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

　　“有事？”

　　“当然有了。”对方脆笑一声，“你是不是看我不爽很久了？”

　　舒窈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对仅仅是在学校里有几面之缘的人还没有爽和不爽之分，别说久不久，就说她注意到这个女生都不久。

　　眉头轻轻皱了皱，没接话。

　　“这么着吧，”那人把手收了回来，看起来不觉得尴尬，“我叫华慧，找个地方聊聊？”

　　舒窈本来也没什么事，不知道这人曲折脑回路是想要打什么算盘，点了点头，应道：“那我叫舒窈，你打算在什么地方聊。”

　　刚才华慧让不用跟来的那些人这会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其中有一个人忍不住了，跳出来指着舒窈说：“你凭什么这么拽啊？”

　　舒窈忽然明白了。

　　哦，这个事是挑事。

　　那还找什么地方呢。

　　舒窈笑了下，她本身就是冷白皮，这种笑在她脸上显得阴冷，像冬日发白的阳光照在被人踩得破碎的泥土上。她说：“你先告诉我你算哪根葱？”

　　“你他妈……”

　　也不知道是谁先向舒窈冲过来的，舒窈没太注意，只是本能的求生反应，抬手挡了一下，顺便回了过去。

　　其实舒窈战斗力很低，一位女生不经常打架，曾经想学跆拳道也被家长否决了，说女孩子学什么打打杀杀，所以到今天这一刻她什么技能都没有能用上，全靠的是本能的回击。

　　人多势众。

　　寡不敌众。

　　舒窈被抓着头发的那一刻想要是小说主角就好了，那样她不是可以漂亮的回击，就是有一个从天而降的人来英雄救美。

　　头发算是人的软肋之一别人伸手一揪，毫无预兆的疼，就疼的让人没办法。

　　舒窈瞪着华慧，冷声说：“放开。”

　　她的脸这辈子没这么臭过。

　　“你们这算校园暴力。”

　　“好笑，我们怕什么？这里又没老师。”

　　华慧没接声，这是别人帮她接的，但显然他们都不想太轻易的放过舒窈。

　　被揪头发的生理性泪水在往上涌，舒窈努力把它们压下去，她一直很脆弱的，她想她真的很脆弱，还好没有被江知月看到。

　　舒窈挣扎着：“我、让、你、们、放、手。”

　　“我就不放，你先给我道歉。”

　　话音还没落完，另一处的声音就响起了。

　　“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放学不回家在逗留欺负同学，一中教导你们就为了教你们这个吗？”教导主任走过来，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地中海，但向来以凶声恶煞闻名全校，舒窈刚来学校第一天的时候就听说了，“哪个班的？全部跟我去教务处！”

　　舒窈没想到来英雄救美的竟然是教导主任。

　　站在教务处里，教导主任问起事由，作为受害者的舒窈先说，舒窈顶着张臭脸直说不知道。

　　说真的臭脸不是针对教导主任，而是莫名其妙被人这样对待，她真的没办法开心起来。

　　教导主任翻了翻册子说：“你就是新来的那个插班生？”

　　舒窈点点头。

　　教导主任一指华慧：“她不知道，那你们说。”

　　华慧半点没客气，指着舒窈就开始告状：“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先挑事，我们怎么会去找她？”

　　教导主任最讨厌这种推脱责任的行为，语气非常的不好，但显然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那你说说她怎么挑事了？”

　　“今天学校不是刚发了文化节的通知吗？我和我朋友几个人就在公告栏那边看，谁知道她在那边瞪我，而且不止一次，她每次看见我眼神都很不好，不是翻我白眼就是瞪我。”

　　“那你们就打起来了？”

　　舒窈忍不住说：“我一个人跟他们一群人……”

　　教导主任摆摆手：“你待会说。”

　　华慧接机卖惨：“我本来是好生好气的跟她讲话的，是她没有，我朋友看不过去就帮我。”

　　舒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得罪过华慧，对华慧指控她的罪行，她没一个能对上号的，但她确定她此时此刻是真的想翻白眼。

　　并且从今往后可能真的一看见华慧，就会翻白眼。

　　什么鸟人，垃圾伎俩。

　　教导主任也是。

　　“诶，你觉得呢？”教导主任唤回在内心骂人的舒窈。

　　“先不说他们今天以多欺少揪我头发的事，就说平时我根本注意不到学校还有这个人，我完全不认识她，我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她朋友更是第一次见到。而且她拦住我的时候我全程语气非常好，肯定是比现在好很多倍的，她们要恶人先告状我也没办法。”

　　舒窈从不在嘴上吃亏。

　　华慧眼睛逐渐瞪大，她没想到她会的舒窈还更会，恼羞成怒地指着舒窈：“你……”

　　“诶诶，干嘛呢！手给我放下！”

　　教导主任威名在外，而且教务处对学生来说都是个不好的地方，谁都怕被记过喊家长，华慧只好愤愤的放下。但还是安耐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绿茶婊。”

　　舒窈听得一清二楚。

　　教导主任最终还是以简单的教育批评结束此事，古板客套的让同学们友好相处，和睦相处，不要再打架了。华慧和她的朋友们更惨一点，被喊了家长，舒窈没被喊的原因主要是她严格来说不算一中的学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舒窈先于华慧走出教务处，华慧在里面挤眼泪，不知道是不是真怕父母。舒窈的心情还是没好到哪去，不管是一开始还是这后面的处决方法，都让人觉得膈应。

　　虽然不喊家长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但是被区别对待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舒窈甩了甩手，一抬头看见要去给老师交作业的江知月。

　　她们年段的老师办公室和教务处在同一层，就隔了两间。

　　江知月也看见了她，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舒窈走过去撞开她：“关你屁事。”

　　她的步子很快，完全沉浸于自己不好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身后江知月受伤的眼神。

　　对她来说她心情不好的始作俑者，不是华慧，更不是教导主任，是江知月。

　　当天晚上晚自习的时候，她们两人还是没跟对方讲话。

　　她们俩以前就经常吵架，谁都习惯了这种沉默气场。

　　舒窈刚坐下没多久，就被老徐喊去了。这次和上一次不同，老徐挺严肃的。

　　依旧是那个栏杆边，老徐说：“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舒窈忽然生出一种老徐真负责的感觉，心情好了一星半点，把事情原委真实地跟老徐说了。

　　老徐听了之后沉默了几秒，说：“这件事情比回手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舒窈摇了摇头：“人在那种情形下，不会考虑太多，直接就是本能反应了。”

　　老徐叹了口气：“算了，青春期总是这样的，今天很不开心未来想起来就是谈资是经历，就会想还好我的青春没那么平淡。”

　　舒窈看着老徐的脸问：“那老师有什么不平淡的谈资吗？”

　　“少问。”老徐敲了下她的头，“你先进去吧，好好学习。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小事。”舒窈应着。她不担心老徐会喊她家长，她对老徐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她还是更喜欢这种人，这种家长或者她希望成为这种人。

　　回到教室，很多人的目光都看过来，班里有些轻微的躁动，舒窈和人打架的事情应该都传遍了。听说华慧在年段里有一个名号，很多人喊她“大哥”，跟她玩的都不错。舒窈只觉得好笑。

　　舒窈和江知月对视了一眼，在江知月身边坐下来，依旧没开口说话。

　　两个人本身就没那么熟，只是坐在一起了，平时总动不动想说点什么。

　　江知月却拿出一个练习本，放在她和舒窈中间的地方，说：“还学不学了？”

　　舒窈本想装作没听到，过了几秒，还是：“学。”

　　学还是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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