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难为

作者:鱼沉雁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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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势压于身


      阴暗,潮湿以及空气中混合着的还一股难以名状臭牢狱味,血腥气、汗臭,腐烂的臭味糅杂到一处,让人作呕。

      在未进来以前,周寻从未想象过原来所谓的牢狱是这副模样。

      他在长街上被人拿着画像核实了身份便抓走丢进了牢里,不闻不问。

      他所处的牢房中还有三个满面污垢胡子拉碴的男子,横眉竖目瞧着便是一副莫名的凶像,只是从他进了这个牢房中便一直躲在角落不时阴恻恻的看着他,无端的让人心中发毛。

      “吃饭了!”狱卒端着三碗已经不怎么新鲜的饭菜来随意放在牢房门口。

      那角落三人一下子哄抢一空,狱卒这才注意到还有个周寻一般笑了笑:“哦,我倒是忘了这今儿还新被送进来了一个。”

      他蹲下身子看着毫无反应的周寻:“瞧我这记性,向来不好,你若是不介意便去和他们分一分填饱肚子。”说完他向角落里正用手抓着饭菜狼吞虎咽的三人努了努嘴。

      周寻抬头淡漠的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那三人,没有动。

      狱卒:“这可叫我难办,是你不愿吃,可怪不得我不给了。”说完就走了。

      这间牢房里关着的是什么人,周寻不知晓可这狱卒是再清楚不过的,全都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穷凶极恶之徒,少说身上也背了三条人命。

      他出于好心提的建议,却是故意逗弄,不顾周寻死活将周寻往火坑里推罢了。

      因而,在周寻目光稍稍触及那三人手中的碗又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时,那三人先是将碗用手臂挡着往怀里护了护。

      其中的有一个,见他这样子反倒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跟身旁两人轻声说了两句什么。

      说完,几人纷纷走到周寻面前将手中的碗晃了晃:“想吃吗?”

      闻言,周寻还没答话,他的肚子先叫了起来,周寻缓缓点了点头。

      “想吃啊?你抢到我们就给你。”

      随后,三个人将碗推来晃去四处跑等着周寻来抢,周寻本就许久未吃过东西,这下子更是体力不支,他看着那三人的脸笑得逐渐猖狂扭曲起来,索性充耳不闻就地坐了下来,不再去管。

      见他没动静,为首提议的那个走过去踹了踹他的膝盖:“怎么不抢了?”

      他依旧不动,几人觉得没意思了,便丢了碗在一旁。

      周寻这才动身去将碗端过来,将里面仅剩的一些残羹冷饭挖着吃下去,他饿得太久根本不在意饭菜滋味,只想着填饱肚子罢了。

      偏偏他们瞧见周寻这副样子又过去一把夺走了他的碗扇了他两个巴掌:“让你吃了吗你就吃?都进了这地方了,懂不懂规矩?”

      他把碗中的饭倒在地上:“老子就是全倒了也不给你这狗东西吃哈哈哈。”

      附和着的是一阵哄笑声,周寻一下子扑上去将他按在地上发了疯的将拳头砸在那人脸上。

      双拳难敌四手,身侧的两个人一下子反剪了他双手将他制住,又对着踢了他腿窝,疼得他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你打啊!你打啊!老子要了你的命,老子说不给你吃就是不给你!”他趁着两个小弟钳制住周寻,对他拳打脚踢。

      周寻脸上挨了许多下一下子青一块紫一块,又被他抓着头发把头往地上磕,一下子磕破了头流了许多血。

      一个伸出一只胳膊拦着:“大哥,别打了,再这么下去人就没命了。”

      “你还想着替这小子出头?在这世上,我们这些人的贱命算什么,才值几个钱?”

      小弟讪讪收回了手,他依旧不解气继续拿周寻出气。

      周寻毫无还手之力,痛意被无限放大,他的脑子里只疯狂的叫嚣着一个念头:活着。

      努力地活下去,哪怕是痛苦的活下去。只要活着,一切就有希望,她的希望,他的希望,两人共同的希望。

      “干什么呢!一天天的都在牢里了还不消停?”狱卒被他们这一下子闹出来的这么大动静给引进来了,口中不住地骂骂咧咧很是不耐烦。

      指着他们:“都给我消停一些,惹出什么乱子来你们也别想好过。”

      这狱卒正是今日给他们送饭的那一位,片刻后又进来一位狱卒,面相敦厚,人看起来很是和善:“这怎么了?”

