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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故事
七爷抱着沈星在地上坐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像是哄孩子一样拍着爱人的背,嘴里呢呢喃喃。
蒋月想把他们扶起来,走近听到七爷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阿沈还记得水库,小坏蛋怎么那么记仇啊……你醒来好不好,我带你回水库……我们不走了,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们不走了……你醒来看看我,我好疼啊!你不是最怕我疼吗?你再不醒来……我就快疼死了……”
悲怆的声音传进蒋月耳朵里,她觉得胸口压上了一块看不见的巨石沉闷地让人难受。
沈星,这个从来没有要求过别人的人,从一出现就是她的天使,对她好,保护她。有时候她甚至都在怀疑,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还是从小缺爱啊,怎么这么傻……
第三天的太阳升起来了,蒋月的理智回归快一些,她看了看仍旧坐在地板上的人,其中一个的身上已经出现大大小小的紫红色斑点,记得在电视上看到过,那些斑点应该就是所谓的尸斑吧。
不能再任由七爷这样下去!
沈星的尸体很快就会腐烂,她不能让那么美好的人一点一点烂在最爱的人面前。
安排了银座的几个保安过来,就算是绑,也要把沈星的尸体绑去殡仪馆。
保安敲响门铃的时候,七爷抱着沈星干瘦的尸体开了门,他没有理会门口站着的那些人,非常小心地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蒋月示意他们跟在后面,不要打扰。
七爷抱着尸体去了火葬场,出来的时候,怀里的尸体变成了一个骨灰瓮,特别干净的白瓷,上面没有贴沈星的名字。
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家里悄无声息,他没有打扰朋友,也没有联系爱人,只留下一封简短的信是与人间告别。
七爷说,沈星最怕麻烦,衣服永远是黑白色,做事也永远不会转弯,直来直去的,有时候让人觉得一根筋。
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亲人,葬礼这回事就不做给别人看了,天使来的时候干干净净,走的时候也干干净净的就够了。
蒋月没有追问,一个人去公安局领回死亡证明和病例,收在沈星最爱的书里。
银座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并没有因为消失一个巡场主管而引起什么关注,蒋月休整几天也恢复了正常上班,只是七爷,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踏进过这里了。
月底到了,收支报表已经整理好,蒋月只好开着沈星那辆越野车去七爷的别墅要签名,然后给员工发工资。
按了好久的门铃都没人开门,她绕着别墅往后面走,视线所到之处不见一丝人影,连生活的气息都没有。
蒋月心里咯噔一下,这种感觉就像是那一晚沈星没有接电话一样,恐惧感越来越大,忙不迭地跑到小区门岗那里,要保安带着人去撬门。
事实跟她预料的差不多,大家撬开屋门跑到各个房间找人,在楼梯拐角的一个小储物间找到了已经酒精中毒昏迷的七爷。
“醒了?喝点水吧……”护工尽心照顾。
“我这是在哪儿?”
“医院,你酒精中毒晕倒了!”
“哦……”
蒋月来到病房的时候,护工已经被七爷赶走了,她没有说什么,静静坐在病床旁边,把那张来不及给他的照片放在了病床上。
七爷望着窗外的呆滞目光终于有了些神采,扎着输液针的手轻抚照片上的那张脸,似怀念似回忆。
“这张照片是我当年避难的时候拍的。我爸抓了一个团伙有漏网之鱼,那几个人放话要报复,他们撞了我妈的车,害我妈没了一条腿,我爸担心他们会伤害我,就把我送到特别远的一个山村里避难。他在部队时的老下属是那个村里的村长,我去了跟下乡视察的领导似的,谁都巴结。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虚荣心特别重,觉得自己厉害的不得了,玩的都是村里的孩子没见过的东西,他们就认我当了老大。那些孩子平时在村子里想欺负谁就欺负谁,看谁不顺眼就打一顿。
阿沈就是被他们欺负的其中之一。
他没爸没妈没上过学,能长大全靠帮村里的人干活,给谁家干活,吃谁家的饭,没活干就没饭吃。
因为长得好看,村里的小姑娘都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跑,惹得男孩儿们就以欺负他为乐子。”
说起沈星的长相,七爷嘴角弯起一抹笑,不等蒋月追问继续回忆:
“我记得,当时看到他的时候,他光着膀子赤脚踩在水库里抓鱼,特别专注,身上泛着一种水波样的光泽,紧紧地抿着唇。
那个画面一下子就刻在我心里了!
阿沈那个傻子,抓到小鱼就放了,大鱼才要。我一时兴起想跟他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像傻了一样动手抢他的鱼,他不说话也不看我,死死地抱着鱼站在那儿。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无视我,他是被欺负惯了,不说话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当时我觉得在小弟跟前失了面子,一脚就踹在他肚子上,旁边的人看我出手了,一窝蜂地凑上去打他。最后,他趴在地上起不来了,鱼也被我抢走了。
我第一次主动打架,打的……竟然是阿沈……
傻子,一条鱼而已,用得着护那么紧吗。”
或许是因为愧疚,七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只手捂住眼睛,喉咙颤抖。
蒋月递过去一张纸,他摇摇头,像是必须要把故事说完似的继续叙述:
“吃那条鱼的时候,有个女孩跑来告诉我那天是他爸的忌日,他没钱买祭奠的东西,想抓条鱼给他爸,偏偏被我给抢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主动上门跟他道个歉啊……”
蒋月顺着他的话回应:“嗯,真该,沈星那时候肯定委屈死了。”
“我去他家了,那屋子破的,真的,要不是有墙,我都以为是个牛棚。他一身伤地趴在床上,都没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我怕他是死了,赶紧冲过去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摸他的鼻子。
鼻子有气,但是脸滚烫,碰到我手的时候,嘴里却嘟囔着冷,我才知道他那是发烧了。
屋子里只有一床很薄的被子,我把衣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他还是吵冷,没办法我只好搂着他。
第一次搂着一个男人,睡得心猿意马,不停地做春梦,连我的女朋友都从来没让我产生过这种感觉。
后来阿沈退烧了,却因为两天没吃饭身子虚弱。我那会子真不是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趁着他虚弱要了他的第一次。
你知道吗蒋月,当初阿沈因为这个好几天都不跟我说话,我每天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讨好的时候,他都高傲的像只孔雀一样不理我,哈哈……想起他故意发脾气时的模样,我整颗心都软得颤抖起来了。”
“七爷,你很爱他吧……”蒋月听得心碎,出声打断了七爷的回忆。
“很爱?仔细想想,我所谓的爱好像只有伤害他,再没什么用了……”
“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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