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1

作者:张景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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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知绶


      1
      悲剧的发生,往往只在瞬间。
      对于庭下的小女孩来说,永远伴随人生的噩梦,源于一次偶发善心的上车指路。为了这次的指引,她失去了贞操、健康,以及对女性来说最为重要的名声。
      而对于庭上的权知绶来说,她职业生涯的悲剧也在一瞬间产生。
      一只拖鞋远远地从空中飘了过来。
      而正当她疑惑,它为什么会出现出现在这儿时,还没等权知绶反应过来,她秀气又白皙的脸上就已经被砸出一道显眼的红痕,鲜血横流。
      尴尬、莫名、又委屈。
      无他。
      只因那被告使用了绝佳的“外挂”技能:好的律师,钱又到位,有了家人的谅解书,还有所谓的“免错”原则,她只能判他当庭无罪释放.......这才挨了那一板拖。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见无良的记者架着摄像机不停拍摄,而庭下的人们也惊呼连连,羞恼得权知绶简直没晕过去。
      只不过备受侮辱的大法官倒霉事还没完。
      她上午才开完的庭,下午就被去了职--只因为那条火爆全国的“拖鞋法官”视频让所有人判定,权知绶肯定是个在其位不谋其政,且“十恶不赦”的“恶势力”代言者,根本不配代表正义——把她调到了无人问津的档案室里。
      “你还年轻,这次的风头先避过去再说。等以后.......唉!”
      一同工作的老上司怜悯的说,但谁都清楚,有这么一个互联网大黑料在,她这辈子是别想在法官这个职业上有什么前途了。
      脚步迟缓地走在清幽的栈道上,权知绶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满目的青草翠绿都舒缓不了她的心情。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拐角,垂眸趴在栏杆上,看着湍湍流逝的溪水,新上任的档案室管理员瞳孔也似乎渐渐失去了焦距,只悲伤得连眼泪掉下来了都不知道。
      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模糊了起来,很担心有人看见的权知绶连忙直起身子想要回去,毕竟她也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只没想到甫一起身的时候,余光瞥到河对岸那毫无遮掩的红牌大酒楼时,权知绶却呆呆地怔住了。
      她只失魂落魄地看着那漆黑一片的窗口,唇语喃喃,时光仿佛又重回到了那个美好而又令人心碎的夏夜。
      那夜的星光很美。
      从窗口斜照进的月光里,精致昂贵的西服上面,伏着一件小小的、带着皂角清香却破洞的内衣--而它们的主人正以上下相反的方式叠在一张沙发上剧烈喘息。
      而站在河岸这边欣赏美景的人们,或许永远都不会想到,对面黑漆漆的展会二楼里,此刻正发生着这世上最原始的激烈活动.......
      鼻头莫名地酸了一下,顾不得还在白天,权知绶的双手突然捂住了脸庞,止不住地啜泣。
      一阵刺痛从太阳穴里传了开来,将哭声压抑在喉咙里的档案室管理员指缝间不断渗出晶莹的液体。
      说真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再在这座异城他乡坚守着有什么意义了。

      2
      不管星辰如何转化,日子照旧还得过下去。
      在被“荣升”为一名光荣的档案室管理员后,没过多久,权知绶就认命地开始穿梭于各个检察院机构里,像只勤劳的小蜜蜂般搬运需要归档或查看的档案。
      她也不羞。
      毕竟她自觉这事不算她的错,只是要去探求原因的话,却又无从说起,所以她也只能这样蹉跎了。
      “二、四、六........十八”
      权知绶点着后车厢里的文件,又看了看左手手腕上的腕表,很是烦躁地舔了舔嘴唇。
      临近午时,她似是腹中饥渴,想先去吃点东西,但依照她做事的本性,丢下这些文件在这里又太不现实,所以她只是犹豫。
      良久,终于做好决定的小管理员叹了口气,伸出细瘦的胳膊开始搬了起来。
      箱子很沉,没走几步都能让腿打摆起来,可小管理员还是坚持着--只要重复十十八遍就够了。
      一箱。
      两箱。
      只还没等权知绶动手抱第三箱,面包车旁挨着的长款轿车驾驶座上,就推门走下来一个似司机又似保镖模样的人来。
      他的目的很明确,直直地朝权知绶走来,令小管理员都不禁为之侧目。
      于是她不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呃,你是要问路吗?”
