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1

作者:张景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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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江奈生休


      休斯曼是后来才知道牧江奈生只是脚受伤了,这次才代叔叔坐在那里调光记录的。
      以前牧江奈生都是和工人一样负责搬运东西的,因为不想他叔叔那么辛苦,所以他总是能尽力来帮忙的就来帮忙……
      只不过如此说来,这倒是休斯曼的幸事。
      因为以往牧江奈生每次只是间隙来叔叔的器械公司帮忙,而且掐头去尾搬了个大概的时候,叔叔也会让他直接先跟前面卸完货的的人一起回去——如果是在这样周而复始的情况下,休斯曼是绝对不可能有机会注意牧江奈生如此慵懒的一面的。
      而且休斯曼出场的时间一般又是如此的晚,要不是这次他早来了,牧江奈生晚回去了,休斯曼当然也不可能会见到牧江奈生,自然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心思想要留下他了。

      休斯曼猜测牧江奈生大概是个极简主义者。
      因为休斯曼刚刚说他的字迹不清,虽然有私心在,但也是实在是因为牧江奈生写的那一个个方块字完全就是一笔写成的,合起来看就还好,可是分开来看就看不清了,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外国人去看,更不可能看得懂的。
      这样看来休斯曼留下他倒是理由充分的,可以少些愧疚——即使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感到多么愧疚。
      不过说是那样说,倒是现在拍摄正式开始了,而牧江奈生也只能静静地坐在摄影仪前面,看底照拍出来的样子,挺让休斯曼感到愧疚的。
      毕竟他最多在摄影师调柔和度会超过极值的时候提醒一下就好了,如此坐着反而是很无聊的,无聊到只能喝水了。
      而以往拍摄项目开始的时候,摄影仪前那个位置都是休斯曼坐着看底照效果的。
      现在那个位置被牧江奈生占了,也没人敢去提醒他,就一直直到休斯曼从后台过来的时候,他们才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
      熟悉休斯曼的人,都下意识觉得待会会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了。
      那就是如果牧江奈生如果被休斯曼的冷脸给吓到的话,那么他一个在这里谁也不认识的半大十七八岁小孩有些崩溃了可怎么办?
      却没想到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休斯曼在凑近了摄影仪、也在牧江奈生突然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要起身的时候,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微微颔首。
      “你腿不方便,就坐着吧!”

      牧江奈生有些茫然,但大概也意识到这个位置对创意指导的重要性,可他要检查底片极值,而休斯曼也要看底照质量。
      机子就那么不大的一个,又怎么能两全,难道排排坐?
      饶人牧江奈生这自诩成熟的人也为难了起来,一时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不过休斯曼坚持不坐,那坚定的眼神看得牧江奈生有些觉得自己反而不好意思太过坚持。
      而且看休斯曼那长手长脚如同豹一般矫健的身形和优雅出尘的模样,似乎也很难想象让他这样的人,在这里和他席地而坐的样子,所以牧江奈生就依言坐在了摄影仪的面前。
      不过似是牧江奈生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工作的单调,他才刚坐下没多久,就伸出那因为做活而变得修长却有些粗糙的手——那手上面还有长期体力活流汗而越发起的绒毛,一片细细却妥帖的映衬在白皙的皮肤上,与脑后的乌黑秀发行程了极致的对比。
      牧江奈生坐在摄影仪面前,边看着传单过来的图片,边伸出一手在纸上百无聊赖地画着个什么,然后拿起自己拿一次性杯子倒的水喝了一口。
      只不过正当牧江奈生第二次拿起杯子饮水的时候,桌上的的白纸突然一片黑暗,背后附过来一个身影。
      直到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他的时候,牧江奈生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刚刚暂时直起身离开的休斯曼趴了过来,结实的胸膛几乎贴在了自己的背上地凑过来,看他刚刚去指导的模特的拍摄现状。
