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1

作者:张景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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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慈希华


      事实上大多数人并不觉得宗慈希华能胜任这份工作。
      因为平民没听过她的名字,而大多数政员只是听说过她父亲的一些逸事而已--对于他们来说,她似乎是在参天大树里突然冒出来的竹笋而已:新鲜、稚嫩、易摧。
      但对于真正了解的高层官员来说,她完全就是狼群里的幼虎而已--当然这取决于她的父亲本来就是只老谋深算的、几乎凌驾于总理的商人就可以看出来——尤其他还是从底层奋斗而来的贵族:有决心、有头脑,而且还很会伪装。
      自古以来戏子、商人最无情。即使有一些人可能狠毒多过他们,却无法和他们累加起来作的小恶能比——虽然宗慈希华的父亲表现得很有爱心,开创名校捐钱,也帮助穷苦人,但他尤甚,是只虽然有爱,却也心狠手辣的老虎。
      除了这点,宗慈希华的父亲也很有诡辩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的原因。
      因为她从小和形形色色的人接触……有女人也有男人,所以对于大多数情况下都很游刃有余,即使她做的不够好的话,那也应该是她就是不想那么做的缘故。
      历来,只有在意什么的人才最缺乏什么。宗慈希华家并不缺钱,也无祖辈,所以她不怎么注重成绩、社交,也没什么具体的家庭观念——例如说这时候我该怎样做,或者是其他的举动,她只是,就只是很讨厌吵架而已。
      而其他的惊世骇俗,比如说强迫,只要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她都能理解接受——毕竟她家是只有她一个孩子长大过来的,没有经历过、或从其他地方学来的东西,总是不那么界限清晰……所以她很会理想梦想的那一套东西--当然也足够现实。
      而如果说起她的个性的话,人人都知道个性这种东西很奇怪,随着心灵的变化、人心理的成熟度会表现不同。
      暂且不说现在,就说宗慈希华八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秘闻,就可从中窥见宗慈希华当时个性的一斑,而且也可以理解为什么金珀玉会“提醒”金科玉注意的原因--事情的曝光的起因在于一场重大宴会结束以后的第二天。
      宗慈希华脸色苍白虚弱却冷硬地找到他父亲的情人之一——一个只比她大几岁的女大学生,面色不虞地质问她为什么在自己的饮料里下了泻药的原因。
      当时她是这样说的,“来说说吧,为什么在我的杯子里下那种东西?呵!别不承认了……我绝对不会没把握却敢来质问的事情,我就是想听听,为什么?”
      而那个女大学生是这样回答的,“啊,我还以为下错了呢……没什么啊,我只是想把药放在你的杯子里,没想什么后果的”
      “没想什么后果?呵!在我主持一场重大宴会的时候?”,宗慈希华低头一笑,眼睛似乎因为身体的几近虚脱而承受不了太阳的刺眼地微眯起来。
      “很好”,她冷笑一声然后离开。
      那个陷入爱情而错误估计人类情感的女大学生,在当天夜里就被人剥光,大字型地绑在红灯区的床上,大门打开……
      这件事自然是可以被摆平的--不管是依照宗慈希华在从中根本没留下自己痕迹的手段,还是从她极负能力又宠爱幼女的父亲来说,毋庸置疑。
      而他人在此中,可以看出宗慈希华个性中的有两点:一,她是个控制力极强的,甚至可以连腹中剧痛都可以控制的人,其实如果她没有去质问,根本没有人察觉出她的异常;二,她的情绪忍耐点极其与众不同,据可靠消息说,其实当时只要那个女生说就是想看她出丑啊——因为宗慈希华一直对她无视,或者是别的话也还好,她甚至也只是打算公开出来就好,因为她知道那之后放任逐流的人言、他人的眼光,就已经对那个女人有十分巨大的杀伤力,而她根本不屑再动手毁坏她的什么名誉……
      但就是,她说出了那么不负责任的那一句话,所以宗慈希华才决定幼稚的来个反击——“反正她说,她只是想把药放在我的杯子里,没想什么后果,那我也只是把她脱光了绑在那里,我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是她的原话。

      宗慈希华一直认为爱是很廉价的,因为在爱之上有理智。
      打个比方,她曾经有喜欢过一个男生,可因为他成绩下降了,她就没再喜欢的那样。
      每个人爱一个人,都一定会有不会做到那一地步的时候,就像她不能做到为了喜欢一个人而接受成绩下降的那样,所以这样看起来,只不过她的爱更加廉价而已。
      当然,宗慈希华也经常审视自己——为了某些不知名的为什么。
      她以前其实特别不了解,自己为什么那么怯弱、软弱,而且仇视人类,且虚伪——即使那些全都是她的东西,她自己也知道。
      虽然她是个正常的公民,而且也绝对不会去做那些触犯法律、道德的事,甚至相反,她还在某些方面表现得道德感甚强、品行高尚、情操雅洁。
      但不知为什么,就像是心里住着一只野兽般,她总是对那些她也身体力行的一切所深深地不屑一顾。
      似乎生而如此。
      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有时甚至想的头疼欲裂也无能为力,整副身体和灵魂都如同在玄冰之中,深感绝望也无济于事,所以她放弃了。