      “不”,那头发板正男子回答的声音也一板一眼,“我的老板吩咐我来帮女士您一起搬”
      权知绶有些蒙,怎么还有老板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到这都是法官检察官的地界啊?而且连脸都不露,她又不认识他!再说了,她的工作还是拜上一个有大资金的“老板”所赐,才会沦落到在这里搬东西的,凭什么需要她接受啊?
      小管理员的眉头一皱,原先稍显热情的脸瞬间绷紧,生疏而有礼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这是我分内的事,而且自己整理得也更清楚,就不劳烦了”,说着,小管理员又自顾自地开始搬了起来。
      搬到不知道第几趟的时候,权知绶已经扶着墙大喘气了。
      整个午间大楼人也空空,弯腰伏下的时候,那些在黑暗中深埋的悲凉一下又翻了起来,她的眼眶不禁湿润了些许,但是一想到还有监控室的人在,她就暗暗给自己打气,又站了起来。
      才走出大门,正午的阳光很是刺眼,眼前一片虚无,浑身一阵冷汗都冒出来般的眩晕。
      权知绶晃了晃头,想着要还是很多的话就点个外卖在车上吃好了,毕竟文件一刻不离身这规矩真是折磨人啊!
      没想到这一撩眼,正打算查看的小管理员却发现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
      因为那原本还纹丝不动的长款轿车一侧的车门突然打开,一支西装裤包裹下仍能看得出修长有力的腿伸了出来,而后顺着往上,则是在多年前在那个夏夜里挥洒汗水的生动脸庞。
      熟悉而又陌生。
      权知绶浑身冰冷,全身的血液也似流华般逆转回了他们初次相见的那个夏天。

      3
      那是一个极其炎热的夏天。
      赵秉辰刚从球场上下来,甩了甩满头的大汗,不拘一格坐到了一旁的休息座上。
      大喘着气时,他的目光暼到不远处的一个瘦弱女生——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际上却在慢慢向他靠近。
      这场景很是常见,所以赵秉辰不以为然。
      只是那个女孩又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般肤浅,只像一头迷路而又好面子的小鹿,不想问路,便左顾右盼地面红娇羞。
      这引起了某人的兴趣。
      为了不让那个女生警觉,赵秉辰掏出手机,故作漫不经心地玩着,而透过屏幕的倒影,他看到那个女生来到了他身后。
      赵秉辰能感受到来自背后温暖的吐息,以及空气中多出的几分炙热,而不知是不是打球太用力而导致的缘故,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脑子也有些空白。
      队友进球的欢呼、吹过湖畔的微风、藏在深叶间的鸟啼,全都融化在耳朵的嗡鸣之中。
      球员的心跳得很快,快到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那个……同学……” ,身后传来了她的声音,赵秉辰回过头去。
      “什么事?”
      “我同学想要你的微信,所以我……” ,女生满脸通红,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赵秉辰只定定地看着。
      以往他都是拒绝的,不知为什么今天却心里一动。
      “嗯……我加你吧!” ,说着,赵秉辰点开了通讯软件。
      “不用加我,加,加那个女生就行了” 女生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女生。
      这指认让赵秉辰不禁一窒,莫名有种不爽的情绪蒸腾了起来。
      “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她是我舍友”,可以看出她没有撒谎。
      “你舍友?你舍友要我的联系方式做什么?”,赵秉辰桀骜地笑了笑,露出很不相符的两个甜美酒窝。
      似乎被“怼”得有些上头,女生白白的脸已经通红,“我不知道,你还是去问她吧”
      “嗯.......我的脚受伤了,你扶我过去吧?”
      “啊?噢,好的”,女生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乖乖地上前。
      女孩似乎想隔着衣服把赵秉辰搀扶起来,可他穿着无袖的球衣,哪里都无从下手。
      且赵秉辰坐着的身高就和她差不多的样子,她那么瘦小哪里能把这么一大块热乎乎的“肉”搀向舍友那里去啊?
      “额,我去叫她过来吧,很快的,你等一下好吗?” ,女生脑筋转得飞快。
      “不行”,赵秉辰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只撩起眼皮看她。
      “你来问的加你就算了,还这样去叫算什么意思,那么多人看着,你当你拉皮条的么?”
