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风月

　　沈星现在开的这辆车是去年买的，二手越野，跟遇见蒋月那天的那辆车很像。明明气质很温润的一个男人，却喜欢这么狂野的车，任凭蒋月怎么问都没问出答案。
　　银座这一年不太平，唐建清的靠山被沦为政治牺牲品，正在接受调查，而银座作为这座城市最大的夜场，自然多的是人盯着这块肥肉。
　　于是，各个部门没事就来查一圈，不扣人也不封门，就是来走个过场，让银座的老板知道自己的部门有多重要，需要孝敬，好好打点。
　　七哥依旧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像是根本不在乎一样，谁愿意来查，就可着劲的来，根本无所谓。
　　这副态度本应该惹怒众多大老爷的，可偏偏就没人封得了银座，就连那些例行的检查也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七哥阴沉着脸出现在一楼吧台的座位上时，这种时不时地检查才算彻底结束。
　　那天很寻常，一群不知道什么部门的人来检查，气焰嚣张。
　　七哥是在监控里看到有人推攘了沈星一下，而沈星站的位置刚好是舞台的台阶，一个重心不稳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支撑身子的手心蹭破皮，洇出鲜红的血渍，所以才使得这个从来不管一楼的大老板出现在吧台座椅上。
　　他本就带着一股霸气，坐在那里轻点着酒保调好的威士忌，人群自动就把目光全都给了他。
　　在静立的人群中走来跟他说话的，正好是推沈星的那个人。
　　那人还没走到跟前站稳，七哥就一脚揣在他肚子上，把人踢出两米多远，又走上前踩住他的右手，用力碾压，恶狠狠地说：
　　“谁给你的胆子碰我的人！”
　　那人的同事都惊呆了，没人帮腔，更没人敢出来阻拦，毕竟上头交待过，他们就是例行检查露个脸，不能跟里面的人起冲突。
　　沈星从人群中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站在七哥旁边劝着说道：“七哥，我没事，算了吧，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七哥松开了脚，冲着地下的人大吼一声“滚”，那群人立马收起刚刚的耀武扬威，乱作一团往门口走。
　　人还没走出去，舞池里就有人高喊：“七哥威武！”
　　从这天开始，银座的生意恢复以往，道上的传言也就这么说开了：
　　七哥的地盘，别撒野！
　　七哥的人，别碰！
　　*
　　蒋月在这里看多了虚情假意，再加上蒋平南的所作所为，对男女感情从心里抵触，任那些爱慕者用什么手段，都很难博得蒋总的青睐。
　　她的名字从小月到蒋月，再到小月姐、蒋总，明明才二十多岁，比很多同事都小得多，却没人不服。
　　跟男人不同，女人的能力往往容易被人忽视，所以出击时，更容易趁人不备，一击即中。
　　这几年她从一个小领班到现在的银座二把手，除了会看眼色、会识人，还有就是懂得怎么保护自己手里的权利，她毕竟是蒋家人，血液里天生有着追逐权势的本能。
　　七哥起初要蒋月做领班管理服务生，后来升到主管管理公主少爷，再后来升到妈咪管理小姐牛郎，到现在的蒋副总，虽然只管十几个人，但这十几个人却是比当红头牌还厉害的角色，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属于万里挑一的。
　　蒋月要做的就是每天训练他们的仪态、才艺，教他们一些高位者的心理研究和最基本的身体魅力，除了最后一点有专门的日本□□男优来教授以外，其它的都是蒋月本身就有的东西，教起来毫不费力。
　　这些人都是七哥专门花大价钱找来的好苗子，方方面面都很精心，一点不能马虎，他们最终的归宿是在政的高位者身旁，或者高位者的妻子枕边。
　　用七哥的话来说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人人都会败倒在一个‘色’字上，何况这个‘色’字之中还带着‘情’。”
　　这些人会以各种方法结识高官，由于精心的培养，高官一旦遇到他们，几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七哥就是靠着这些人才能如此稳固的保护银座。
　　以前他也找过靠山，每年孝敬的钱不少，出了事却总是先急着撇清自己，上头查下来，也是要钱的意思。
　　索性把这些养着靠山的钱用来培养自己的人，广撒网，鱼自然多，倒下一个还有一个。
　　蒋月也很明白，什么狗屁的自己创一番天地，没有人前后打点、保驾护航，再大的天地一股风就吹倒了，最后连灰都不剩。
　　恰恰相反，沈星一直都不太赞同七哥搞这些，他总怕七哥跟他爸一样，落得个以命为终的结局。
　　时间继续毫不留情地往后走。
　　唐建清越来越少露面，他的称号从七哥变成了七爷，倒不是因着年岁，是一种自发的尊敬。
　　“混混儿”行当更新快，毛头小子都能出道，七哥的辈份越来越高，叫声七爷，不算过分。
　　七爷把银座这摊子事全都交给蒋月，现在几乎是诸事不问，但他仍旧是每天来一趟，来了就在办公室里看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别人不知道，蒋月却清楚那些显示屏里全都是沈星的身影，而七爷总是会看着看着开始嘀咕：
　　怎么那么瘦了？
　　是不是工资给的太少吃不上好的？
　　不行，下个月加点工资！
　　咦，今天换了个眼镜还挺好看的……
　　妈的，那是个什么女人，竟然调戏老子的人！
　　一个电话就让保安把喝醉酒抱着沈星哭的女人丢了出去。
　　通常这些事情蒋月都不插手，反而看着暴怒的老板捂嘴偷笑。
　　在这个场子里同性很常见，没人觉得恶心或者脏，进了这扇门的人有哪个底子是干净的，谁都别笑话谁，和睦相处最重要。
　　真有感情的话也会光明正大公布，没人藏着掖着。
　　蒋月若不是有幸遇到沈星和七爷，指不定也得靠卖笑度日，运气再差一点，沦落风尘也不是不可能。
　　七爷和沈星之间的不同寻常，蒋月很早就发现了端倪。
　　那时候蒋月还没来银座上班，靠沈星养着，蜗居在次卧里。每晚出来上厕所的时候都能看到沈星的屋里亮着灯，她闲聊时问过，得到的答案永远是在看书。
　　后来趁着人不在家，跑到屋里翻了翻床头桌上的那本书，最中间的位置夹着一张照片：两个男孩子对着镜头笑得特别灿烂，个子高一些的男孩胳膊搂着沈星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头发上，露出来的牙齿洁白整齐，嘴角还叼着一根草在阳光下泛着光。
　　沈星的模样也就只有十几岁，穿着白T恤，双手放在脖子上的手臂中间，像是撒娇求饶一样，那笑意，直达眼底。
　　第一次见七爷的时候，蒋月没认出来，气质相差太多了，直到那次的“洗面奶”事件才对上号。
　　这俩人，藏得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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