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

作者:桑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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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雨


      音晚极不情愿,可她不敢拒绝,只有乖乖地起身,去解萧煜的衣带。

      这一晚到后半夜下了点雨,春雷滚滚,轰鸣而至,在天边绽开雪亮银光,雨珠子“啪嗒啪嗒”落下来。

      萧煜好像极不喜欢下雨天,显得很是烦躁。
      音晚实在受不住,趁他不注意,挣脱出来,拖过被衾盖住自己,缩在床脚,吃痛地浅抽气:“这样不行,我会死的……”

      萧煜正在兴头上,心底郁气难以纾解,眼角猩红,跟要吃人似的,伸手就要来抓音晚。

      音晚知道硬碰硬是碰不过他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索性甩开被衾,扑进他怀里,搂住他,轻声道:“殿下,天已经很晚了,您不是说明日,哦不,今日要去骊山行宫,不如我们歇息吧,再晚我们都会累,会没有精神的。”

      萧煜就像只欲求不满的凶兽,气息微重,好像随时都会再扑起来吃人。音晚忐忑地摁住他,小声劝解:“您不是要去见穆罕尔王吗?那一定有要紧事商量,若因精神不济而误了正事,那多不好。”

      合欢帐内弥漫着一股极馥郁的香气,似是桃花香,又似是胭脂香,混杂在一起,萦绕在身侧,带着暧昧又诱惑的温度。

      萧煜深吸了口气,勉强压抑下心头腾蹿的邪火,低眸扫了一眼受尽摧残、孱弱的好像快要晕过去的音晚,略带讥讽:“果真是个娇小姐,不中用得很。”

      音晚不敢再惹他,只阖着眼咕哝:“对,我不中用,殿下勇猛无双……”

      萧煜躺回枕间,见音晚还枕在他胸前,一头乌发凌乱至极,缠绕着两人的身体。他极不喜欢这样,好像有种两人要一直纠缠难分离的感觉,抬手推了谢音晚一把,却不防她有一缕发正压在自己身下,被大力一扯,她本昏昏欲睡,猛然惊醒,“嗷”了一声,吃痛地捂住头皮。

      她疼得泪眼婆娑,极小心识时务地把青丝拢到自己怀里,往床里侧挪了挪,离萧煜远一点。

      萧煜稍有些心虚,立即翻过身背对着她,讥诮:“本王用点劲你喊疼,扯一下头发你又喊疼,真不知要你有什么用。”

      音晚咬了咬牙,想扑上去跟他同归于尽算了,可看了看他结实的臂膀,又觉得她怕是没本事拉着他同归于尽,至多是再惹怒萧煜一回,让他把她掐死。

      她心里觉得不值,就没说话,轻轻顺着墙边躺下,拉过被衾盖住自己。

      可这一躺,又觉得身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她不想再惹萧煜来挤兑她,强忍着躺了一会儿,直到萧煜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去浴房沐浴。

      青狄一直没敢睡,就怕音晚有事要唤人,她吩咐侍女将水烧热些,扶着音晚进了浴池。

      水汽濛濛,半遮半掩着音晚身上的红迹斑斑,青狄将拳头握得“咯吱”响,去屉柜里找出药膏,怒道:“这也太不拿人当人了,谢家若是不好出面,姑娘就进宫去找太后哭诉,她自己的儿子如此混账,她不管么?”

      音晚本在出神,闻言轻勾了勾唇角,带了些许嘲讽:“你觉得有用吗?”

      这位谢太后,她的好姑母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就拿昨天夜里的事来说,谢家晚辈当着她的面动了拳脚,也未见她出来制止。音晚和萧煜的婚事是谢太后和善阳帝一手促成,他们何尝不知萧煜对谢家恨之入骨,又何尝不知萧煜会如何对她这个谢家姑娘,可为了他们所谓的大局,他们有谁犹豫过?

      这倒是同宗同族的亲人,冷情冷心到这地步,真是让人一点指望都不敢有。

      音晚曾经劝过父亲,照谢家满门人的德行,迟早不会有好下场,父亲大人秉性端正,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俨然遭了排挤,不如干脆叛出谢家,另立门户算了。

      父亲是尚书台右仆射,也算大权在握,门生无数。那两个伯伯空有满腹排除异己的心机,实则当不起大任,真斗起来,他们也未必是父亲的对手。

      父亲却道她太天真,这些年谢家疯狂揽权,树敌无数,在世人眼中,只有一个“谢”字,凡出自此门,皆谢氏尔。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谢家倒了,他们同样不会有好下场。

      音晚一直觉得父亲是在杞人忧天,直到一年多以前,那个藩将王猛竖帜造反,打出了清君侧的名号,矛头直指谢家,讨逆檄文里满篇都是外戚干政,遗祸无穷。一时竟受到了许多人的拥护,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攻进长安。

      叛军曾在长安里四处杀人放火,特别是谢家和谢家的朋党,府邸均遭劫毁,当然,音晚的家也不例外。

      她当时才明白,生死攸关之际,他们都是姓谢的人,只要姓谢就该死,没有人会管他们有没有做过恶。

      那个时候,父亲预知危险,又怕关键时候谢家军靠不住,让音晚化妆成农妇,乘马车出城。

      可长安里到处都是叛军,主要街巷皆拥堵不堪,车夫吆喝着驾车,仍是无法通行。

      耳边尽是杀戮与惨叫,叛军在洗劫街边店铺,凡有不从者,一刀砍过去,不出半日,便血流成河,尸体满地,一时间,锦绣西京若人间炼狱,满目疮痍。

      音晚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再耽搁下去,怕是叛军要杀红了眼,连平民也杀。她想下车抄小路出城,刚下了马车,便觉腰间一紧,腾空飞了起来。