      这还真是——女生的眼一下子就睁大了——很有道理的样子,所以她也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算了,你还是先加我的微信吧,其他的回去再说?” 赵秉辰挥了挥手机。
      “嗯”,女孩犹豫了下,余光又瞥见舍友那殷切的目光,立刻点了点头,“好,你不麻烦的话”
      女孩将手机递了过来,一番操作后“叮”地一声,然后球员就看到,一个像男生名的“权知绶”添加了过来。
      “呃,是,是我”,见赵秉辰疑惑的目光看了过来,女孩连连点起头来。
      那副小仓鼠般的可爱模样瞬间击中了赵秉辰的心,令他原本的唇角含笑,不禁逐渐忍不住地变为放声大笑。
      呵!如果说初次相见的快乐能够在未来的日子里延续的话,那么会不会是谁偷走了他们的欢乐?
      否则,那又是为什么,后来的他们又会变成那副模样呢?

      4
      一瞬间很多情绪涌了上来,呆立在门口的权知绶不知道该以各种面目来对待这似曾相识的“旧人”。
      她尽力调整一下自己的五官,却只是徒劳,所以她干脆面无表情起来。
      然后她直直地走了过去,关了后车厢门,坐上驾驶座。
      愤而无处可发的权知绶想,或许她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即使只是短暂地离开一下就好,不然她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眼前一片模糊,正当权知绶要启动车子时,却不料一侧的车门被突然打开。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那个熟悉的人伸出手来阻止,然后一手撑在车门顶上,一面将脸凑近,恼怒的眼紧盯着茫然转头的女人。
      “我……”,权知绶很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又的确忍不住,只看了这么一眼,眼泪就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
      但她转瞬却厌恶起了自己的这般软弱,只想用车门将两人隔绝,所以她伸手用力推他。
      手还未触到的那一刹那,脸上却有一只干燥的指腹抚了过来,轻轻地刮掉了满颊的冰凉。
      那指腹的温暖像是触动了某种名为愤怒的开关,权知绶的脸一下就皱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拍开了那人的手。
      “滚!”
      她试图想要再次拉起车门,却被赵秉辰有力的双手格挡。
      “你到底想干嘛?”,一阵徒劳的无力过后,权知绶没好气地看他,眼中满是不屑的愤怒。
      她真的不想再次拥有这样不堪的狼狈了。
      “你知道我最讨厌花言巧语和假话了--所以我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你”,赵秉辰还是一如既往地直言直语,高高在上,只不过他的眸却始终注视着她,“我要重新追求你”
      “什么?”,权知绶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说”,赵秉辰却温柔地握起她的手重复了一遍,“我要重新追求你”
      “呵!”,似乎是气急反笑,权知绶自己都恍惚了一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赵秉辰貌似很理解女人的失态,他只是抿了抿唇,“你不敢相信这是很正常的。当初我也有做错的地方,我不该在我们发生关系后就一走了之........”
      这下,还没等男人说完,“啪”地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就响了起来。
      女人狠狠地打了他一下。
      “你怎么敢.......”,权知绶简直不敢置信,直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敢再说以前的事?”
      被打了一巴掌的男人还未说话,原本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保镖便气势汹汹地上了前来,“对不起女士,你不能对我们老板动手.......”
      这般维护的情形令原本只有十分怒火的权知绶一下子“噌”地拔高了十二分,她的胸腔剧烈地喘息着,边刻意拍打着赵秉辰的胸膛边是哭诉,“这是他欠我的,你管得着吗?”
      果然管不着的保镖在死亡凝视下悻悻地退了下去。
      赵秉辰任车里的女人捶打了好几下后,看她还大有不停歇的架势,便忍不住单手别住了女人交错的手腕。
      “你听我说”,他颇有些无奈,“我是有苦衷的”
      “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有些恢复过来的权知绶只深呼出一口气,强自平复心情,“你走吧,这里是法院,不是什么人都能久待的地方”
      “为什么,我不明白”,赵秉辰皱了下好看的眉头,不明白女人的话题为何如此跳跃。
      他正疑惑着,却没想,顺着女人后视镜的视线,就看到原本空空荡荡的法院大楼,几个身穿法袍的人朝这边快速走了过来。
      “待会就有你好看的了”,权知绶勾起一边的唇角,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
      也是,一个再有钱的老板,最多也就在背后“猖狂”而已,哪里还能到这般公正的地方来撒野呢?
      她等着他灰溜溜地被人赶走。
      却没想到,身穿法袍的人是赶到了眼前,指责的确是满身无辜的自己。
      “权知绶,你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礼义廉耻?”,为首的总长深刻起了他的八字眉,“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对一位如此正直的男士动手动脚.......”