      那强烈的雄性气息覆盖了在了牧江奈生的背脊上,令他感到一阵颤抖,毫无疑问,他就在那么堂皇的情况下呛了一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了。
      牧江奈生怕影响到正在认真看片子的休斯曼,就想直起身来,去门外一下。
      不过行动的踪迹却被休斯曼那撑着桌子两边的手牢牢禁锢着,无法动弹。
      茫然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休斯曼坚毅的下颌,和看摄像仪图像认真审视的眼。
      “别动”
      休斯曼在牧江奈生还想要动弹的时候低低用力了一句,似乎他的咳嗽并不会影响他的思考,而他的乱动却会影响他的视线——即使他只要松开撑住桌子的一只手就可以。
      可牧江奈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休斯曼就用自己本国的语言向拍摄场地中心的模特言语了。
      因为摄影师还一直在拍,模特也一直在受休斯曼的建议,工作的节奏很紧。
      大概是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间高地也更深露重,所以并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只能尽力加快脚步。
      而牧江奈生那一看就很温吞的性格和眉眼,也就像冻僵住了似的,只好缩得一动不动,生怕打扰了他们的工作——即使,背脊后面还有着一个时刻散发着光和热、无法令人忽视存在的休斯曼。
      而这头休斯曼虽然刚开始也自有一点旖旎心思存在,不过后来倒是被现场紧凑的事务给分去了心神,给忘却了这个。
      不过这可并不能说是一种不彻底的喜欢,毕竟直到现在,休斯曼只是对牧江奈生非常有好感而已。
      一番折腾之下,明明是秋有山间寒风的时境里,休斯曼却是陡然才发现自己非常热了起来。
      扯了下打得完好的领带,余光面无表情地看着模特们匆匆赶去其他工作,而其他工作人员纷纷收拾场地的狼藉,休斯曼才终于有些松懈了下来,知道今天的工作算是差不多完成了。
      说了许久话的休斯曼精疲力尽,不由地端起摄影仪桌子上的一杯水就灌了下去,心神疲惫得只想回酒店睡个好觉,却不料……
      “等等……”,突然听闻一声急呼。
      休斯曼闻声低头,这才发现原来那着急的声音是从自己怀里的牧江奈生传出来的。
      休斯曼看着牧江奈生那陡然睁大仰望着的双眼,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他存在,而且似乎刚刚自己喝的还是他的水来着。
      摄影仪桌的位置一直都是休斯曼的专属座位,休斯曼一时不察才会如此。
      不过此时骤然听到牧江奈生的惊讶,休斯曼还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喝了他的水的缘故如此。
      饶是休斯曼尽力想做个有修养的人,在此精疲力尽之际,不免心里不耐起来,心想着要是别人的话,他早就嫌弃得半死了,这下自己没有嫌弃牧江奈生,他倒嫌弃起自己了么?
      休斯曼的眉头才刚要皱起来,就又听到牧江奈生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那水那么凉了,对胃不好……”。
      牧江奈生眼睛望着那杯水,已经在山间高地的更深露重变得透凉,而且也放了许久的。
      休斯曼似乎这才意识到那冰凉的水顺着自己的喉咙像一根铁棍一般凉到胃里。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牧江奈生那满眼的关心和犹豫,他的心眼就蓦然暖暖和和起来了。
      时尚界的工作性质如此,有的时候就算是他尽力想要好一点条件,让自己舒服些,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过索性他并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长久,或者长远目标,而且现在还算年轻,所以随便一点也是没有所谓的。
      再者说,在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是自己管自己的事的,也注重隐私,就算喝杯凉水有怎么了?
      所以牧江奈生这么一表露出的意味被休斯曼领会到,震惊之余,他自然是感动的。
      休斯曼看到他的关心,也猛然想到,自己会产生他嫌弃自己脏的想法,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就总是这样想别人的缘故,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地以最坏的角度去想别人,认为别人也那样嫌弃自己。
      其实甚至有可能,一看牧江奈生这个生在礼教严格、多礼的国家,虽然他很冷静过人,但也许他是怕自己觉得不干净呢!
