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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那帮凤凰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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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轮回半世得超脱,守陋屋一念获新生】
那天晚上,夜色很醉人,伴着婆娑的树影,我俩手拉着手去看影石戏,更确切地说是他拉着我的手。那时候,我还是奉圣的脑子,也有些把他当“外男”的惯性。几次我都害羞地想松开两人扣在一起的手,到头来又被抓得更牢了。
就仿佛我俩这辈子曲折的情路一样。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时候两途地的凤凰多极了。而且,似乎没有传说中后族高贵清冷的样儿,相当的“接地气”。
刚刚感到我们是麒麟,几只凤凰便极为热情地凑了过来,东拉西扯地在我们身边耗着时间。特别是对我尤为“自来熟”,仿佛是本家人一样对我嘘寒问暖。我的怀里也瞬间多了不少零嘴。那场面绝对不是一般的尴尬啊,延宗都不好意思了。
就在我俩尴尬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另一只被围住的同族费力地挤了过来,无奈地叹息道“凤凰一族百十年没有雏鸟了,现在这些百鸟之长看见麒麟、鹿蜀比什么都亲。”
说到一半,他低头看了一眼我的肚子,差点没憋住笑:“噗,那些凤凰们可怜呢。”那同族拍了拍延宗的肩膀,像个大哥一样语重心长地说:“兄弟啊,你这是新婚燕尔吧。还是要注意两个人的身体,细水才能长流嘛。”
“多谢兄台。”我听着延宗从后槽牙挤出来的话,心里莫名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好在这时,门口的管事开始验票放人了,我们终于被热情似火的凤凰们甩在了身后。作为难兄难弟的同族也丢了我们,冲过去抢好位置了。
“怎么影石戏这么受欢迎,明明听说前几年就传入奉圣了啊。”
“大概是片子火吧,成天就会歌功颂德,不管演什么都硬扯回忠君爱国的大戏肯定没有这种真实故事改编的有看头。”延宗理了理我俩被挤得有些皱的衣服,继续介绍道。
“这个戏叫《三生》,听说是由早年间两户来投慕海的凤凰的亲身经历糅合改编的。哼,多半是慕海夺天命计划中的一环,因此早有准备。
这戏有战争、有爱情还讲的是现在两途地‘第一大族’凤凰的故事人,来看的人自然多。听说端木城也在演,恐怕也是为了攻心吧。”
“什么攻心?”
“我估计是有圣手……哎,开始了,咱们先看戏。”
影石屏上一袭红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以为是才子佳人戏常见的倒叙,谁知竟是讲凰族族长下令成年凤凰年内婚嫁。一个长着清澈眸子的小姑娘,还没来得及憧憬未来,便被哭闹着被劝进了花轿。
我瞬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嗓子,黑暗中感到延宗的手也僵了:“要不我们出去吧……”
“……不成,两张票呢,多浪费钱啊。”
“嗯……夫人真是勤俭持家啊。”
其实也不是心疼钱的问题,而是看着那女孩,我已经走不了了。
我在那绣工华美的盖头遮住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绝望,莫名地我想看她走下去,去走那条所有妾室都梦寐以求的正妻之路。
然而,她的路依然是荆棘丛生。我看着她偷偷在夜深人静时熄灭了卵上的火,清晨才又添上;我看着她手足无措地抱着刚出壳的雏鸟,耳边满是丈夫、小妾刺耳的恭维声;我看着她仗着门第高贵毅然入山,成了众人仰望的焰清观主,却几乎断绝了一切尘缘,连对独生女都是冷冰冰的……
如果我当时有了孩子,这会是我的选择吗?还是我会为了孩子放弃掉自己的一切?
我还没来的及思考,就被轮回一般的画面吸引了。又是一双含着雾气的眼,还是那张几乎没有变化的桃李面容。带着不该有的成熟麻木地送走喜娘,认命地等待着被父亲送入王府做侍妾。
“贞儿,赶快和我走!”一名短打扮的男子闯了进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一瞬间,这憧憬过无数次的情景把我的心真正拉进了影石戏里。故事就像我当年一直期盼的那样,我被延宗带走了;好像是我和他被逼无奈,沉了寒潭以死明志;又是我两人成了王爷王妃,尴尬地醉酒结合,周旋于各种势力、事件,在对彼此的不信任、托付、纠结与了悟中涅槃入城。
我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幻境已经结束。影石屏上是现实中的两家凤凰正在挥着翅膀向观众致意。
前面的凤凰边往出走,边带着笑意切切私语:“这母女翎子都是一样的,也就是焰清夫人被禁制所限认不出。”
“是啊,这城珠连千年修为的凰鸟都能制住,简直是神物啊。”
“说不定,人家早清醒了,就是舍不得这‘干女儿’呢。”
我无心八卦,目光落在了焰清夫人手写的那段小字上:“我曾经期盼‘解脱’,我曾经只能任由我的贞儿落入同样的宿命。当我离开奉圣,我的故事发生了改变。希望你的故事也可以因你的选择而更绚烂。”
“我的故事吗?”我嘀咕着,“我可以像传说中的鸣霄夫人那样,跳出奉圣女子世代轮回的圈子吗……”
我是个习惯了做事一鼓作气,不愿意拖沓的人。看着我重新“霸占”了东厢,延宗显然很满意今天的“教导”结果。
两手一背,趿拉着鞋子看着忙碌地在嫁妆里翻东西的我,笑出了声:“我别不是娶了个傻的吧。你自己的东西,几十年都不翻着看一下,真就甘心都便宜了那凰家?”