      受此责难的权知绶简直目瞪口呆,她讷讷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却无从说起,只好尴尬地坐在车上。
      而仍挡在车前的赵秉辰却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辛苦了!我待会就上去,这里不用你们”
      男人的话似乎很有效力,不一会儿,场面又恢复到了刚刚旁若无人的状态,他依然歉意地想要开口。
      可权知绶却不能当作刚刚的事没有发生,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她只心灰意冷起来,沉吟了几许,她开口了。
      “之前你不告而别,现在我发泄也已经发泄过了,以后就当我们互不相欠”,权知绶说着,并不像看到男人地将头转了开来。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她扭过头去,突然欺身而近的赵秉辰却一手擎着她的下巴,凑了上来。
      嘴巴对着嘴巴,眼睛对着眼睛,呼吸交融,然后他轻佻地笑了一下。
      “两清?你想得美!”

      5
      诚然,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一清二楚。
      在权知绶的眼里,她帮舍友要到了心爱男神的通讯方式后,舍友也回馈了一个月的早餐外带服务--这件事就两清了。
      但她没想到,这件事的影响却远远不仅于此。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明媚日子。
      权知绶跟着推免入学的同学一起去拜见自己的研究生导师,其实这也倒没什么,只不过是见个面而已。只是没想到,在逐一打过招呼后,她却见到了当初那个在操场上令她磕磕巴巴才问到联系方式的学长--也就是她新晋的头号大师兄--赵秉辰。
      论理说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曾经“搭讪”过的人罢了,毕竟当初也讲明过原因的,那也算不得什么,可最关键的是,在确定必须得单独加大师兄的通讯方式后,权知绶整个人就像听了一天一夜的救护车响笛,不禁头皮发麻又心脏紧绷起来。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了赵秉辰面前,低着头掏出了手机,神情只是瑟瑟。
      心中讶异的大师兄只声色不动,想着说原本都有联系方式了还有必要来做个样子吗?但为了避免特殊,他也假假地掏出手机扫了一下,甚至还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没想到,一低头,一排鲜红的“对不起,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字体赫然映入眼帘。
      赵秉辰破天荒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是和煦,听在权知绶身上却有些发抖。
      “你的名字真不错”,大师兄真诚地赞美了一句。
      而本就瑟缩的权知绶更恨不得变成一只鸵鸟才好,好钻到土堆里也免得承受这尴尬的羞耻。
      只是很可惜,那愿望并不能成真,而她也无可避免地要遇上更多的尴尬。
      大师兄所在的法学院最重要的学习,不是比谁先背下一整本法典,而是比谁用法用得更准确、合理,所以倒是会经常给他们报各地的辩论比赛。
      那次的比赛是一场极其重要的辩论赛,也是赵秉辰作为导师大弟子毕业前的最后一场辩论赛。
      参赛的赛服都是统一大小的,毕竟没那么多时间去统计大小——而且,据说这还是为了避免像赵秉辰这类的酷酷男孩在形象上更出众夺目而定的的规则,总之,他们在比赛前夕都拿到了一件象征纪念意义的宽大赛服。
      临近比赛的那天,每个人都在候赛室焦急地等待着上场,毕竟对于大师兄来说的象征毕业的辩论,却是某些人初次登上战台的亮相——譬如对权知绶就是。
      而权知绶一紧张就有些腹急,所以趁上场前还有的那几分钟时间,抓紧时间上个厕所。
      她堪堪走到卫生间那的时候,原本并没什么事,不期然却看见自己导师那最引以为傲的大弟子正在那里和人争执,还一身乌漆嘛黑的狼狈。
      看了下手表的时间,根本没时间解决的紧迫!
      权知绶的集体荣誉感顿时爆棚三百三--于是她径直走过去,拉着还在试图和人争论的赵秉辰的领带,堂而皇之地走进男卫生间后,然后关上了门。
      她先是扒了赵秉辰的衬衫,然后又拿纸巾胡乱帮他擦拭干净,最后又解下了自己的衬衫,扔给他后,捡起那件被墨水沾染了大半的白色衬衣穿了起来。
      她甚至还进隔间上了个小厕才走!