      以往休斯曼如果一有苗头,察觉到这种隐晦的情绪在的时候,猛然一觉后,都会觉得不屑一顾,然后听之任之。
      因为他的时间真的太紧迫了,而那种柔软的情绪,实在不适合他在外工作交际的时候体会。
      那种柔软的东西,以及长时间才能体验到的情感,大概从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深夜里回忆以前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并被自己好好品味。
      而这次的猛然体味,可能是因为自己已经注意到他的缘故,才很好地接收了。
      那感情的细腻,就像是牧江奈生直接说出“我关心着你”地——那样的信息和心意就直接传递到自己的脑袋里。
      挑眉莞尔一笑,休斯曼感到柔情满满,即使身体再疲惫,现下也还是想要很好地和牧江奈生对话。
      因为他想保持得体,留下一个好印象。
      “嗯,待会拍摄组要去吃饭,一起吧?现在天色也那么晚了,你回家应该没有晚饭吃了……”
      休斯曼说着,直白地想法就是想留下他一起,也免得白白浪费了自己好不容易生就的情意。
      “抱歉,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还是直接回家好了”,牧江奈生颔首,拒绝了这个提议。
      而休斯曼现在知道了牧江奈生这样的人的欲语还休,也会延长理解,还以为他是怕家里人担心,刚想说打电话回去说一下就好了。
      可休斯曼又瞬间想到今天自己已经“强迫”人家改变想法一次了,实在不好再这么强势,就没办法再做什么。
      而休斯曼的脑袋因为超负荷运行太久,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只能点了点头,就那样看着牧江奈生微微欠身,然后转身离开。
      无可奈何,休斯曼在牧江奈生转身的时候,一手就扶上两个发疼的太阳穴上重重地揉了下去,似乎这样才能弥补他心中的遗憾和懊悔。
      难道真的就这样,很多人以前是自己没有注意,就算注意上了最多也就是欣赏而已,所以才会造成他现在孤单的生命。
      可他这次好不容易有那样的冲动想要留下一个人,也鼓起勇气去做了,最后却还是要这样心有余而力不足么?
      休斯曼手下的脸庞眉眼皱在了一起,心理和生理上的异样不适感,似乎在这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休斯曼捂着晕乎乎的脑袋,正不知、也不想去想接下去该怎么做地停在了原地。
      就如同现在门外的夜色一样独自站立在黑暗当中,只有自己的呼吸犹绕耳边。
      那般沉寂如斯。

      索性休斯曼以往也是没去和摄制组的人一起聚餐的,光是这一大摊事情就已经快把他逼疯了,谁还有心情再去应酬什么呢?
      所以就此被拒绝的休斯曼,简直更没心情搭理自己新进助理想邀请自己去聚餐的请求。他转身就要去取配车,想赶快下山回酒店了。
      很失落地的,就连风也似乎在哀叹之时,谁知道却是在出了房屋中的榻榻米之后,休斯曼低着脑袋,脚步才刚踏上那原木地时,惊喜就来了。
      因为休斯曼抬起头往转角随意一瞥的时候,却猛然发现本来应该早就离去的牧江奈生竟然站在那里。
      而且大大的眼睛还不停的搜寻着什么,在一看到自己,眼神顿时放出了光彩,虽然却又在看到自己惊愕的神情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敛了。
      不过饶是那样,休斯曼也看得出来,牧江奈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微涩着头直直地冲自己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额,那个,休斯曼先生,待会您要回市区的时候,能载我一程吗?到了市区后你随便把我放在哪个路口也可以的,因为……”
      牧江奈生显得很不好意思,毕竟他刚刚可是很坦然“硬气”地拒绝了休斯曼的邀请的,这么“出尔反尔”地一问,好像很让他丢了面子。
      休斯曼倒是没想到那么多,他只是发蒙愚钝的脑袋突然清醒了起来。
      这才想到牧江奈生的叔叔不在了,摄制组他们当地的器材和住宿都是在另一个郊区。
      而牧江奈生要回到市区的话,自然是除了自己的这个媒介可回,其他自无可法了。
      不知为什么,休斯曼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欣喜,也不想去追究为什么自己刚刚没有想到这一点。
      而因为大悲大喜过后,困意也陡然消失的休斯曼,突然又精力满满了起来,很是有兴趣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多加延伸对他的了解。

      依照休斯曼对延伸了解的认知理解,是要在之前发生的事的基础上来加深了解为最好,因为最是利益相关,也最有共鸣。
      所以休斯曼在行车回市区的路上,先是为下午就牧江奈生留下来看摄影仪、而无法和叔叔他们去野游的事情而感到抱歉。
      这举动果然深得牧江奈生的注意。
      本来也有些累的,有些侧躺在副驾驶座上了的牧江奈生闻言就直起了身,微微侧向休斯曼一个得体的弧度,稍欠身,认真道。
      “请别说这些话了,这只是本职工作”
      牧江奈生点头,却没有休斯曼预料中的多言,或者是说他印象中那种绿绿阳光投射的树林,和黄色干燥的榻榻米那样的温暖多味,而是只说完这一句,就在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
      而且就光那一句,也不会显得牧江奈生失礼,最多算是不解风情罢了。
      依照休斯曼的理解,那就是“我理解,我真诚,但我不是很想和你说话”的意思。
      这样的认知不禁让一向肆意的休斯曼有些感到挫败,也有些心灰意冷,于是他暂时没有开口。
      车窗外飞驰的夜林黑魍魍的,寒冷似乎渐渐从车身的所有缝隙中钻了进来,休斯曼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有冷冽的趋势。
      但那冰霜也只掩埋在他直视前方的眼眸里,他将那些瞬间袭来的失落都收集起来,只是愈发沉默不语,车里的氛围也一瞬间僵硬到了极点。
      所幸牧江奈生并不是不会察言观色和敏感的人,即使他也不太外延,但也还是为了避免尴尬,和担心休斯曼的越加飞速的开车状态,终于主动开口了。
      “休斯曼先生,如果你不急的话,请慢一点好吗?”