      她被一个络腮胡子的叛军掳上了马,任车夫惊惶大喊,叛军依旧飞马疾驰,任踩踏无数,没有停下的意思。

      叛军看向横在马背上的音晚,她以素纱蒙着半边脸,为防万一,脸上还抹着锅灰,可一双眼睛清灵乌澈,美得惊心,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

      叛军笑道:“你们长安的小姐就是心眼多,把自己抹成这个样子,我敢打赌,你是个大美人,等到了地方,让爷快活快活,你若是活儿好,爷就把你留在身边,当个侍妾。”

      音晚心里直呸:你也配。

      她并不害怕,父亲派了侍卫暗中保护她,只不过刚才被人群冲散开来,如今他们见音晚被掳,顾不得许多,强冲过来,正拔刀的拔刀,抽剑的抽剑,要上来夺人。

      正当她以为会得救时,突然一阵猛烈颠簸,马声嘶鸣凄厉,前蹄双双扬起,一道银亮剑光闪过,那叛军一声惨叫,被斩于马下。

      音晚被喷了一脸血,横在受惊的马背上摇摇欲坠,她还未来得及害怕,便被人抱进怀里。

      救她的人扬鞭驱马,调转马头,嘴里喊着“闪开”,便有人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音晚隔着血珠看向他,任寒风自侧面飞速掠过,却再也移不开眼。

      谢府的侍卫们大约一时无法辨认此人是善是恶,又见他身边扈从无数,怕贸然出手暴露了音晚身份,反倒不妙,一时停在原地,等着音晚给他们提示。

      音晚朝他们摇头。

      她被他抱着骑马走了一段,突得说:“事实证明,他就是不如你,若他是个有能耐的皇帝,断不会将国家治理成这个样子,任由贼寇糟蹋长安,自己却躲了出去。”

      萧煜没料到这小姑娘胆大包天,语出惊人,眉宇微翘,道:“你认识本王?”

      他想看看她的模样,可她脸上都是血,还隔着层素纱,有些可怖,还有些滑稽,就是看不清本来面目。

      萧煜一手扯缰绳,一手抱着音晚,分不出第三只手,便只有作罢,笑道:“你挺有意思的,要不你自己把脸擦干净,让本王看看你长什么样,若是看着还顺眼,本王就把你娶了。”

      音晚刚要表露身份,听他这样说,倏地红了脸。

      女儿家的羞赧未持续多久,便自岔路斜出来一个人,拦住萧煜去路,道:“殿下,宫城那边有异……”

      萧煜脸色大变,将音晚放在路边,含笑对她说:“找地方躲起来吧,别再让坏人把你掳走了。”语罢,便扬起蟒鞭,一路驰骋而去。

      他的身后,有成千上万的兵马,戴赤翎头盔,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火,明艳且炽热,是天降神军,给这灰暗的人间炼狱带来希望。

      不出月余,叛乱便被平息,普天下人尽皆知,淮王殿下率军大战叛将,三战三胜,力挽狂澜,救社稷于危局。

      后来,父亲告诉音晚,萧煜所率兵马都是当年昭德太子的旧部,当年太子罹难,株连了一部分,跑了一部分。后来先帝明白过来,临终时为昭德太子正名,追封了谥号,同时解除了在逃的太子旧部的罪名。

      虽然这些年谢家从未停止对他们的追杀,但从明面上,他们已不是戴罪之臣。

      父亲还说,那些人忠于旧主,不会做亏本买卖,必然和萧煜已经谈妥了条件,而且就冲他能无声无息地从西苑逃出来,双方至少在两三年前就已经勾连上了。

      萧煜本来就不是池中物,趁势再起是早晚的事。

      无论是那个天赋异禀、风姿卓绝的锦衣少年,还是犹如天降、救世扶危的神勇将军,萧煜的身上从来都拢着一团光芒,明耀闪亮,一旦出世,便是人间翘楚,无人能与其匹敌。

      大约就是因为音晚见过最好的他,才总是不甘心,亦或是,她喜欢少年时的他,又爱上了十年后的他。

      音晚从回忆中走出来,觉得凄凉又荒谬,轻摇了摇头,叹道:“我姓谢啊,姓谢就是罪,我究竟在做什么梦呢?又要贱到什么地步?”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大约是青狄在给她拿更换的衣衫。

      音晚靠在池壁上,闭上眼,任热水漫浸身体,怅然道:“青狄,我有时候也觉得很没有意思,我是什么人啊,凭什么我爱他,他就该是我的。他早就不是从前的含章哥哥了,他也不可能是我的。再纠缠下去,难道非要死在他手里才罢休吗。我就该离开这里,既不做淮王妃,也不做谢家小姐,找一个亲人像亲人,夫妻像夫妻的地方,安度余生,对自己好一点,不应该吗?”

      依旧没有回应,音晚察觉到氛围不对劲,回过头去,青狄早不见了踪影,只有萧煜站在池边,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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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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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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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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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男女主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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