      那操作简直震呆赵秉辰一百年。
      “还不赶紧的!”,临出门前权知绶还瞪了他一眼,然后这才跑开。
      仍站在原地的赵秉辰不由地攥紧手中洁白的衬衫,而后又像是怕捏碎那纯洁似的倏然松开。
      但最终,还是下了某个决定的人,慢慢将那团温暖握在了手心,然后披在了身上。
      后来,权知绶还一直保留着那件带有墨水痕迹的衣服。
      无他。
      只因那个节目主持人居然在开场前问了那件颜色突兀的衣服,权知绶解释说是她想写毛笔字却不小心把墨水打翻了的后果,被耳嘲了一顿后,那件“神圣”的战衣也就被打上了“毛手毛脚的毛小姐”专属——她的衣服也就换不回来了。
      不过那些东西都影响不到权知绶的发挥,或者确切地说,只要不是她主观做错的事情,那么她便不会产生羞愧,只是会很烦躁而已。
      不过总的来说,受那些不利影响,她还算超长发挥了。
      众所周知,法学院的学生,最注重的是判案能力,而判案之前调解也是一种极其重要的能力之一--即使是判案,也要让大部分人心服口服才算法理所在的意义,所以如果调解能解决的案子,这样处理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辩论赛的最后一题,便是为“两个人”所做的调解。
      只不过这两个人甚至不能算是通常意义上的“人”,因为他们只是稚龄六岁的幼儿而已。
      “调解法庭”由十二对不同的幼儿组成演绎,专家组和家长调节好孩子们紧张愤怒的情绪后,由两队的参赛者分别进入调解,最快最优的取胜加分。
      权知绶身上的棉质衬衫始终未干,再加上刚刚被群嘲一番的尴尬,只汗如雨下。
      浑身黏腻的她只强自忍耐着听那两个小孩的分辨,已是神色严峻。
      A君委屈巴巴,“生活老师,他打我”
      B君立刻辩解,“他翻我包”
      权知绶不解,疑惑的眼看向A君,“你为什么翻他包?”
      A君单脚磨地的瘪着嘴,“我,我想看看他有没有好好保管我送的玩具……”
      权知绶心里一阵无奈,但也只能做出好好先生的模样,循循善诱,“嗯,那老师问你,你能不经过别人允许翻别人的东西吗?”
      A君艰难地思考一番后,老实地摇了摇头,“不能”
      这下,还没等权知绶回话,那个打人的B君似乎找到了最有力的盾牌,直嚷着,“老师,就是因为他翻我的包我才打他的,要不是他没经过我允许翻我的包,我也不会……”
      权知绶被吵的脑仁只突突地疼,她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只厉声打断了那个打人的孩子,“你说他没经过你允许翻你包,那你经过我的允许了吗?打我的学生!”
      两小孩瞬间惊呆了,而后这件事的处理就十分迅速了,三下五除二,权知绶就弄完了孩子,然后让他们回去了。
      而率先出来的权知绶在换回自己的衣服后这才冷静下来。
      她有些担心自己拖了她们队后腿,却没想到在这样的“胡扯”下居然还能得到那么高的分数,直接奠定了胜局。
      而在辩论赛的庆功宴兼大弟子的送别会上,作为“大功臣”坐在赵秉辰身边的权知绶虽说不上激动,但也是十分欣喜的。
      毕竟这次的帮助应该可以抵消她之前删除他联系方式的无礼了吧?也算是个圆满的结局--心中沾沾自喜的人心想。
      只是没想到,就在权知绶头晕得想去卫生间醒酒的时候,在转角的角落,她却听到那个桀骜的人说了那么一句。
      “权知绶?别提了,她啊,呵!她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
      一瞬间如冰过隙,被如此评价的女孩只是脚步后退,然后再也没回到那个看上去其乐融融的宴席上。

      6
      “学妹,这奶茶很好喝,你尝一下”,毕业了还会回校弄文件的学长经常会到导师这里闲晃,也不时会带很多东西来分享。
      “不用了谢谢”,正在帮导师处理文件的权知绶欠了欠身,甚至连脸都没怎么侧,只是很有礼貌。
      “噢,好”,再次被拒绝了的大师兄有些无趣,他在原地停顿了一下,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后转身就走。
      而没隔了几天后,看上去很无所事事的赵秉辰又回了学校一趟。
      他带了一大盒甜品到办公室分享,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在角落的权知绶却打算从小门那边走开了。
      “哎,知绶,你不是早就饿了,过来吃啊”,关系好的同学招呼了一句,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你们先吃吧!”,权知绶的脸色有些苍白,只点了点头,然后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日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天台的风也和煦微微。
      只听着歌晃动身体的权知绶神情却是木然,似乎陷入了某种超脱灵魂的深思,垂向地板的视线却像下雨般湿润了起来,滚烫的泪水洇湿了一片片干燥。
      就在那湿濡的痕迹正要逐渐扩大的时候,不想一团阴影却慢慢靠近,停在那摊痕迹之上。
      权知绶疑惑的眼只是往上,在经过一阵刺眼的眩目过后,那张白皙明丽又令她十分不想见到的脸庞闯入了她的眼眸。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迟疑了一阵后,最后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心意,什么也没说地垂下了头。
      相信他应该也很明白自己的态度。
      余光察觉到面前的人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权知绶仍只专注耳际的音乐,并没有任何动作。
      只没想到她想各自相安无事,身旁的人却没事找事地摘下了自己双耳的耳机。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音乐消失的瞬间,权知绶就听到赵秉辰这么无奈的一句--就好像是她无理取闹的那样。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转过头冷冷地盯着他,“你干嘛?”