      于是,当她突然有一天不再想为什么,而且理所当然的直接接受那些她想不通的为什么时,她轻松平和了一段时间——即使后来也还有新的烦恼出现,但她的身体和灵魂已经拒绝、并关闭了不断去想为什么的这项功能了。
      她也是只蜗牛般的人物,缓缓慢慢行走,留下深刻印记的,是她的曾付出的无与伦比的卓绝精力,在岁月中灰飞烟灭--而她对人世的讨教,也是这样一点一点试探而来、不断修正的。

      每换一届新任总理都会拍一次集体照的。
      彼时,拍照前的宗慈希华坐得慵懒,因为她对与总理府这片土地的理解就是她可以修戚的轻松所在,是她住的地方,所以可以慵懒,而这种情况在总理厅--那个办公的地方她是绝对不会有的。
      但就是拍照之前她被一个人提醒了坐姿的问题,所以后来每次见到她,无论在总理府的哪里,宗慈希华都腰背挺直,正如她那张唯一留存总理府的照片一样,阳光刚好只透过树影打到她的头顶,倾泻下来,她抿着唇,坐得像跟杵在地板上的木头。
      而也还有类似的事情。
      只有管家知道,以前的宗慈希华视音乐如命,每次见到她笑或哭等情绪起伏大的少有变化,就是在听歌的时候,当然大部分时,她都是带着半只耳机听歌,神情很舒缓,平和迷人,而且有时还会摇动身体,只不过有一次她看到别人看到这情景后难以置信惊诧的表情,管家就没看到过她在外面听歌了。
      她也喜欢自己躲着做事,尤其是吃饭--因为她喜欢蹲在椅子上吃饭,把身体蜷缩起来,就像睡觉那般,平凡、舒适,非常有安全感,只要再有人来的时候滑下去坐好就可以了。
      只是有一次来不及坐好,有人说像蹲厕所的,所以宗慈希华就再也没在别人面前这样过了,连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管家面前也没有......
      看,宗慈希华几乎毫无例外地,会按照第一个和她说该怎么坐、别人希望她表现的样子、而她也认同的来做,然后就固执又懒惰地懒得更改了。
      而很可惜的是,大多数人都只会提醒、“矫正”别人该怎么坐,却吝啬夸奖。
      所以她才长成了这副“德行”--“如果可以让您选择拥有一份完美的爱情和一份平凡的工作,您会选......”
      “我会选工作”,宗慈希华斩钉截铁。
      “您难道提前想过这个问题?”,金珀玉皱眉疑惑。
      “不”,宗慈希华说完,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彼时,正是总理府难得一次迎客的时候--因为宗慈希华似乎没什么朋友,因她上任来从没有邀请过任何人来,所以曾经一向繁华的总理府很是冷清。
      今天难得,是管家认识的爷爷的旧友来访--其实宗慈希华完全就不知道那老人是谁,不过管家认识,所以她也就让进来了,而且还特别嘱咐不要把这当作总理府,就当成平凡人家。
      因着长辈的见面就由长辈来就好了,所以她让管家和爷爷那旧友相坐,而她自己为了表示晚辈的尊敬--也要在场,只好站在大厅的壁炉旁,也让金珀玉在这,假装说话。
      宗慈希华说完那个“不”字转头后,金珀玉似乎听到了一丝叹息的声音,不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爷爷的旧友还带了一个模样不大、差不多比宗慈希华小三四岁、大概二十出头的孩子来,宗慈希华让园丁的儿子和他相坐--毕竟虽然他们岁数差不多,可是那个人一脸稚气,宗慈希华实在坐不到那边和他讲话。
      视线望过去的时候,那个孩子正扬着手叫仆人把长桌上的水果端近点,而宗慈希华的嘴唇抿着,视线停顿了一秒,眼眸微垂,然后移开,并不想再看的样子。
      金珀玉看着宗慈希华耳边垂下的一根被阳光染成金黄头发,不由心里一动,偷偷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宗慈希华迟疑了一下,“看他不爽”
      “什么?”
      宗慈希华皱眉,低头,手指捏了一下穿在毛衣下露出的衬衣下摆,“他偷吃我巧克力,我不喜欢他”
      金珀玉默了下,没有说话。他是知道宗慈希华对牛奶和巧克力的热衷程度,但没想到会这么......
      “怎么,你那什么眼神,觉得我幼稚?”,宗慈希华哼了一声,“我这人有一个好处也是坏处,那就是一视同仁,最注重公平--不管是偷一块糖还是一块金子,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待遇--即使处罚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
      宗慈希华环胸,然后从阳光侧撒的壁炉旁边走开了。
      “不对,您不是不认识他爷爷吗?”,金珀玉追了上去。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记得”,宗慈希华低低急速了一句--他们穿过大厅。
      走过那孩子的身边,宗慈希华走到管家和那老人身边。
      那老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动了动唇,宗慈希华先打了声招呼,“您好,他们招待得还好吧?要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吩咐总理府的管家就好了”
      宗慈希华的笑容十分得体,老人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他们招待的很好......”