      “还不是一群疯狗抢食。”

      宋为瞧见里面落魄被打的周寻:“这人也是苦命,平白的被安了个舞弊的罪名就丢进来了,还偏偏是这一间关着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牢房。”

      陈子一向对他这种滥好心嗤之以鼻:“人各有命,谁让他偏偏挡了景文公子的路呢!”

      而后自顾自出去了,一脸嫌恶,不想在这地方再待上片刻。

      宋为蹲下身在靠近周寻的那一处放下了一瓶金疮药叹了口气出去了。

      那几人被陈子呵斥一番又觉周寻毫无还手之力无趣非常便打了个呵欠合衣睡去。

      周寻捂着身上的痛处慢慢挪动到了宋为放药的地方拿起金疮药倒在手心,只倒出来最后一点儿。

      想来,他处境也十分困苦,却仍旧愿意将这最后仅剩的金疮药悉数赠予他。

      他至今都尚不明了原因,却被人莫名其妙抓进牢里受此屈辱。

      他将手上的药瓶紧紧攥在手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恐怕,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风骨凛然又如何,文采风流又如何,权势压下来,生死由不得自己。

      透过牢房内逼仄狭小的窗,天色欲暮,月色青灰,周寻甚至能清楚地听见雨水淅淅沥沥地从檐角滴落在地的响声,滴滴答答,仿佛独守空闺的美人剪不断的泪珠,冷冷清清,惨惨戚戚,一行鸿雁飞过,鸣声凄厉,恍若歇斯底里的呐喊。

      天气带着本就潮湿的牢房更加潮湿,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周寻的膝盖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摸着膝盖,突然地就想到那个小姑娘:她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刻想到自己呢?

      此时的锦书正在院落中对着那盆重新被栽回去的花望月亮,忽然身上被披上了一个温暖的东西,原来是觉浅给她披了一件披风:“小姐,更深露重的,小心着凉。”

      “小浅,”她看着觉浅,“我想阿寻哥哥了。”

      觉浅握着她的手:“小姐放心,吉人自有天相,他会好好的。”

      “小浅,我不知晓他好不好,”锦书一手抚上心口,“我不知道怎么了,我这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难受得紧。”

      觉浅柔声道:“那奴婢明天就陪着你去打听打听。”

      听到这句话,自娘亲去世周寻离开以来,这是第一次锦书脸上有了笑意乖巧应着“嗯”。

      第二日锦书去向程章禀明程章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放心不下,让几个功夫好的暗中跟着她一道。

      奇怪的是,锦书四处询问并未有人知晓周寻的行迹,待她走到城中布告栏处听得身边议论:“果然是景家公子拔得头筹夺了今年的状元啊,只是听闻之前有个连中两元的,好似并非景文公子,却也没传出这人后来殿试如何?”

      另一人搭话:“即便是当真有胜过景文公子的,这头一名也还是景文公子。”

      “也是,前几日还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直接揭了科举的公告,我当他有多大的能耐,到了张榜那日,似是没瞧见自己的名姓在上头,反而还被一群官兵给抓去了。”

      听的人纷纷“啧啧”两声。

      锦书莫名就想到周寻,不知为何,他口中这人的一言一行都极像周寻可能做出的事。

      她伸出去拍那人身子的手都在颤抖,出口的话也颤抖:“你说的可是一位年纪极轻的少年,偏偏生得面如冠玉儒雅秀气?”

      他咂舌道:“似乎不错。”

      锦书听完,便急忙奔着衙门去了,觉浅急的在后面唤“小姐等等我一边追上去”。

      待到衙门,她直接塞了银子使人带她去牢里,到了牢门外却站住脚不进去,陈子以为这娇滴滴的小姐是嫌弃这地方:“我们这地儿向来都如此,小姐您要是嫌恶,不如不进去脏了您的眼睛。”

      锦书对着觉浅伸手,觉浅便将银子放了几锭在她手上,他接过来放在手上掂了掂勾着唇:“这位公子的事恐怕有些难办啊……”

      锦书拿出了自己的银带整个放在他手上:“他定是无辜的,还请您多多通融,让他在里面少吃一些苦头。”

      陈子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将银子都装进银袋系在身上:“小姐放心吧。”

      离开衙门,觉浅:“小姐,既然都到了,你干嘛不进去瞧一眼呢?”

