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1

作者:张景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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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慈希华


      不同于时国政、经、文、军四大家族那般瞩目,宗慈希华的祖辈来自于古代至近代才落魄的贵族,而宗慈希华的父亲天赋异禀,即使身处底层,目不识丁,好像也丝毫没继承到祖辈高贵气息的暴发户,却也在如今无“贵族”容身之处的时国坐到了高位--即使是他已离世,但他的影响也还残存,这一点从宗慈希华能进总理候选人名单就可略见一斑。
      而且最不同于四个家族、也不同于其他以往或现在任何人的是,宗慈希华的父母只要了她一个孩子,再没有多的了。
      这在农村或是大家族中,每家几乎动不动就是六七八个孩子的盛景中太特立独行了,毕竟要说他家曾是贵族的话,也算是大家族了,而要从经济来说的话,宗慈希华家也曾在农村呆过,怎么都不会只要一个孩子,而且还是女儿的。
      据说当年还是宗慈希华一出生的时候,宗慈希华的父亲就这样说了,他此生只有这一个孩子了。他说因为他们不想把爱分享给其他的孩子,那会不公平,所以只会把所有的爱都给她。
      别人曾劝过他,还是趁年轻多生几个,再不济,以免这个出了意外,也免得伤心欲绝,而宗慈希华的父亲却就是说了,如果倾注了全部精力,自然不会--我长这么大,听见过把鸟养死了的,就没听过把孩子养死的。
      这话说得讽刺!不过的确,在大家族,没人疼的孩子有时甚至还不如鸟。
      很多人羡慕她。因为当别人家里一个苹果要分好几片的时候,她一个人就能有一整个、更完美的苹果。
      在那个时代里只生一个的决心很难得,而被倾注了全部精力的宗慈希华,不说好,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也许这世界上只有她知道真正的原因,因为那真正的原因,就只是他们早就在同一个房间里分居了,所以他--她可怜的父亲,也只能这样说。
      晚宴最后大总理要上台讲话的程序无疾而终,因为在宴会里的每个人都非常的焦躁且兴奋。
      焦躁于宗慈希华和月国的新贸易合约会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兴奋的是,以往平静如一潭死水的圆塘,在四只护塘大蛇及其跟随着以下的局面,宗慈希华这条未长成的小鱼竟然妄图捣起波澜--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嗅到了几分危险到来和要为之决斗的战欲。
      这场宴会结束的并不愉快,毕竟总理晚宴关乎一个国家的颜面,所以他们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不过即使被轻慢了,宗慈希华也倒是还很高兴,因为她知道今天晚上就会有很多人睡不着觉了。
      当然并不是说她故意弄得别人不开心她就高兴了,虽然在这件事上是这样的,但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不过这却是不能为人所道的。

      等到宗慈希华堪堪回到总理府时,管家迎了上来。
      宗慈希华的管家并不是总理府的管家,是从祖辈的老家带来的。
      宗慈希华曾问过他的名字,他却什么也没说,只说他是管家,而到后来宗慈希华对他没那么多兴趣后,即使只要她吩咐别人一声,就能知道他的名字,她也不想问了。
      管家从小照顾过宗慈希华,即使中间断过几年,也很知道她的脾性,“您的行李已经放在楼上,没有动过”
      宗慈希华点头嗯了一声,似乎很是地疲惫,什么也没说,直接上楼了。
      管家也不以为意,抬头瞟了一眼角落里一个吃惊盯着宗慈希华背影的女仆。
      所有的仆人白天被管家训话过,那女仆被管家冷冷的眼瞟了一下,立即低下了头,她记性不大好,依稀记起了几条白天她在训话完后,再求别人背给她听的“新规”--不要在宗慈希华主动和你说话之前和她说话,不要注视着她,不准上二楼......
      还有什么呢?女仆苦苦思索着,在楼下半晌也没想出个结果来,而管家已自宗慈希华上楼后那一瞥后,也随后上楼。
      管家的身影刚一闪动,楼梯口立即站上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如松矗立。
      “看您今天心情很好”,管家站在门后说了一句。
      宗慈希华正打开她的一个行李,把东西往书桌上摆,“是啊,原本当上总理也并没有多好,本来就是要当傀儡的,现在有机会不当,自然是好的”
      “那”,管家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是跟今天的刺杀有关吗?”
