她识些字,好教她多读写书,自己忙起来的时候,她也能得个趣。
初九听她这么一说,也甚是有兴趣,趁着这两日竹安在家,除了玩乐,就自己抱着本书有模有样地念念有词。
初九歪头看书,倒是煞有介事,就是竹安凑近了听两声,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着初九也没有上过学,几乎也不识字,竹安特意找了些三字经,千字文与她,自己每日不过指着教两三个字,可是初九刚开始学,兴致高的很,自己就着急往下看。
只不过时常遇上不认识的字,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竹安问,就自己在那猜着。
“初九,这个字又念错啦!”竹安热不住打断还在往下读的初九。
小丫头茫然地抬起头看看竹安,有些委屈。
“我看明明就跟那个字很像嘛。”
“很像也不是同一个字嘛,你看笔画上还是有区别的呀。”竹安觉得初九自从开始学习之后,跟自己玩的时间都少了,还有些无聊。
“初□□字不能着急的,你看看我,跟师父学画,也是一天天画出来的,先休息一下嘛,我们去踢毽子嘛,你也该起来活动活动啦。”
“又踢毽子啊,晌午时候才输给我的。”提到踢毽子,初九倒是有几分得意。
除去读书识字不谈,玩的方面,样样都是初九更厉害一些。
竹安毕竟不能时时都出去逛,那些买回来的小玩意,初九都能趁着竹安进宫去的时间,在家自己一个人对着学做出个七七八八来。
就比如现在竹安抓着的鸡毛毽子,就是初九前几日揪了后院养的几只鸡身上最好看的毛,然后洗净了给竹安做的,竹安尤其喜欢。
尽管初□□字的进展缓慢,但是竹安想着,她也算是有门手艺,也算是能傍身了。
在家歇了两天,既是完成了师父的任务,竹安也放心不下张福,第三日一早也就动身去了宫里,自个儿背了画,轻车熟路奔着如意苑而去。
宫里当差的,都是早起惯了的,竹安怕冲撞了谁,特意选了个人少的小路,一路悠闲地逛着,脑中还盘算着,哪一处景致回去能画了挂在墙上。
就这么走走停停,不经意瞥见了前头凉亭里坐了个人,这原也是常事,可是偏生竹安眼里好,一打眼就认出了亭子里的人就是那日救了自己的人。
要说光是眼力好,也不尽然。
实在是七爷长相过于出众,而竹安自小又十分喜爱貌美之人。她一直觉得,学画就得有会欣赏美的眼睛,因此对于这件事倒是十分坦然。
这令得竹安不由得回想起那日的情形,说不后怕是假的,当时只不过是一时气愤,便追着初九到了七拐八绕的胡同深处,再加之后来白晋说的那些,真真是教人害怕。
而在汪海林一声爆喝之后,掀起了帘子的那人让竹安觉得,真犹如天神一般给予了她救赎,让她觉得在那一瞬间,看到了白爸爸口中所说的神。
只不过这个神倒是冷漠,一点都没有乐意普渡世人的样子。
那日这人将她送回教堂的时候,也未严明身份,送到了便走,竹安还一直想着如何道谢,今儿不就是现成的机会?
竹安也跟着焦官正远远见过众位皇子的长相,细一分辨便知道了这是七爷,救命之恩大于天,她便也不着急去如意苑,左右看看,寻了路往亭子那边走去。
汪海林是七爷贴身的人儿,一切有他打点着,功夫也是不弱,隔老远便已听见了竹安的脚步声,刚想着去上前查探,不料却被七爷拦住。
“爷,怎么?”汪海林有些疑惑。
“无妨,我瞧着像是那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但看她想做些什么。”
七爷早在竹安经过的时候便瞧见了她,眼看着一个纤弱的身影,着一身水绿走在晨间的薄雾里,近了的时候,还愣在原地歪头想了会,样子着实有些可爱。
在竹安还在心里思索的时候,七爷便已将她打量了一番,浅色的头发简单挽了一个发髻,簪一支简朴的木簪,只末端坠了一颗圆润的珍珠,衬着少女的脸庞也饱满起来。
异色的眼眸,有着说不出的灵动,更教人有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那日被众人团团围住,却也并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害怕,这一点就让七爷这样见惯了弱柳扶风的较弱女子的人,更为惊异。
不过是少见多怪罢了。
胤佑如此劝着自己,却依旧在汪海林准备拦住竹安的时候,先一步出声制止了。
凉亭看着虽近,可建造的时候却取了曲径通幽之意,一路蜿蜒曲折,等到竹安爬上来的时候,日头已有些上来了。
火红的朝霞映照在竹安比常人更加白皙的肌肤上,两颊因走路过急而生出的红晕更加明显,整个人散发着说不出的明媚。
七爷目不错珠地盯着看了片刻,才悄悄转了头,硬生生摆出远观风景的做派,汪海林犹疑地瞧着这一幕,心中也跟着各种翻腾。
眼看着都走到了跟前,亭子里坐着的人依旧没什么动作,竹安也不是那扭捏的女子做派,上前便开了口。
“我叫竹安,那日你救我一命,感激不尽,若日后有机会,定当回报。”
管教的嬷嬷没教过这些,这一番话,竹安说出来颇有些戏文的味道。
“哦?你知道我是谁,你就报答我?”
