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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
我打岭南走过。
于竹林路遇两位入山者,经由指路,方知潮州已至。特此谢过,又言路前有处驿馆,茶水清冽甘甜,可歇脚片刻。
行路过久,尚需温饱,马匹亦要休憩。我在路口逢遇驿馆,木旧屋舍,搭起遮凉伞与长凳,一方土壤裸露,几处顽强杂草,门梁上一块写茶字的牌子,窗台搭有玉米辣椒一类。
我将马栓好,整理行囊与佩剑,径直走进驿馆,三五酒肉子弟谈笑风生,稚嫩年生热切问询:“公子有何吩咐?”
“一壶茶水,几个小菜。”我应声回答。瞥见柜台女子,百无聊赖拨弄算盘,手指纤长轻巧。
“姑娘可是这小店掌柜?”我挑了最近她的方桌,小二携来清洁茶具与滚烫茶水,斟一杯予我,又客气两句三声。
“公子好生俊俏。”闻声她抬头望向我,虽是素朴极然的面容,全无小女子该有羞赧,世故眼眸却不失为一双迢递眉目。
“姑娘说笑了,小生不才,不过寻常粗俗糙汉罢。”我抿茶一口,舒展茶叶赖赖浮沉。
“见公子器宇不凡,似极了我的一位故人。”她说着从柜台拿了坛酒,“敢问公子可是来自北疆?”
“确实。”
“公子佩剑,又路过我潮州小店,莫不是有要职在身?”她携了酒坛过来。
“我?姑娘莫要说笑了,在下不过闲云野鹤深山游客,边走边停四海为家罢。能有何要职在身?江湖游乐,岂不快意。”
“公子所言极是。”她莞尔一笑,唇角笑意浅浅,似是失落接踵已习以为常。
“方才听姑娘所言在下像极了姑娘的一位故人?”她开了酒坛,气味香浓,小斟两盏。
“像也不像。方才见你头一眼觉得像极了,如今看来,竟是不像的。莫要饮这茶水了,来尝尝我这儿的女儿红,半价赠你。”
“哦?那小生在此谢过姑娘了。”我苦笑,饮了她的女儿红,烧灼喉咙。“那故人?莫非是姑娘意中人?”
“很久不曾被人称为姑娘。来我这儿歇脚的人大都是游人,来此关隘整顿休息。一声老板娘我早已习以为常。”她低垂眉眼,分外神伤,“方才你唤我,竟是我混淆了。…意,意中人?
“呵,少年之志不在此,在乎戎马沙场间。意中人,已是多年不归人。”
“可否告知在下他的名姓,我此行归还北疆,定帮姑娘将此人找来。”
“尧尧疆土一人难寻,公子莫麻烦了。”
“可曾记得他相貌?”
“不记得了。三年五载,时过境迁,音容相貌全然不清,若非要说……该是面如通玉目如闲星,鼻若悬胆唇若炼脂,长身玉立风流倜傥眉目疏渊。自是好认得。”
“姑娘所言极是。想来姑娘当年也是‘一家女,百家求’的情景,若不嫌弃,红尘往事不妨讲与在下听?”
“公子竟兴致如此,怕要公子见笑了。”
“那年我十五岁。及笄。
上元节,灯饰琳琅琉璃珠萃,我自恃才学非等闲辈,各色灯笼美极,天上人间亦不过如此。
自此与繁华间见他,一切颜色光泽失尽,唯独他百般明亮。
翡翠发簪,腰间佩宝剑,藏色单薄衣衫,怡然自得。灯谜于他易如反掌,我以头礼为由,厚颜搭讪,承蒙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竟同意与我搭档。
‘在下陆柏,字子昭,北疆人士,此番雕虫小技,让姑娘见笑了。’
‘多谢公子帮忙,才幸得这潮州第一秀娘锦帕。’
‘第一绣娘绣的又如何,想来姚姑娘的手艺必定是好她千百倍的……’
后来我们在桥上站了良久。待他离去,我方知,
原来这万家灯火满目繁荣,竟不及他鼻翼一点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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