      “你为什么不吃甜点呢?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吃”,被权知绶这样逼视的赵秉辰似乎很受不住,垂下眼吞吐了一句。
      权知绶却很不耐这般虚伪的应承,她只抿了抿唇,定定地看他,“我不喜欢--只要是别人送的我都不喜欢--并不是针对你”
      呵!她说着,还是在心里自嘲了一句虚伪。
      赵秉辰看起来却并不相信,“可是我发现,好像只有我送的你才没有接受”
      还不想撕破脸的权知绶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然后离开,所以她只是勾了下唇,“那是因为你送的太多了,我承受不起”
      “怎么会承受不起呢?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赵秉辰笑了一下,情商颇高的他似乎察觉到了某种敌视,却不敢轻举妄动。
      权知绶没有回话,两人也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叹了一口气,感觉并没有好待的女孩径直起身想走,而一直被忽视的大高个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以后不会送你东西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请求”,他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紧紧地攥住,一下很是紧张一下又很是直白看着她,“我想把我自己送给你”
      “你到底还要捉弄我到什么时候啊”,权知绶似乎被逼到临界点的崩溃了,她用力甩开了大高个的手,只蹲了下来埋首哭泣。
      “对,对不起”,一向游刃有余的大师兄只手足无措,他围着放声哭泣的女孩打转,想要破解却不得其法,反倒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你告诉我好不好”,不懂哪里出错的大高个只能扶着小学妹的双臂,半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被那困扰疑惑许久的权知绶也想知道,知道面前的男人为何如此看她,所以她只是悲伤地看他,“我自认除了之前删掉你的联系方式以外--因为你是我舍友喜欢的人我不想有其他的纠葛,除此之外,没有那里对不起你的,可,可是你为什么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我坏话呢?”
      “我哪有?”,被如此质疑的赵秉辰顿觉十分冤枉,只是还没等他再继续辩驳,他却陡然想起那次辩论赛的庆功会上,有好事者问起了他那件被她换走的墨水衬衣,他为了搪塞他们说的那句“她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来。
      赵秉辰一下子梗住了,面色也十分愧疚起来。
      权知绶见此了然,只冷笑一声,便要死命挣脱离开。
      却没想到,就在女孩快要挣开的瞬间,察觉到某种可怕后果的大高个心慌得一下子抱住了女孩。
      他抱着她,剧烈喘息着,然后慢慢地曲下身,跪了下来。
      “对不起”,赵秉辰的喉头滚了滚,然后抬头真诚看着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那么说了,但我,但我真的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我很喜欢你”
      仰着头的大高个态度很是虔诚,眼角的泪痕也滚烫得权知绶不好意思起来,令她的盛气凌人顿时荡然无存。
      她只闪躲开那渴求的眼神,变得十分为难起来。
      喉咙发紧,身体也被越锢越紧,权知绶整个人像被烫熟的虾一般,鲜血都要从薄面皮里淌了出来。
      “求你了”,跪下的人很是真诚,“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但你也明白,我不屑去说那些假话,更何况是对着没必要的人--所以,请你答应我好不好?和我在一起”
      “你先起来再说”,被痴缠不过,权知绶只好伸手去扶他起来。
      “我不”,大高个却很是倔强,他一个扶手,把原本站着的女孩也陷了下来,然后他看着她的眼,在里面认真搜寻,“其实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在那天和我交换衣服”
      被如此直白刺探的权知绶气急反笑,“呵!你怎么不会想我是因为不把你当男的看才这么干的?”,然后她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就这么自恋?”