胤佑也不知怎的,当日不过是恰巧路过,因着竹安异于常人的相貌,知她是宫中画师,因此顺手救了她,依他平时的性子,这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偏生今日里,他且有了搭腔的兴趣。
竹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我知你是七阿哥,前些时我跟在师父后面瞧过。”
胤佑看着她一脸自得,配上这初升的日头照在脸上,分外的好看,心下也起了逗弄之意。
“你既已知我身份,何不行礼?看来管教嬷嬷是没教好吧。”
这原是一句玩笑话,岂不知竹安刚因着张福的事儿,觉得因为自己连累了他人,极为不该,此刻更是担心胤佑会降罪与敬芳嬷嬷,吓得立时跪了下来。
“臣有罪,见七阿哥未行礼是为大不敬,但此为臣一人之罪,望七阿哥只责罚臣一人便是。”
胤佑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随口一句,竹安便是这般模样,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素来面冷,脸上倒也不显,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你是西洋来的,不是自小学规矩的,不知者不怪,你且起来,也不嫌这地上石子硬。”
非是胤佑这会子多关心竹安,不过是因着他自己腿脚略有不便,总对于这些多份关心,然而这却让竹安心中倍感温暖。
她自幼在法兰西长大,初时学这跪拜礼,膝盖都不知道跪肿了多少次,白晋心疼不已,却也不得法,只能是帮着找些活血散瘀的药材,每晚帮她热敷几次。
既已得了允诺,她也就直接起了身。
这地上的石子果真是硬得很,刚刚跪下时还不察觉,这会子是真的觉得有些痛,膝盖处的袄裙上还有了些脏污。
竹安撇撇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膝盖,又努力想把那些黑色的印记搓掉。
胤佑自小腿脚不便,不似他众位兄弟喜好外出,所见所遇皆是宫人居多,平日里规矩也是极大的,突然间见着竹安这样大大咧咧的,倒也新鲜。
“多谢七阿哥恕罪,臣又欠七阿哥一份人情啦!”竹安一扫之前觉得胤佑冷漠的印象,心中只道是他那日恰巧有些不快而已。
因着胤佑的好面相,再加之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竹安便总想着跟他再多说会话,奈何无从开口,脑子转了两转,硬是开了口。
“时辰尚早,七阿哥你怎会在此处啊?”
这问题问得有些僭越,但胤佑许久未曾见过讲话如此直白之人,不免有趣。
“你怎得问我?我倒要问你,这般时辰入宫作甚?”轻巧地将问题抛了回来。
“入宫学画呀!”竹安拍拍自己背着的小包,胤佑这才注意到,里面露出些宣纸的边缘来。
“你学画便学画,便该直奔那如意苑去,你可知在宫里切记到处走动?”
胤佑也不知该如何跟人聊天,可是他想与竹安说话,不曾想说出口的,都是些责备教训。
万幸的是,竹安也并不十分在意。
“臣不是见了七阿哥在这里嘛,上次救命之恩,总得谢过,不然多失了礼数呀。”
竹安说得轻快,胤佑不由得腹诽,就你现下这般模样,也未见得多有礼数。
“那既也谢过,现下呢?”
此话一出,胤佑自己也是懊恼,原本是想谈天,没想到句句都把话给堵死了。
“也是哦,那臣就该去习画啦,去晚了,师父又该发脾气啦。”
说是怕被训斥,脸上也并无惧意,倒是小女儿情态十足,让胤佑也看愣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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