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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白大夫
【信为缘姻缘初定,事难隐终陷风尘】
“此回书便是:慕海国无理索稚子,焦公子守诺捐此生。真蛟乐童黄泉伴,世间唯留彼岸篇。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下午继续慕海妖国传!”
啪一声惊堂木,一身男装大褂的腊儿哑着嗓子下了台,捡起地上的打赏,转身去客人刚走的房间帮忙收拾一片狼藉的屋子。
镇上被小厮拉来给姑娘看病的白大夫职业病犯了,一下子注意到这个嗓子有问题的“男孩子”:“请问,那个说书的小伙子怎么回事儿?嗓子怎么都那样了。”
小厮顾不上面子,直接笑出了声:“白大夫,这可是您走眼了。那说书的可是我们这儿的一个瘦马,叫腊儿。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黄花大闺女,今年大概二百五六十吧。估计过两年就能卖个好价钱了!”
白大夫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指着腊儿:“这能是二百多的女子?”
“可说是呢,”小厮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这腊儿是捡来的,连我们忘忧阁的妈妈都看不出她是什么妖族,就是隐约觉得可能是大混血的人参精。
我来的这些年她没再长大不说,还怎么长都带着男子的英气,也怨不得您看不出她是女子。估计是不入流的混血吧,反正修为、灵力都差得和小娃娃似的。
不过这腊儿说书、写话本子一绝,还特别喜欢那些重诺、守信、笃情的故事,整天嚷嚷着将来要去天南海北地收故事。有她说书,我们改茶馆子都能活。这两天也不知怎的,像欠了高利贷似的给自己加了不少活……”
小厮还在涛涛不绝地扯闲篇,白大夫却眼前一亮,默默捣鼓着小厮的话:“重诺,守信……”,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腊儿,一直目送她进了楼上的一间屋子。
待腊儿闪进屋子后白大夫才收回目光,摇摇头,脸上的喜色也渐渐被原有的那份忧虑冲淡,抬腿跟小厮上了楼,却吃惊地发现居然就是腊儿刚刚进的房间。
白大夫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刚要开口,却被腊儿抢了先:“大夫,您可来了,这两位姐姐一直病着下不了地,就等您妙手回春了。”
给姑娘问诊有腊儿守着,小厮乐得清闲直接带上了门下楼。白大夫却生平第一次在号脉的时候分了心,以至于腊儿都皱起了眉头,十分担忧地问道:“白大夫,她俩不会是特别重,特别难诊治吧。”
听这一声呼唤,白大夫回了神,自嘲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刚刚确实分心了。这病症……跟你这个姑娘家不好讲。”白大夫笑得有些尴尬,另两个女子却已经心下了然。
的确,这种地方最常见的怕就是肾气亏损的病症了吧。
白大夫见她们的表情便已明白不用再多说了,随手写了方子交给腊儿。可小姑娘刚出了门,那瘦高的身影便悄悄把她摄到一个没人的角落下了结界。
“你,你干嘛?”腊儿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放心,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托你帮忙。”白大夫赶紧抬起了手,向腊儿解释道。
小姑娘挑起眉毛,还是带着满满的怀疑:“我一个门都极难得出去的人能帮你什么?”
“救人,屋里的两位姑娘身子亏得太厉害了。吃药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至少这三天得让她们好好歇歇,否则就真落下病根了。听说你守信用,又聪明,这三天你可愿帮忙?成了,我便……”白大夫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小姑娘可能喜欢的东西。
“你便带我出去逛逛如何?”
“姑娘当真很想出去?”
腊儿叹了口气点点头:“是啊,若不是我长相一般,估计连出去都是不可能的。但我真的很想出去,也很需要出去一下。如果我做到了,你能不能……”
“没问题。”白大夫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你若让能让她俩三日不接客,我便带你出去逛一整天可好?”
“一言为定,绝不反悔!”腊儿主动伸出手,要和白大夫击掌为誓。白大夫却被小姑娘的率性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抬了手击掌。
看着腊儿一溜烟儿地跑下了楼,白大夫不无失望地摇了摇头。回头看看两个生病姑娘的房间,又叹了口气,无奈地把药箱背好走出了忘忧阁。
“以为走之前能遇到一个守诺的女子……看样子,唉。只可惜两个还未到中年的女儿家怕是难得全寿了。”
一面叹气,一面嘀咕,白大夫失望地离开了忘忧阁,却不知,这里因为他刚刚并不怎么走心的承诺闹起了鬼。
刚喝了药,两个生病的姑娘就被老鸨子拉去给客人挑拣。不知怎的,只要她俩被挑中,屋子里就会莫名出现怪事:乌鸦不知怎么飞了进来,还不偏不倚地在客人脸上标记了领地;野猫湿哒哒地进了门,在刚产生些暧昧的两人身上留了下自己的记号;好容易要进入主题,掀开被子,却是一窝青蛙正在酣睡……
谁也查不出是怎么回事儿,整个前院却传出了是好几个版本的鬼故事。两个姑娘的容貌本身就一般,年纪也都不小了。迷信带来的恐惧顺利地战胜了老鸨子的贪心。这两个人直接被锁在屋里不许见人,第二天便被牙婆卖到城外的产楼做嬷嬷了。
腊儿自豪地站在门口,目送着两个姐姐感激涕零地拿了洁白的奴籍契,换了粗布衣裳跟着牙婆离开了。
“定的三天,我这可让她们不止三天,是一辈子不接客,算不算超额完成任务啊。”腊儿扒着忘忧阁的门框晃荡着,“白大夫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啊。冬儿就等这最后一笔钱呢……”
“诶,来了!”腊儿兴奋地刚要冲出去,一道影子却先行笼罩在了她身上。原本晒得人暖洋洋的日光瞬间变成了沁入骨髓的寒意。
“我就说嘛,你俩睡一张床。你能不知道冬儿来月事了?”老鸨子冷笑着盯着腊儿,看得腊儿心里就剩三个字:“死定了!”