      “不会”,将女孩搂在自己身上的赵秉辰露出了带着两颗虎牙的微笑,含笑的眼看她,“你这么有洁癖又没安全感的人,甚至连同性也保持那么远的社交距离,怎么会愿意穿一个臭男人的衣服,还被他抱在怀里?这只能证明,你也的确喜欢我”
      大高个的酒窝荡了开来,他只用鼻头亲昵地蹭了下女孩的鼻子,“而且,我这叫自信,是有根据的生活推导,并不是毫无意义的猜测--当然啦,如果你还要嘴硬的话那也随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就好”
      被摇晃的女孩只仰着头,身后的脊柱被一只宽大而又温暖的手支撑,有种失重的飘忽感。
      而她的脑袋也有些秀逗了,权知绶心想,否则的话,大白天的,她怎么从面前的男人眼里看出漫天的星河呢?
      答应他吧!答应他吧!心里的声音只在呐喊。
      而最后权知绶也不辜负那心里呐喊。
      他们得关系发展得很快,从确定关系到定情,只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赵秉辰向来是个桀骜的人。
      在爱情中如此,在生活事业上也不遑想让。
      他不想走父亲安排好的规划去考公务员,只一心想开间自己的工作室,而在这期间只有权知绶如一顺从,竭力支持。
      在他们租好的展会二楼里,就是他们打扫完所有的角落后,权知绶那回头招呼的一笑,让他下了打算和她一辈子在一起的决定。
      而对于已经做好了这样决定的赵秉辰来说,既然确定在一起,那那些情侣之间该做的事就没什么顾及了,他会负起责任,以后也肯定会的话,那么让它提早一点也未为不可。

      7
      老实说,坐在车上的权知绶真的很烦。
      面前的这人啥破嘴巴,还什么“两清?你想得美!”,当自己霸道总裁吗?
      好吧,虽然这人估计混得不错,也的确当上了老板,可那跟自己又没有任何关系。
      结了婚的夫妻一方失踪两年,都可以申请离婚了,更何况他们,早就在他不告而别的那天算自动分手了吧!
      只在发生关系后扔下一根手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居然还敢在这里撒野?
      权知绶打算冷处理他,干脆不理会就好了。
      只是她想放过自己,身旁的男人却是不想。
      他的目光在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腕腕表上停留了很久,然后开口问道,“我送给你的手链呢?你怎么不戴”
      “我扔掉了”,权知绶只瞥了他一眼。
      “不可能”,高个子男人却是风轻云淡地反驳,“就算你讨厌我,也只会把随身带在身上,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丢给我、或在我面前扔掉,所以,它现在不是在你的家里,就是……”
      赵秉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气急败坏的女人从包里掏出的盒子给砸个正着。
      他单手接住了从胸膛掉落的盒子,然后将那根依旧闪亮的手链取了出来,伸手要给坐着的人系上。
      却没想还未曾碰到,那根链子就被随意挥过来的手给拍落地上,而权知绶只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满脸冷漠。
      “你不要,不要这么……”,赵秉辰似乎艰难地思索措辞,只叹了口气,他还是选择直言直语,“不要这样子可怜好不好?”
      “可怜?”,权知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我不可怜——因为我心里有爱,所以不会像你那样,居然不看人眼色地赖在这里,来乞求别人的爱……噢!不对,是我失策了,你这人向来擅长如此,做出一副无辜又坦白的模样,把事情搞得好像是我做错了一样,其实你根本就不爱我,只是想戏弄我而已,因为我……”
      “啵”
      一声碰撞的声音,是两片柔软的嘴唇堵了上来,然后它开始微张研磨,伸舌刺探,像灵活的小蛇一般来势汹汹又不觉沉沦。
      气涌上身的权知绶想要狠狠地咬下一口,不想察觉到意图的男人却率先退了出去,还抢先堵住了她的嘴,“你又要误解我了是不是?”
      被倒打一耙的人简直气笑,“又?明明最开始就是你做错然后蒙混过关的……算了,我不想说这个。你就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好了,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否则的话,别怪我看不起……”
      “我要重新追求你”,他果真打断了她。
      权知绶一副“终于到了的”样子,只是低头笑了一下,然后看他,“我不允许”
      “我不允许”,她沉寂的眸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滚,却又消逝无形。
      “那你要怎样才能允许?”,高个子男人毫不放弃,“你总要告诉我原因吧!”