      “那就好”,宗慈希华视线望向管家,“我在林间小屋那有东西落了,去去就回,可以的吧?”
      管家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宗慈希华颔首,转身离开。
      “奇怪,我怎么觉得你和大管家说话那么奇怪?和小管家......啊,就是总理府有配备的管家,不是和您从家里带来的管家重了吗,所以他们是这样分的,您带来的是大管家,这里的是小管家......”,金珀玉看着宗慈希华冷峻的脸色,说着说着不禁低下了头。
      宗慈希华看了他一眼,不禁叹了口气,手隔着厚厚的衣服扶了他的肩膀一下,“没事的,你要问就问,想说就说,如果有不能说的,我会告诫你的,所以不要这个样子......”
      宗慈希华的手几乎一触即放,然后她慢慢向前走去,林间小道上阴寒的风,混着暖日的阳光,似乎寒风更凛冽些,将人身上的温暖驱逐了,宗慈希华双手环胸,将手藏在衣服里。
      “他从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字,只说他会是我永远的管家,就让我叫他管家。以前我找不到他的名字,所以没办法,后来我有能力可以知道,但就是......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只要知道他会陪着我就够了,我并不在意他是谁--所以,我和他说话才会这样,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管家,对我尊称,但我对他用尊称不行,所以,后来我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是直接说的,不会有什么称呼主语”
      金珀玉静静的听着,见宗慈希华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宗慈希华回过头,抿了抿唇,揪起自己衣服的一角,“对了,你给我穿的什么?我在上学的时候这样穿过很多年了,害我今天起床的时候以为要去上学......啧,你就不能给我穿点休闲的?我最喜欢运动裤......”
      “您不够高,穿运动裤不好看,而且您的形象太休闲了不好”
      “噢!”,宗慈希华应了一句。
      金珀玉以为她要生气了,正打算转头看她一眼。
      却不料宗慈希华突然捂着他的嘴巴,按到路边的草丛躲着,“嘘”。
      金珀玉被吓了一跳,瞬间全身僵硬,然后反应过来,张开手朝外挡在了她的身前,警惕地看向四周。
      没发现什么,金珀玉回头看向宗慈希华,却发现她嘴唇含笑,眼睛弯弯,温柔地看着他,长而挺翘的睫毛盛着太阳光一点一点撒耀的金粉。
      金珀玉不禁愣住了,直到宗慈希华再推了他一下,朝林间小道尽头努了努嘴,他才反应过来。
      视线朝尽头望去,原来是两只鸟儿正在求偶,争奇斗艳,而站在一旁倨傲的雌鸟正在观望。
      金珀玉见此舒了一口气,然后想起自己的姿势,不禁不好意思了一下,然后赶紧收回。
      “还是不要打扰了它们了,我们回去吧!这种鸟打起来很凶的”,宗慈希华半跪在草丛后,放下了捂住金珀玉的手,说完这句话后,就要起身。
      “但您不是还有东西落在小屋那里吗?”,金珀玉一下拉住宗慈希华的手,不禁抬头道。
      “没落东西”
      “那为什么......”
      “呵!那个人肯定是要让我培养他的孩子的,至少进个委培学校,不然也不会把晚辈带来,而且还一直示意那孩子跟我说话--只可惜那孩子眼力劲不好,没看见他爷爷的暗示而已”,宗慈希华复又蹲下来,看了眼那尽头的鸟儿,将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
      她从胸前系着的福袋里拿出一颗巧克力,然后看了金珀玉一眼,想了想,又拿出一颗来给他。
      金珀玉还十分不敢接,因为他知道宗慈希华对某些物品的偏执。
      宗慈希华笑了一下,然后又笑了一下,于是金珀玉知道了,再不接受,就是毁坏她的这份心意了,估计她会生气的。
      金珀玉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见宗慈希华剥开包装袋,将巧克力丢进嘴里,一脸满足得像偷吃到糖果的小孩一般--只是没那么明显罢了。
      他紧了紧手心中的巧克力,不禁奇怪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会说你很难相处,大家都这么说......”
      宗慈希华看了他一眼,笑了,“我是因为你对我忠诚、友好,所以会这样。但在别的地方,就像到了冬天就会穿上厚衣服的那样,别人觉得我冰冷,那是因为那里就是冬天,而你这里是......夏天吧,春天不太好形容,你就这样理解好了--我的世界有百分之九十是你不曾涉足过的的,别人的世界也是,所以不要试图去理解了--你的世界纯真简洁,不该有那些东西,反正你只要知道,以后你总会遗忘这些就够了,即使是答案--所以说,不要去理解了”
      “就像你现在在这样吗?”
      “什么?”
      “就像你现在这样,你也会遗忘我,所以说,即使我说了一些中听、不中听的话,你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对吧?”
      “并不是只因为这个,我不可能对所有人都这样......宽容”
      “可你以后会忘了我”
      宗慈希华的唇抿了一下,一边的眉毛挑了起来,表情肃穆地看了他一眼,像看着一个未解难题一样,思索无果,然后她直起身走了。
      “每个人都会忘了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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