……
冬儿早就跪在了后院,一双杏眼里满是说不尽的苦涩,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盯着小厮身后的水井。
老鸨子亲自抓着鼻青脸肿的腊儿,一把将她摔在冬儿面前:“继续给我打!”
“妈妈,”冬儿急忙跪着去抓老鸨子的衣襟,“是我骗了您,求求您打我别打她啊。”
“哼,当妈妈我老糊涂了?知情不报,打得就是她。至于你……”老鸨子用手指托起冬儿的脸,眼里满是贪婪,“瞧这小脸儿俊俏的,你这身子可是妈妈的宝贝,碰了一丁丁点儿那可都是银子。”
冬儿呆呆地望着老鸨子,心里了然事情只可能是最坏的结局了。
“官乐署的小花魁刚入行时都没你这般可人儿,”老鸨子的手继续摸着冬儿的脸,“等你月事干净了,怕是整个梧桐镇的男子都愿意来竞拍。一定会是个好价钱。”
“妈妈,求求您了,女儿不要……”冬儿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无力地晃着老鸨子的衣服。
一丝不屑划过老鸨子的脸,手中凝起了灵气:“哼,都由着还不反了天了,妈妈我今天……”
“咳咳,不好意思先打扰一下,” 白大夫尴尬地站在院门口,看着这院子里的戏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说让我来后堂验个新入行姑娘的康健,额……”。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小厮也觉得尴尬,停了打腊儿的手。
哪知冬儿趁这个机会一下站到了墙边,拔下头上的簪子竟指向了自己的眼睛:“妈妈,我求你了,我真的不愿意接客,您就容女儿一个月,我保证,我保证凑齐您想要的银子。”
“我的傻冬儿啊,”老鸨子冷笑道,“你见过谁家院子里入了娼籍的丫头是靠自残就不接客的?你就是真瞎了眼睛,妈妈无非就是少赚点钱,直接把你送去三等野馆子。那帮贩夫走卒可不在意这些,怕是也争着来见你的。”
冬儿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整个人像是马上要垮了。
“你这小模样在梧桐镇当瘦马卖,妈妈我绝对是折本,接客是肯定的。其实你也可以往好处想,你们狐族想快进品最宜双修,你若能化对方的精元为己所用,不用800年的苦修就能进品得双尾了,这辈子升个四尾的狐仙绝对没问题。
你若不愿如此修炼,妈妈也实话告诉你:以你的姿色去官乐署都不会被比下去。青丝堆云,面如玉,鼻子眼睛和这小嘴都是一等一的好。身材也是该有的都有,该细的都细。等你更会伺候客人,在一等院子当个几百年花魁绝对没问题。
那时候,金银珠玉你绝对是享用不尽,贵家老爷也绝对乐意赎你为妾。你若调养好了身子,给府里生个争气的儿子,肯定比寻常家妇人风光得多。”
“妈妈,您不用多讲,道理我明白。只是女儿此生只求一个身份,只要有人不把我当物件儿,当我是和别家一样的人,哪怕他是个农奴女儿也甘愿嫁他给为妾。您是知道的,冬儿生在产楼,三十来岁不知事儿便来了忘忧阁,我就想有个家……”
“哼,你这样幼稚的妈妈见多了,这两句话就想出门?我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老鸨子丝毫没理会,转身要走。
“妈妈,”冬儿再次抱住老鸨子的腿,“冬儿不敢如此妄想,只求妈妈宽限几日,冬儿定然给您一个交代。”
“嗯,”站在一旁给腊儿看伤的白大夫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位冬儿姑娘就是让我来验康健的吧。这姑娘明显血虚,先天似是有一处疾患造成气脉、血流不顺。凡事都得徐缓图之,若是让她这样的直接于花楼献艺竞拍,怕是血气攻心下不了高台……这位妈妈三思啊。”
“这……罢了,”老鸨并没有转身,口气却明显软了不少,“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不想逼死你。但规矩就是规矩,今日你便搬去前院二楼,十日后我为你‘择婿’。定找个年轻公子与你‘拜堂成亲’,同入洞房帮你知人事。你不想要名分吗?这场戏也算了你此生一个心愿了。”
说完,随手甩开冬儿,大步离开了。
小厮得令,开始搬冬儿的东西。冬儿却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口里喃喃道:“妈妈,求你了,妈妈,求你了……”直到被架走也一点反应没有。
若是无力回天,清醒只能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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