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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赫连春水天生一副好皮囊，修长高挑眉目生春，又最会讨女孩子喜欢，于是两人跟着商队西去这一路上，才两三天便已到处打得火热。
戚少商盘坐在宿营的火堆前，伤势恢复的还算好。他背上那一剑并不十分深，天幸还刺偏了，若是直插心脏而去，就算不深也足以要命，商队的小大夫说他命大，戚少商笑笑没说话，忽明忽暗的火光下，这个侧影既英俊又萧索，小大夫捧着药碗迷恋地看了一会，隔壁的帐篷有人喊，戚少商抬头道，“有人叫你？”小大夫脸一红摇摇头。
过了一会赫连春水跑过来嚷着喝多了要睡觉，小大夫小鹿一般跳起来逃走，惹得赫连一阵暧昧地笑，被戚少商踹了一脚。
商队离开古格城七天，领头的大姐说姐妹们我们要加快，到砂子寨还有四天，我们的水和粮食都不多了。
这个商队从上到下都是女人，黑巾遮着面，看起来十分神秘，领头的大姐作风强硬指挥有序，戚少商跟了两天也不禁佩服，养活这样上下百十人，难得她能撑得住，也是巾帼奇人。
他们俩是男人，又都受了伤，所以远远地跟在商队后面单独一辆大车，赫连春水骑在骆驼上道，“为了腾出这辆车，她们前面的驮马都加重了负荷，行程是肯定要耽误，她心肠这么好，我真不想她是敌人。”
戚少商歪头看出去，装饰着红色毡毯的领头骆驼在商队中间，不时有人过去跟她说些什么，烈日下那一抹背影看起来窈窕又英气，倒跟红泪有几分相像。
“她们这样往返着做生意，真是不容易。”赫连春水天性怜香惜玉，一路上烈日炙风炎热的沙子烫着脚，不时地跟戚少商喃喃两句。
商队又走了两天，这天傍晚前方探路的姑娘回来说，“大当家，西边变天了，可能会有沙暴，找地方宿营吧！”
戚少商听着这熟悉的称呼，心里不由一动，骆驼上大姐点头，“全体宿营。”
商队找了避风的地方扎下营帐，骆驼上的货物都解下来护在中央，外围是两圈骆驼，营火也未点，所有人聚在一起看守货物，年纪小的小女孩子在最里面看着戚少商，赫连春水已经出去帮忙。
果然还未到太阳落下去，西面的天空就一片浓黑，飞快地压了过来，沙暴肆虐着掠过营地，帐篷被狂风卷扯着嘎吱作响，好像随时都会被撕烂，戚少商担心外面情形，照顾他的小姑娘宽慰道，“没事的，今天的风不大，客人你不要起来。”
小姑娘盈盈一双素手按着他肩膀，一边宽慰一边还在探出去看，偶尔风势太大姐妹们招架不及，便会呀的一声捂着嘴巴惊叫。戚少商从下往上看着她侧脸，最多不过十三岁的孩子，这样漂泊流离，让人从心底生出怜惜。
戚少商动了动肩膀，道，“我的伤其实也好的差不多了，你在这里，我去帮忙。”
“啊呀不行，”小姑娘过来按住他，“蓝姐姐说你不能动就是不能动，你要出去了她会骂我的。”
戚少商耐心地试图说服这个死心眼的小孩，两人才说了几句，帐篷里钻进个土人，赫连春水哑着嗓子道，“给我口水喝。”
却原来外面沙暴已经过去，戚少商跟着赫连春水出来，营地上被风刮得一片狼藉，赫连春水卖力地跑着收拾，戚少商也在一旁帮忙，商队的姑娘都很轻松，彼此交谈着今天的风不大，过去这场风，前面到砂子寨应该不会再遇上沙暴了，心情都很好。
沙暴过去天气格外好，一钩弦月偏偏地挂在山角，满天繁星好像伸手便能够得着，领头大姐说开酒，风暴过去我们庆贺庆贺。
营地上很快热闹起来，羞涩的小大夫給戚少商专门弄了没有辣子的烤肉，嘱咐他不能喝酒，也不要吃太刺激的东西，对伤口不好。