      “我不想骗你,你走吧!”,她最后只留下这么一句,然后就不再言语了。
      “我都说了我是有苦衷的”,赵秉辰只悲伤地看她,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人。
      “那你说啊,是为了什么?”,听不下去,也想知道原因的权知绶突然开口,然后定定地看他。
      “因为,因为我……”,大高个的身子只是摇晃,甚至轻微瑟缩起来,“因为我父亲因公去世了,他是一名缉毒警察,所以我……我怕那时候你还和我在一起的话会被报复”
      “呵”,闻言半晌才反应过来的权知绶却笑得很是悲凉,“那你现在不怕我被报复了吗?既然要为我好,那就应该一直为我好才是,就象以前那样,直接走就可以了”
      这谈话无以为继,权知绶想要离开,所以赵秉辰也只好侧了开来。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手机铃声响了。
      权知绶接了起来,下一秒却大惊失色,“你说在哪?人民大桥,好,我马上过去”
      闻言立即返身的权知绶立刻启动车子,一个利落的甩尾,车子“蹭”地一下就开出去老远。
      不怪乎女人如此紧张。
      只因她接到的电话是那个指路女孩母亲的绝望求助。
      在不得已判了那禽兽无罪释放后,她曾到医院,她们家里向那无辜女孩和她母亲谢罪,她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也承诺过了,原以为那女孩会鼓起一点生活的勇气来,却没想到,原来心还是死了。
      在她赶到桥下,飞奔到女孩那里的时候,女孩的身子已经大半都在桥外了。
      偏偏这桥外还是通体无瑕的灰岩大峡谷,一个探身,恐高的人指定吓得浑身都软了。
      没人敢再靠近,权知绶也是。
      她只是站在外围,慢慢地挤了进去。
      “杭女,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女人的声音只是颤抖,在女孩看过来的瞬间又立刻挤出一个笑容,又哭又笑地甚是扭曲。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以后我们一定能惩罚他的,你如果走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就什么也没发生过了”
      脸上一片麻木的女孩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泪却掉了出来。
      权知绶似乎承受不住地只软了身体,跪伏在沥石铺就的碎石路上,“杭女,你知道人的实质是什么吗?其实就只是脑袋挖出来那只有两个拳头大小的脑花,所以真的不要把那些人的伤害当成全世界,你的脑袋里有很多,未来也会有更多美好的回忆”
      女人的泪一颗颗砸在了青石路上,转瞬间又在炽热的光下无影无踪,但她却还是努力地抬头看着女孩。
      “杭女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抛弃你了?除了你妈妈以外——可是你现在却顾不上她的爱?我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权知绶笑了一下,然后解开了左手深深覆盖的手表,只低头看着那丑陋的伤。
      “我也自杀过,从这里狠狠地割了一刀下去,但在我看着血流出来的时候,它自己慢慢停住了——我是看着它凝固、挣扎的,因为它很想活下来”
      女人说着,抬头却露出了一个明亮而又温馨的笑容,“当我被那个人抛弃的时候,我以为我的全世界都崩塌了,但并不是这样的,我的体内还有几亿个细胞都在为我而活,所以我愿意为它们而活下去”
      “所以”,权知绶只认真地看她,“你就为你的身体而活就好了,毕竟它们也很努力很无辜,不是吗?”
      “呜”,濒临绝境的女孩只掩面哭泣起来,而一旁伺机而动的人也眼疾手快地将那快要掉下悬崖的人给抱了回来。
      心里终放下一大块石头、转瞬又疲惫不堪的权知绶只是双手撑在地上,无限感激那女孩赐予她的救赎。
      幸亏她还活在这世上!权知绶心想,在原地不知道匍伏了多久的软手软脚也得到了缓解。
      吞了吞涩地干裂的喉咙,权知绶缓缓爬了起来,就在她扶着栏杆慢慢往回走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赵秉辰却看着她,单薄而又愧疚地垂眸在她那瘦的手腕上。
      他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说些什么。
      权知绶也向前走了一步,无悲无喜,脸上的泪却是迎风而逝。
      两人一左一右,携风而立,交错的瞬间,却是凉风微起,心泛涟漪。
      爱与永恒的抉择,也总是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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