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风月

　　许是没有了追杀令终于可以自由下山，许是听到蒋月说很想念过去的他，蒋平南这一刻展露出极致的温柔，仿佛又变回曾经无忧无虑的阿南。
　　怀里的女人周身染着一层绯红，迷离的眼眸映着的都是他，微张的软唇喘着甘甜的香气，情动不已。
　　这一天，暗室里的两个人无比旖旎。
　　*
　　夜晚，浑身没有一处好肉的江山闭着眼睛没有睡意，霍九郎想去照顾他，无奈敲了好久的门，只得了一句”我没事“。
　　更深露重，江山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烧，想起身喝口水也做不到，意识好像已经脱离了身体，混混沌沌。
　　床头那盏暖黄色的夜灯成了此刻唯一的光明。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蒋月在山边的悬崖上迎风而立的场景，梦中人的长发被风吹起，四散开来遮住了脸，一身灰色长裙盖住脚面，随风飘落在石头上。
　　清冷……
　　绝望……
　　不似人间……
　　他看不清蒋月是什么表情，总觉得很悲伤，很想去抱抱她安慰她，可是梦里的自己无论怎么跑也跑不到她身边，只能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忽然，画面中的女人倾斜身体，以拥抱的姿势跌落悬崖，他觉得自己也像在跌落一般，不停地下坠。
　　最后眼中的灰色身影消失成一个黑点，融入整片黑暗中。
　　惊醒过来的江山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被风吹开的白色纱帘，纱帘后面隐隐约约站着熟悉的身影在抽烟。
　　在清晨蒙白的阳光和烟雾中，那身影转过来：
　　“你醒了，还痛么？”
　　“蒋……月？”
　　“嗯，是我。”
　　江山愣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他以为还在梦里，很害怕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蒋月消失，直到周身的疼痛提醒着这并不是一个梦，才又缓缓睁开眼。
　　身上受伤的地方忽而感到揉捏的钝痛，接着便是清凉的舒缓。微微侧过头，是蒋月拿着药膏在给他上药，不轻不重刚刚好，揉到了他心里最软的那一处。
　　“蒋月……”
　　“这里所有的人叫我‘小姐’，只有蒋先生叫我蒋月。”
　　“小姐，你、你昨天还没回答……”
　　“什么？”
　　“为什么要替我求情？”
　　“我说了，你是我带回来的人。”
　　江山低笑了声说道：“就因为这样？”
　　女人不再讲话，上完药转身离开。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自己也在自嘲：“是啊，为什么呢……明明正主就在我身边，为什么看到有些相似的眉眼和气质就舍不得呢……”
　　感情是个无底洞，容不得窥探半分。
　　或许她怀念的只是当初的阿南，把江山当做某一种不可明说的替身。
　　之后的几天，蒋月没有再来看过江山，只是吩咐霍九郎每天来给他换药，还让佣人给他拿了不少衣服鞋子，时不时地也有人来送一些汤汤水水。
　　本就年轻的身体恢复很快，没过几日便能下地走路。
　　虽然右腿有些跛，身上的伤痕也没落痂，站在风中却笔直挺拔，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英雄负伤归来的即视感。
　　无论是五官还是受伤后的坚毅，江山还真是像极了少年时的蒋平南。
　　*
　　蒋月所住的主楼没有召唤是不能随意进出的，江山便在花园里溜达，企图制造偶遇，一连几天也没成功，不免有些泄气。
　　孰不知窗边的一双眼睛随着他的脚步起起落落，丝毫不曾离开。
　　“逛花园这事倒是不像了……”
　　蒋月回忆着当年，蒋家大宅也有一个很大的花园，是几个孩子最喜欢玩的地方，还有一些佣人的孩子也会与他们一起玩耍。
　　十来个小孩组成威风凛凛的战队，在花园里大杀四方。
　　后来他们渐渐长大了，分得清主家和佣人的区别，便不再嬉笑胡闹，凡事恭恭敬敬。
　　蒋平南从来都不是孩子王，他就像个发号施令的幕后黑手，总能用些小计谋使对方惨败。
　　依稀记得有一次，男孩子们要玩对战，女孩子们要玩过家家，双方争论不下，交给石头剪刀布来决定。
　　猜拳结果是男方获胜，女孩子们只好撇着小嘴拿起玩具剑胡乱挥舞。
　　没过一会儿，只见小小的蒋平南抱来一堆酒心巧克力，哄骗大家玩拜堂成亲有喜糖吃，玩具剑成了被抛弃的对象，五彩缤纷的巧克力成为新宠。
　　想来搞笑，之西为了多吃些巧克力，硬要做新娘，蒋平南便摆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告诉她，兄妹之间是亲人，亲人不能结婚。
　　于是，四岁的蒋月和十一岁的蒋平南成为游戏里的新娘新郎，而花园里那颗百年古树成为他们的证婚人。
　　这件事还有个后续。
　　那些孩子将满满一大盒酒心巧克力瓜分干净，承受不住醉意横七竖八地睡在草地上。蒋平南只好牵着蒋月挨个敲房门，让大人们把孩子抱回去。
　　送走最后一个小孩，蒋平南把四岁的小女孩抱在怀里，亲昵地哄着：“小北，长大了做哥哥的新娘子好不好？”
　　她回答了什么？
　　记不清了。
　　好像就那样窝在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
　　总之，她从小的心愿便是做哥哥的新娘，阿南的新娘。
　　想到这里，蒋月心中一片温润。
　　如果没有狗血的血缘关系，没有那些争权夺利的纷纷扰扰，是不是真的可以完成梦想，成为蒋平南的新娘？
　　花园里的花快要谢了，零落中透着颓败的美感，如同她的心一样，渐渐败落。
　　*
　　蒋平南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见任何人，他好像很忙，派出去办事的人一波接一波，回来的人也神神秘秘地从不多言。
　　那些人带回来的大箱子看上去很重，却不允许任何人帮忙，警戒地锁在仓库里。
　　霍九郎和吴辰常常去仓库里拿生活用品，发现仓库里不知什么时候立起了一道墙，门口站着表情严肃一丝不苟的岗哨。
　　他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支了东西踱步离开。
　　从这个时候开始，蒋先生的计划渐渐浮出水面，朝着令人震惊的目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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