      彼时的宗慈希华已经坐在书桌后,闻言手撑在桌上,扶了一下额头。
      “是。他们是月国人......我拿他们换了那合约。呵!时国的军力真的太薄弱了,就那么几个月国人,他们还......算了,反正其实没那么重要的,那些人对我来说……我也没那么重要,只不过现在被认为重要而已,必要时候也是会被舍弃......”,宗慈希华双肘撑在桌上,垂眸环住手臂。
      管家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宗慈希华抬头看他,微微笑了,“你也觉得我可恨吧!他们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我却把杀他们的人还给月国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的”
      宗慈希华的大拇指不由地蜷起来,抠了抠食指,“我是因为和我爸爸打赌输了才会来到这里的--他说他那一辈子没给别人真正作过什么贡献,只有慈善而已,所以他希望我能帮助更多的人--即使我自己连自己都救不了也没关系,因为只有那样,我的人生才不会像他那样,因为只爱着一个人,就全部毁灭了......多傻啊!就算我做到了,他又有什么好处?也看不到”
      说着,宗慈希华起身走进卧室,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该休息了”
      风从刚刚宗慈希华起身背后的那个窗口灌了进来,断断续续,冲散了她的话语,和管家的回答。
      是夜,静寂如斯,宗慈希华入住总理府的第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宗慈希华是从不相信别人的断言的。
      她的父亲曾这样和她谈论过爱情,“以后你也会的,会喜欢一个人,爱到深刻处会愿意为他放弃生命、自由和任何一切你最宝贵的东西......”
      宗慈希华打断了他,“我不会,我只会为了你和那个女人死去,别的人,任何人都不会,因为其他人没这个资格让我付出”--现在想来,这其实也是断言的一种。
      宗慈希华有一个很好的品质,那就是不会把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强加给别人--有种表里如一的一致。
      她回想那句话后,反思了自己。她最讨厌别人打断她的话,而她也打断了父亲的话,她最讨厌别人说某些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说了的绝对的话,她也说了。
      但她宽恕了自己,并没有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不可原谅。因为她觉得,那是因为他的话涉及到了那个女人的缘故,她虽然克制自己的情绪保持一致,但这种情绪的浮动她还是可以允许的,所以即使父亲去世过后,她伤心欲绝,却也没觉得在这件事上有值得后悔的地方。
      而至于为什么说,那个女人的影响对她来说如此羞愧,又是可以原谅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她的母亲而已。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宗慈希华从不提她的母亲。也有人以为她讨厌她的母亲,所以说她母亲坏话来讨好她,不过在挨了她狠狠一顿教训后,就没人敢这样做了。
      但宗慈希华会表现得如此矛盾,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她私下流出的童年相片,从第三张后就再也没有笑脸的那样,真实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潜意识的欲望,能用理智征服,那么我无所畏惧。

      当清晨的阳光漫过窗角,渐渐溢进来的时候,睁开眼,只要一想到白日沉重的现实阴暗,就很难让人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宗慈希华睁开眼的时候,就是类似这样的情形。
      她捂了捂眼,好半晌才坐了起来。
      时间还很早,才六点多一点。
      房间很小,尤其是加上了她要求的透视家具,更加一览无余--这个房间还是宗慈希华自己挑选的。
      总理府二楼有很多房间,有最大的主间,以前的总理二楼还配备专门的人照顾,所以也有走廊尽头很小的隔间--宗慈希华挑的就是这个房间。
      不过即使是小,但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还是正常的,配备设施一应俱全。
      宗慈希华就是在这样环境中醒来,走进浴室,然后开启她新上任的一天的。
      但这注定不是个平凡的一天。
      因为宗慈希华的车才开出总理府大门的时候,就碰上了一排穿着士兵服的队伍在那里立着牌子,无声地抗议,而一旁还有颤颤巍巍相互扶着哭泣的家属老人,举着昨天在刺杀中死亡战士的遗像在风中哭泣。
      宗慈希华唇抿了抿,别过了眼,看向另一边--看来他们的动作很快,已经知道了原委,所以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出。
      宗慈希华应该感激的是,他们还算懂事,没有把记者也给放进来,不然的话那她还得下车周旋一番。
      “你也太自私了吧!利用那些士兵的死来和国外人谈条件,掩盖了事实,还把那些仇人放回去……你的良心不会感到不安吗?”
      在走廊的拐角处,孙孝景这样堂然地问堪堪才到政府大楼的宗慈希华。
      “你是为了获得助力,打击我们吗?自私的家伙”,他走近了一步。
      “还是你这个人也贪钱,想要那巨大的利益?势力的家伙”,他又走近了一步。
      “或者说你是想获得所有人对你治理能力、玩弄权术的赞许?虚伪的家伙”,孙孝景最后站定在宗慈希华面前,居高临下。
      宗慈希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嫉妒了吗?呵!这世界上就是这样,理解不了就不要理解了”
      然后她微微一笑,“不过你相信吗?就算你们全都指责我,也不会让我下台的——因为箭,已经在弦上了,如果要放下,损失最大的并不是我”
      宗慈希华说完这句话,脸色倏然一变,目视前方地对着身旁只是沉默的秘书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人,但最起码也要给我应有的尊重才是——既然是总理专用通道,那这乱七八糟的人是怎么出现的,嗯?”