      “阿寻哥哥从来没说过,但我瞧得出,他是个很自尊极要强的人,恐怕也不想我们见到他这副模样,再者,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最恨的,应当就是我们程家了。”

      觉浅默然,跟着锦书回府了。

      陈子得了银两,心里窃喜:恰巧他才得了消息说景家只是为了让周寻在牢里吃些苦头以示警告以免他出去乱说话,关了这两天,该吃的苦头也吃了,人可以放出去了。

      这下可好,本来就是要做的事情,又平白捞了这么一大笔,属实是赚了。

      明明方才过了两日,对周寻来说却像是度日如年,以至于他被人推出牢门时见到阳光竟觉得有几分刺眼,下意识就伸手挡了挡。

      他走在长街,听见乞丐于街边行乞,他索性也跪下来行乞。

      一个人最可怕的不是死了,是他人活着,但他的精神已经自我放弃了,周寻只是想不通,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旁人凭借家世背景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需得他呕心沥血付出一切做代价都不够。

      他只是想像这些乞儿一般,苟活于世,如今的他再无颜面去见小姑娘,他觉得太累了。

      街边的乞儿瞧见他,凑在一起嘻嘻哈哈:“你瞧,瞧着这么好看的好手好脚的竟也像我们一样,来行乞了不是?”

      “我看他这副样子,不该和我们一样在这儿行乞,倒是该去醉香楼找那老妈妈去了,可比在我们这儿强多了。”

      说着,几人对视一眼走向周寻:“你想不想锦衣玉食,衣食无忧?”

      周寻乍一听见这句话,果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眸子亮了亮。

      乞儿带着周寻来了醉香楼,在后门等着人叫了妈妈来。

      老妈妈来了以后,乞儿指了指周寻压低了声音:“你瞧瞧我这回招来的人?”

      老妈妈绕着周寻仔细打量一番眉目间含着赞许之意:“是个好苗子,我收下了。”

      老妈妈这便让人带了周寻进去了,乞儿凑近周寻:“这可是个好去处,你将来可别忘了我。”

      周寻进去后,老妈妈给乞儿手中放了一锭银子,乞儿道一句“谢过妈妈”这才离开。

      周寻几乎一见到里面衣香鬓影,处处歌舞,一派萎靡不振的景象就知晓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他早些时候便有所耳闻,许多权贵有些特殊的龙阳之好,便也会来这种地方寻貌美的男子寻欢作乐,榻上承欢。

      想来,那乞儿带他来此,便是看中他皮相了吧……

      他竟没有意识到,自己想明白以后只是笑得凄然,却没有丝毫逃离的想法。

      反正他现在无路可走,无处可去,不如就在这里安身立命。

      更何况,这里端的有许多权贵,若得了机会,他仍旧可以光明正大离开这里。

      哪怕是以而今这种为人不齿的身份,他突然就想到大夫人日日念叨的那一句:“真是个妖孽,这妖孽迟早会招来祸患的!”

      没想到,竟当真让她给说中了。

      下人带着周寻沐浴换了干净的衣裳,便带着他去见人,他模样生得好,瞧着也机灵,很快就被人挑中瞧上了。

      这之后,醉香楼中无人唤他周寻,人们大都只晓得这醉香楼中有个小倌,唇红齿白美少年。

      这个单薄的少年似乎一夕之间就长大了,他开始学着曲意逢迎,讨人欢喜,即便是从前再不屑的事和说漂亮的话他如今也能轻易地就做得很好了。

      因为这种难得的明事理,长相又颇为清秀,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一直都是大家族的达官贵人豢养玩弄的对象。

      他每每觉得肮脏又耻辱不堪,便强迫自己喝下毒药,毁了嗓子。

      但因着他的皮相,许多人仍旧去醉香楼寻他。

      这一日,更是迎来了一位贵客,环视一圈,一下子就瞧见了周寻,笑意浅淡,可只有周寻能看到他眼底隐隐的冰霜。

      然后,他听见那个一身云纹朱衣掐着袖边描了金丝线的男子站在那里声音低低如同鬼魅一般对他说:“你可愿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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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一章非常纠结,因为可能会触及很多小可爱的雷点,但最后我仔细想了想,这大概是他命中注定要经历的,正是因为你得到了什么,所以上天有时候会因为你得到的东西再去惩罚你。
    放心吧,下面他就报复回去了,周公子是个现世报呀,绝对不会让仇恨隔夜的~
    今天本来答应十点多,但是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我高估了自己的手速我落泪,我跪下,我忏悔~
    希望大嘎可以原谅我,我奉上肥章来给你们请罪了,还望笑纳,看文愉快呀=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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