戚少商心知前路莫测，很顺服地言听计从，小大夫异常开心，不远处赫连春水的笑声也不时传过来，戚少商略皱了皱眉，低下头去吃东西。
这一晚大家都折腾的累了，睡前又喝了酒，睡下后营地上悄无声息，每个人都睡得香甜，连值夜的姑娘也在打盹，戚少商却莫名觉得不安，背后伤口也隐隐作痛。
四更的时候月亮彻底落下去，星光也开始变淡，四周黑的好像凝住的浓墨，戚少商忽然觉得口渴，爬起来去找水囊，忽然风中有什么异常的气息扰动了他的嗅觉。
戚少商心里一惊，淡到几不可查的血腥味，随着夜色慢慢地蔓延过来，戚少商悄悄叫醒了赫连春水，两人在营地外围巡查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值夜的姑娘被他们惊醒，戚少商低声吩咐道，“多叫几个人，小心防备，可能有人突袭。”
风从西面来，赫连春水原本要独自一个去查看，被戚少商叫住，两人轻功都不错，果然在一里之外一片废弃的旧屋附近发现了敌情，赫连春水要戚少商回去报讯，戚少商却道，“我现在轻功连一半都使不出，你去，最多我不出声。”
这一股沙匪在贺兰群盗中力量并不算强大，但是蓝大夫她们一群女子却只会更弱，戚少商顿时庆幸幸好是带着剑出来的。
第二天一早商队重新出发，气氛十分低沉，昨晚沙匪突袭并未成功，可是商队也折损了两个姑娘，受伤的也有十几个，赫连春水挂了一点彩，戚少商则重伤未醒。
为了照看他的伤势，领头大姐果断抛弃了大半货物，对管账的二当家说，“他们对我们有恩，这一趟我们不赔就好。”
扔掉货物之后商队速度快了很多，原本四天的路程，星夜兼程只用了两天，砂子寨地处贺兰大漠唯一一片绿洲，三教九流无所不有，蓝大夫带着仍旧昏迷的戚少商去求砂子寨神医老蝎子。
无奈这只成精的老蝎子认钱不认人，商队并不宽裕，蓝大夫左右为难哭了几场。最后还是赫连春水想起脖子上的玉佩大概会值些钱，老蝎子才答应救戚少商一命。商队大姐十分讲义气，宁可放弃大家用命换来的商机也不肯就这么抛下他们，一定要等戚少商脱险之后才继续西行。
管账的二当家跟砂子寨游商浪人兑换了大半货物，又带着两支驼队返回来路把扔了的货物点齐捡回来，回来宽慰领头大姐说，咱们这一趟账面上已经不亏，不如让姐妹们在这里住些日子，砂子寨的温泉不错，东边有个温泉小馆掌柜的是女人，只招待女客，就让姐妹们去那里吧。
一行人便这样安顿下来，一晃过去十来天。
“恭喜你，”锦榻上自在候支着下颌道，“又赢一局。”
顾惜朝看着手里头猎鹰送来的短笺，戚少商重伤未醒，愠怒道，“你这次派出的人可以杀了，轻重分寸都不知道，还留着做什么。”
自在候失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竖起食指，“第一局，你赌戚少商不会被心魔所惑而伤害自己的朋友，”说着又竖起中指，“第二局，你赌他一定会帮助小蓝抵御沙匪，就算他明知道有可能会死。”
“你都赢了，我想知道，他对你，是不是也一样。”
顾惜朝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淡道，“那是我们最后一局，到时候你便知道，急什么。”
自在候缓缓地笑了一会，“哦，我现在开始有点兴趣了，我们来看第三局吧。”
到底一个人的善和坚持，底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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