      宗慈希华下颌骨一紧,然后直直向前走去。
      “我去你……”
      拐角处的恍惚间,宗慈希华听到了这一句,但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仍是继续走着。
      因为,时不待人。
      脸色不好的宗慈希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在看到办公室里的布置一如自己所期待的透视结构的装潢时,才好了一点。
      她打开了隔间,那是属于她休息的地方,隐蔽性也很好,所以,她没再说话,只是坐到背靠着窗的办公椅上。
      只是准备开始熟悉处理公文时,却发现那总理厅配备的秘书仍站在那。
      “你还有什么事?”,宗慈希华翻来一页文件。
      “我并不是属于任何一派人,我只忠诚于总理”,那人是这样回答的。
      宗慈希华翻页的手一顿,抬眸,“只忠诚于总理?总理……呵!那最好……你叫什么名字?”
      时间静寂了很久,半晌,宗慈希华才听到一个回答——朱云辰。
      宗慈希华的唇角一勾,略微有些冷笑,“你这名字和朱家的朱云笺很像啊,不是吗?”
      朱云辰也笑了,“大家族是好嘛……但不是谁都可以投生的,我只是恰好姓朱而已——不信您可以去查。倒是您,您真的很幸福,您的父母只生了您一个,小时候一定备受父母的瞩目吧?”
      宗慈希华没有说话,只是顿了下,点了下头,“我渴了,请你帮我把茶师叫来”
      朱云辰欠身道是,转身合上门时背板挺直,露出的微笑,与宗慈希华堪堪勾起一边唇角的冷笑一模一样。
      在茶师来之前,宗慈希华突然想起来了,她还未见过自己的侍卫长。
      说起来朱云辰也是个秘书长,只不过宗慈希华隐约知道那段秘闻——和朱家有关,所以对他不太喜欢,才会有些忽视他是有能力三次连任一国总理秘书长的人才而已。
      但忽视归忽视,自身的安全宗慈希华还是很重视的——毕如果竟生命都没了,那其他的一切也无从谈起了。
      侍卫长进来了,就是昨晚在管家上楼后自觉站在楼下高大男人。
      宗慈希华抬头打量了一眼他。
      “你叫什么名字?”,宗慈希华说着,将放在桌前的文件放进抽屉里,看着他的眼,“我没有看你的文件,是希望你能亲自向我介绍一下你是个怎样的人——因为是你现在向我介绍的,我就相信这个”
      侍卫长似不敢与宗慈希华眼光对接,颔首垂眸,声音却异常响亮,“报告总理,我叫孙孝昭”
      宗慈希华闻言,良久,她双手交握在桌前,“这就完了?你这是想说你的个性隐于家族之下的,还是想说……这只是你的名字?”
      “你和孙家有关系吗?”,宗慈希华低下头。将抽屉里的那本人事资料又取了出来,却并没有翻开,只是放在桌上的大文件夹里。
      “非常遗憾这或许不是您想听到的,但是,是的,我是孙家的孙孝昭,排第二”
      宗慈希华气息凝滞了一下,然后抿唇微笑了一下——那几乎不算个微笑,但起码是个笑,然后她问了一句,“好。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看样子是打算他说没有就让他走了。
      孙孝昭飞快地抬眸看了一眼她面色不善的笑容,似乎觉得还能挽救一下。
      “不过我觉得还是您比较好——不像我在家都没人管的那样,才会到今天这一步,您……”
      “你是嫉妒吗?”,宗慈希华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语气也有些不善。
      “永远不要自以为是。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一定要和别人说话、做那些无意义的事才算完整,但我还是会和别人聊天,或者做些什么……即使我认为没有意义——就像现在的我们这样——既然你没什么好对我说的,我也是,那就请出去吧!”
      宗慈希华低下头,抽出一份文件打开,赤裸裸地表明他……噢不,是他和她之间刚刚的对话,完全是毫无意义的、纯属浪费了她时间的无效行为。
      宗慈希华觉得她不是非要那么克制、特立独行的,只是当生命中所有情感的安全感都被剥夺的时候,她只能如此蜷缩——为了本能的保护自我。
      而也是,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不止一次这样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那次的选择,还是那次?
      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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