      “叫我休斯曼就好了”,休斯曼转头随意了一句,略减慢了车速,反而倒不像之前迫切的心情,转而有些不远不近,叫人摸不着心绪。
      牧江奈生一愣,没看见休斯曼无声微微叹了一口气地无奈,就听见他突然开口问话的声音了。
      “你平时都在你叔叔的公司里面工作么?”
      休斯曼的这国语言并不太好,但得赖于他的精益求精,虽然他把牧江奈生叔叔的摄影器材租赁店说成公司,但牧江奈生也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纠正什么。
      “不是的,我只在有空的时候才能去帮忙……我是一名学生”
      休斯曼对字里行间的东西非常敏感的,牧江奈生用的“才能”两个字眼,再看下午他对叔叔的那个孺慕模样。
      休斯曼不禁下意识地想到应该是牧江奈生太过纯良了,老是想去帮忙不过被叔叔勒令课余时间才能去的缘故,而不是他的无奈之言。
      点头示意下知晓后的休斯曼,余光瞥了一眼像个小孩一样,板正直视前方的牧江奈生的脑后垂发,一直很想说的话不由地就问出口了。
      “那个,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留着长发,你是学习艺术的?”
      休斯曼语毕,却察觉到牧江奈生身体猛的一僵,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回答,但可能看休斯曼太是正经,所以喉头一滚,还是回答了。
      “在我们这里的习俗是,父母去世的话,要留七年之发以缅怀思,我的父母……咳,相继离开了,所以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会是这个样子。如果你感觉不适的话,请……”
      牧江奈生的脑回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极怕给人造成麻烦或者冒犯似的。
      休斯曼本来听着他用咳嗽掩盖哽咽的时候,还满心充满愧疚,该是自己的不悦神情让他不得不迫于压力和自己开口吧?
      没想到最后他却是对自己的本性如此想法,还以为自己是那么恶毒的人,会讨厌一个人的长发而问出这样的话来么?他喜欢这样的长情都来不及,又怎么会……
      “我没有不适!我……好吧!抱歉,我可能不该这样说,不过……”
      休斯曼的话语消失于无形之中,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事情重点该是牧江奈生所悲伤的东西,现在却演变成,好像他对自己可能造成的视觉不便才是重点。
      这让他本来想安慰一句他的长发没有让自己不舒服的“留的好”,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场面一下子又寂静了一下来,不知为什么,休斯曼却内心却莫名地闪过几分浓重的失望——他本来以为牧江奈生和他自己是同一路人,是个不畏传统,外边温润如玉,内心却有着华彩张扬想法的人。
      可要是他留那一头不羁长发的原因是因为对父母的尊孝的话,那他就绝对不是自己这样,永远不留后路的浪漫主义者可以招惹的人了,说老实话,他也不会去冒那个风险,有欲望去追寻了。
      不过,休斯曼只要一想到牧江奈生这么乖顺的男生,只要再过几年以后剪了现在与之格格不入的长发后,肯定会是一个好同学、好同事、好丈夫的事实就感到一阵心烦。
      牧江奈生肯定会娶妻生子的,亏他还以为他们一样怪异,结果到头来,还不是自己照样一个人,陷入要守着孤独的心也很难,走出去的话会更难的状态中么!
      难道自己这难得开窍的感情就要这么无疾而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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