说着,随手往火盆里添了些碳:“你就慢慢翻吧,反正明天还是假期,今晚几更我都等得起。我去钻凉被窝喽,你也别冻着。”说罢,便大摇大摆地回了卧室。
强压住心里觉得应该跟着进去“侍奉”他的念头,我听着窗外呼啸的冬风,对着已经褪成了粉色的喜单子,一件件查点着无尽球里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啧啧,父亲当年为了证明我们配得上凰家,可真下了血本啊。可惜这些被直接抬进了大库的东西,凰家一点也不在意。
查来查去,只有金银被用去了不少,当时可把我心痛坏了。好在家里卖的、从人界淘来的书册倒是没丢。看着父亲为此亲笔写的小单子,我估计他是想以此得个推荐。
没曾想,人家只是想要能产卵的麒麟,又有谁会真正关心一个买来物件的“赠品”呢?
我体会着父亲的心思和心意,自己的胸口又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撕拉”火盆里的声音及时把我拽回了现实。对啊,有延宗、有这间永远真正属于我的小房子,我可以试试慕海女子的日子。
取了笔墨,我为自己写了个代写书信、代念字的幌子。想了想,又拿了个印书的模子,在幌子下面添了一行。
炭火暗了,我看看外面的月影,居然都快到三更了,可我好像并不想睡啊。忽然,我看见了角落里,我亲生小娘在我临走前偷偷塞给我小盒子,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要好好抓住夫君的心。
完全出于“好奇”,我打开了上面的小封条……嗯,确实是亲妈啊。
“为那个老头子我才懒得费这么大的劲呢”,我回头看着还留着灯火的卧室,“延宗嘛……嘿嘿,反正还有两天假期,先回去找点乐子也是不错的。”
延宗那晚被我第一次的投怀送抱惊得外焦里嫩。那表情,真的千金不换。当然,等他假期结束后,“意外”地发现我居然真在营区外的集市摆了摊子,那样子简直像看到凤凰进茶馆点了一碟子死老鼠似的,可笑死人了。
那一天,我的摊子排了长长的队。除了因为我代写书信、念书信的价钱低;更因为我在卖亲手为成年人改造的《识字册子》。
“你,怎么?”延宗挤到我身边时,只能蹦出这两个词了。
我却拿出了早就练好的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啊,我嫁妆里本来就有我爹早年间搜集的人界鸿胪寺里教各国通译的课本子。我不过是挑了些日常生活里用得着的字,加了些图,不费事儿的。第二本就可以用切韵了,那时候就更省事了。”
“什么时候?”延宗还是木讷地帮我收拾着钱盒子。
“这又不麻烦,就是这两天在东厢房里‘静静’的时候弄的,怎么样?”
“挺……挺好。”
“是啊,卖得可好了,我都怀疑是不是卖便宜了,要不我明天涨价吧。”我闪着天真的眼睛看着他,看他那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你等会儿啊,还有不到半刻休市,一会儿我请咱林大教头吃饭!除了当年元宵灯会请你吃了一串糖葫芦,我还从没请过你吧。”
“你请我……嗯。”
看着我费力地提起装铜板的袋子,请他吃了涮肉,还主动化为原形只为了更方便背钱袋子,延宗一直处于恍惚状态。进门时一脚踏进泔水桶他都完全没有察觉到。
事情就是这样,很多人可以高谈阔论自己并没有完全认可的事情。一旦事情真的发生,他就接受不了了。
延宗到了晚上才算回魂,我却很享受这一天。如果让我说,这一天大概和我下定决心要跟延宗过一辈子一样幸福。
而这幸福多半来自那间只属于我的、用来做自己事情的小屋子,来自我自己挣的每个铜板,也来自他无声的支持。
其实那段时间我也一直担心他接受不了我真的抛头露面出门卖书,于是尽力用一些方式补偿他。好在他是抱着来适应慕海一切的心带我来的这里,没两天就适应了。我现在甚至都怀疑他一开始的不适应,就是为了多占我便宜装出来的。
日子就这样在同出同入中地又进入了和谐的安宁。看我一直心情不错,也很少再说蠢话了,延宗终于在一天晚上说出了又一句改变我这一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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